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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这一日,天气极好。
柳雁飞凌晨天未亮就被揪了起来,梳妆打扮。点上花钿,穿上礼服,戴上凤冠。足足弄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一切都搞定。然后,看着进到她屋里,僵着一张脸硬要做出一副慈母样的二夫人,她几乎快要大笑出声了。
她的这次大婚,在嫁妆上的准备,令二夫人几乎内伤到吐血。嫁给储君,鲁国公府自然要拿出最好的嫁妆来撑门面,否则,丢脸事小,令皇家不满可就事大了。而准备嫁妆之事,自然是由二夫人这个嫡母亲自负责。看着丰厚的嫁妆全部送于一个庶女,她心里头能好受才怪!也难怪她一心想让柳素娥嫁个“好”的了。虽然比不过柳雁飞,但好歹也不能差上太多不是?
二夫人拿汤圆子给柳雁飞吃的时候,竟然落泪了。边上一众的丫鬟婆子们都在说二夫人慈母心肠,看着闺女出嫁,便就是嫁给储君,享尽荣华富贵,也心中万般不舍。
柳雁飞吃着圆子,暗笑得差点内伤。这二夫人落泪,怕是想到了她柳雁飞是那该死的陈姨娘的女儿,可这个女儿却有命活到了大婚之日,今后就是人上之人,但她自己的大女儿却在大牢里呆着,小女儿婚事受到家长的阻扰,一时间还没有着落。如此落差,她不哭才怪。
所谓哭嫁,只二夫人抹泪,柳雁飞一脸倘然,吃过了圆子就坐在床前一动不动了。
二夫人走了。闺房里静悄悄的。柳雁飞的亲娘陈姨娘,自从当初被二夫人罚去关禁闭一个月后,就再也没出现在柳雁飞面前了。据柳青荣说,是“姨娘不想给姐姐你添麻烦了”。柳雁飞觉得怕添麻烦是假,怕死倒是真的。却是真没想到,就是到了她出嫁之日,那所谓的“克妻”之说,就要被攻破的时候,她还不肯偷偷地过来看她一眼。柳雁飞觉得有点悲哀,为这具身体的原身悲哀,这原来的“柳雁飞”究竟是有个怎样的亲娘啊!
天早已破晓,柳雁飞所在的房间静得几乎不像是新嫁娘的闺房。她就是这里唯一的生人。连伺候的丫鬟都在她的默许之下躲到了外头去。毕竟,这大婚之礼都尚未开始,谁知道在此期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令人骇然的事情。每个人都是怕死的,不是吗?
柳雁飞静静坐着,时辰未到,她的盖头还未盖上。眼前触目的红。对于这个装饰一新的闺房,柳雁飞表示,它还真不如那个常去的书房来得亲切。什么出嫁时的或伤感,或激动,或期许,柳雁飞全无。她都闹不清此刻的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两辈子第一次嫁人,竟然平静得连心跳都一如往常。她嘴角微微勾起,这样的她,面对江桥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稍微改善一点呢?那个江桥,这个时刻不知正在做什么,而又正在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婚礼?
太静了,柳雁飞天马行空的胡乱想了起来。她想,就是在这么一刻,还有许多人不死心等着她猝死什么的吧。而等到届时礼成,她正式成为了皇太孙妃的那一瞬间,那些人会不会大声痛哭出来?——京城里的那群赌徒里,把棺材本都压上的蠢货应不在少数。却是那些赌坊,在这场历时半年多的赌局中狂赚了一笔。而那些有权有势的幕后大佬们,更是赚翻了。幕后大佬们,定是不缺社会最上层的皇族成员们,柳雁飞倒还真想知道,究竟有哪些她日后的“亲戚们”利用她和江桥的婚事大赚了一笔。其实现在想来,她婚后所面对的世界,绝对不会仅限于一个小小的东宫,江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们,还真不会比这令人讨厌的鲁国公府少。这般看来,当初她以为江桥那一支只有一个母亲一个嫡弟一个庶妹,算是家庭简单,简直是蠢得不能再蠢的认识了。
胡思乱想间,时间也很快地过去。内务府的命妇们和女官到了。“吉时已到。”打扮喜庆的内务总管大臣命妇笑着走了过来,向柳雁飞施礼后,亲手为柳雁飞盖上了红盖头。同时告知柳雁飞,内务总管大臣和护军们早已到达,花轿也已经停在了正堂。女官上前,扶起柳雁飞,引领着她去往正堂。拜别鲁国公老爷子和老夫人,父亲二老爷和二夫人后,柳雁飞在女官的服侍下上了花轿。轿起,缓慢而稳当地出了鲁国公府的大门。
出门的那一瞬间,柳雁飞顿时觉得自己不用再受鲁国公府那个四四方方的匣子的束缚了。但是,一想到,从这一个匣子出来,很快又要进到另一个匣子,虽然那个匣子面积大得多了,一种窒息感突然就一涌而来。
柳雁飞深深吸了口气,她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感到郁闷。大喜的日子,居然想到这个!于是,微微地坐正来,透过那根本瞧不到外头的红布,努力往前看去,前方是她那即将到来的婚礼。江桥,就站在那里等着她。这样就想起了江桥,她不由地就笑了,原有的压抑感消散了大半,心中倒出现了想见到他的些许期盼了。就不知,他掀开盖头的那一霎那,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有偶尔的鞭炮声乍然响起,宣告着今日是皇储的大喜日子。街道早就被护卫军清理干净,行人们严禁在此通行。这安静得让柳雁飞坐在轿子都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她只能感到轿声晃动,连自己到了哪里都不晓得,这样的感觉令她非常不喜,好像自己是一个被牵了线的木偶,眼前一抹黑,去往哪里,都只能在别人的牵引下进行。
终于,轿子进了宫门,骑马的仪仗军们下马步行,抬轿的太监跟着他们之后,亦步亦趋地到达了皇太孙所在的东宫。
轿子停了,女官服侍柳雁飞下轿。踏过火盆后,柳雁飞就觉得眼前的红色一暗,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紧接着,她的手被握住了,熟悉的手感沿着肌肤传到了脑中,神经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是江桥。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不过相较从前来说,却微微地颤抖着,显然他有点激动和紧张。
柳雁飞捏了捏他的手,表示让他放心,她很好,而且,之后的一切都会很好。
江桥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就又紧了紧,这十指相扣,竟像是永远都不想分开了。
江桥牵着柳雁飞走入了他的寝殿。雁飞被引领着坐到了床前,接着,她的眼前一亮,原来是那江桥掀开了盖头。
柳雁飞抬起头来望向了他。
江桥站在她身前,看着她那妆容精致的脸,一时间竟看傻了眼,呆住了,那红盖头抓在了手中,完全忘了要交给边上的女官。
在场的女官们不免低下头来无声地笑了起来。柳雁飞眨了眨眼睛,看着江桥傻愣愣的样子,笑道:“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我身穿女装的样子。”
江桥这才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怎么就一样,今日,雁飞你……非常漂亮!”江桥停顿了一下才找到“非常漂亮”这个措词,却是说着就有点脸红了,他赶忙将手中的红盖头交给了边上的女官。“把合卺酒拿来吧!”江桥命道。
这酒端上来了,在女官的指引下,二人喝上了这象征着夫妻双方今后要同甘共苦的合卺酒。到此为止,婚礼算是结束了,两人正式结为夫妻。
若把皇帝的指婚勉强算做“六礼”的第一礼,那么江桥和柳雁飞这两人,经历了半年多的时间,总算是结为了夫妻。皇家最后的成婚之礼相较民间而言反而更加简单。拜堂一概免去,只这最后一步的合卺是必须的。
江桥放下酒杯后,整个人霎时放松了下来。那绷得紧紧的神经好像一下就消失了,他一个深呼吸,满脸是不能抑制的喜悦,瞧着柳雁飞,那双眸子,温柔得几乎能将刚石化作绕指柔。
此时东宫设宴,江桥在太监的催促下另换上了一套蟒袍,他看着柳雁飞:“等我回来。”
柳雁飞点了点头,含笑着看他出了寝殿。江桥走后,柳雁飞深吸了口气,她轻轻摇了摇头,问身边的女官道:“凤冠能摘下了吗?”
女官笑着传令下去,几个宫女鱼贯而入,为柳雁飞除去凤冠,换上妇人的发饰。柳雁飞看着镜中的自己,随着发型的完成,自己好像瞬间就成熟了起来,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哦,原来她竟已经嫁人了啊!于是,不禁就愣了愣,然后便笑了。
梳好妇人发髻的柳雁飞坐回了床上,静静地等着江桥的回来。按照习俗,这个时候该是亲友过来闹洞房的。但是,东宫里,皇太孙殿下娶亲,有谁敢特地跑来闹洞房?
柳雁飞本想着她要一直这么坐到江桥回来了。陪伴她的唯有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的女官和宫女们。却料不到,过不了多时,还真有人过来了。
来的是江桥的嫡弟和庶妹,以及,比起去年来长高了不少的十六皇子!
江桥的弟妹规规矩矩地向柳雁飞行礼问好,然后二人就坐在边上不怎么吭声了。虽然他们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地瞧她这边扫来,但就是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特别是那妹妹,好像对柳雁飞还带着点惧意,大概是柳雁飞先前“女罗刹”的名头太过响亮,令她见到真人的时候,难免有些害怕起来。
柳雁飞瞧那妹妹是个长得挺可爱的女孩,就冲着她友好的笑了笑,想让她使自己放松一点,不用那么紧张。然后就把注意力集中到江桥的弟弟身上了。江桥的这个弟弟,与江桥不一样,他在长相上完全继承了其母亲太子妃娘娘,显得有点男生女相。当然了,十六岁的少年,尚未彻底长开也是一个原因。太子妃娘娘相貌不错,所以这弟弟自然也是一样,说起来,他算得上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少年。微动的长睫毛,扑闪的大眼睛,还有那红润的两片薄唇。若让他站到女孩子中间,会引来一阵惊呼也说不定。
柳雁飞盯着那弟弟细瞧,边上的小屁孩不爽了。
十六皇子挺着肚子指着柳雁飞叫道:“喂,看着你小叔子做什么!就算你小叔子长的再好看,你也已经是个有丈夫的人了!”
“十六皇子!”在场的女官惊呼了起来,一手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个口不遮拦的孩子。
柳雁飞冰得几乎能冻死人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
那十六皇子立马就缩了缩脑袋,屁都没再放一声了。
“十六皇叔,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柳雁飞的口气都像寒冰,空气里温度似乎瞬间骤降。
“你、你也知道我是你十六皇叔啊……”十六皇子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知十六皇叔今日到此,贵妃娘娘她是否知晓?”柳雁飞冷冰冰地问道,就当他先前提醒她他是长辈的话是在放屁。
十六皇子的目光马上躲闪起来:“嗯,那个……那个……”
结果,十六皇子还没“那个”完,外头就有太监进来说,贵仪宫那边到处在找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本来还想梗着脖子说不想回去,却被柳雁飞一瞪,只得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嘴里嘟嘟喃喃:“我这不是特地过来闹洞房么?”然后,被太监给毕恭毕敬地请了出去。
十六皇子一走,弟弟和妹妹两人看向柳雁飞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崇拜。弟弟开口了,先前因十六皇子胡乱说话而尴尬起来的他,现在满眼都是讶然了:“大嫂,十六皇叔自幼受宠,除了皇爷爷,这宫里无人拿他有办法。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让十六皇子惧怕她?柳雁飞轻轻一笑。这个十六皇子,应当是在初见面那日,被她和江桥一起给整怕了吧!据说,那时候的他极力要辩明他额上的伤是她所致,结果,却无人相信,他身边的太监因照顾不周而领了棍子,而他自己,堵着气找江桥算账,却被江桥压低了声去恐吓:“柳将军的名声十六皇叔你是听过的,招惹她的下场你也试过了,若你认为自己招惹了她还能全身而退的话,你尽管可以再去试试。还有,十六皇叔,我的手段你也知道,在这宫里头,我活的日子可是你年龄的两倍!我站在柳将军那边。我们俩个联手,十六皇叔,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可有胜算?”
江桥威胁十六皇子是他亲自告诉她的。柳雁飞听后没笑死。她想象不出,温文尔雅的江桥是如何对一个时年才十岁的小屁孩进行恐吓的。却是江桥信誓旦旦地说,他那十六皇叔再见到她,定会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溜着走,定然不敢再找她麻烦了。却是现今这般看来,老鼠见到猫是不可能的,但是,那十六皇子确实对她产生了一定的惧意,今后在这宫里,倒真不用烦他会给她找麻烦了。
江桥的弟妹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而后不久,江桥回来。他喝了点酒,不过瞧起来很清醒,一丝醉意都没有。女官和宫女们躬身退去,偌大的寝殿里很快就仅留下了他们二人。
江桥站到了柳雁飞面前,脸色通红,甚至于他那如同小鹿一样乱蹦的心跳声好像都透过他的胸口,在这空旷的寝殿里回荡。
柳雁飞便就笑了,在江桥尚未开口之际,她先说话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安寝吧,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