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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贵妃把身上的锦被往紧拢了拢,可想着今天万岁爷那一丝温度都没有的眼眸,她仍旧觉着丝丝的冷风侵入骨髓。
挥之不去的寒意中,佟贵妃不带表情的往柯嬷嬷身上瞅了一眼。
被主子这么诡异的看着,柯嬷嬷赶紧跪倒在地上,低垂下了头。
却在这时,宫女玲儿紧张的冲了进来,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屋内冰冷到极致的氛围给震慑住了。
柯嬷嬷闻着脚步声,心下一个不喜,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不懂规矩的贱蹄子,还不赶快给滚出去,这个当口给主子添堵,你有几条命可以抵得过?
玲儿恭敬的欠了欠身,方才要转身离去,却听佟贵妃冷冷的声音传来:“说,一字一句的给本宫说清楚!”
玲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喉咙里就如堵了铅一般,愣是说不出来。
见她这样,佟贵妃突然哈哈一笑,满是自嘲道:“还能有什么事,依着万岁爷的性子,这个时候可不得大肆赏赐钟粹宫和永和宫,后宫那些妃嫔皆迎高踩低,八成现下都派人赶往两宫了吧。”
玲儿闻言,更加低垂下了头。
“滚!给本宫滚出去!”
下一瞬,玲儿踉跄着脚步冲出了房间。
柯嬷嬷起身拿起案桌上的药膳,几乎是哽咽道:“主子,自打从长春宫回来,您就没吃过东西,您多多少少用一些,好吗?”
“奴婢知道都是奴婢的过错,不能够给主子出谋划策,也不能够时刻提点着主子,您若是真的生气的话,那就赶奴婢出宫吧。到时候主子也眼不见心不烦。”
佟贵妃知道柯嬷嬷这样说,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她罢了,可眼下这个当口,她还真离不开她,这个时候让阿玛派人进来,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因此,她只当听不出来:“嬷嬷快别这么说,都怪本宫做事不够沉稳,才信了双答应那贱蹄子。若是本宫策划的能够再周详一些,怕是不会是如今这样的结局了吧。”
柯嬷嬷抿了抿嘴,“主子,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呢?方才您也听玲儿说了,如今各宫妃嫔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流水般的礼物都往钟粹宫和永和宫送呢。娘娘心底纵然再不甘心,这个时候,是不是也该做做样子。主子若是执拗的不肯给赏,怕是万岁爷心底会不喜,那样的话,主子的境况恐怕就越发不妙了。”
佟贵妃一把推翻案桌上的药盏,“让本宫去向这两个贱人低头,本宫着实不甘心啊!本宫贵为贵妃,她们不过居于妃位罢了。一个入宫还没两年,另一个不过是包衣奴才出身,本宫凭什么向她们低头!”
柯嬷嬷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再接再厉道:“主子又何须争这一时之气呢,如今中宫笺表掌控在和妃手中,德妃又在一旁协助,这个时候主子更该表现的宽容大度一些。您是贵妃,给她们礼物这不叫屈服,这是赏赐。只有上对下才叫赏,您这样做不仅给自己做足了面子,也给两人些警告,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佟贵妃心里一惊,倒是没想到这茬。
长长的护甲套一下下的扣着案桌,只听她道:“嬷嬷这么说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可本宫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主子,不管谁是心腹之患,如今您需要做的是自保。若是连贵妃的后盾都没有了,您才是真的有苦说不出。有件事儿奴婢一直斟酌着该不该和主子说,按理,当初孝懿仁皇后抚养过四阿哥,这些年,您执拗于自己能有个阿哥,或者亲自抱养一个,却偏偏刻意忽视了四阿哥的存在。”
“要说佟佳氏一族对他可是有恩的,孝懿仁皇后可是您的亲姐姐。有这份情分在,您难道就不能够稍微的利用一下。更何况,四阿哥和德妃一直都不亲近,若是您主动一些,想来四阿哥会念着您的好。”
“如今四阿哥势单力薄,宫中暗中进行的储位之争,奴婢敢说他不会不动心,不过是碍着没有好的家世,没有强大的后盾罢了。若是这时候,佟佳氏一族能够暗中支持他,难保没有荣登大典的那一日。”
听着柯嬷嬷这话,佟贵妃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然有些战战兢兢的。
可正因为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她觉着柯嬷嬷其实还是有几分头脑的。
可这个时候去亲近四阿哥,会不会还是有些不妥呢?自小被抚养在姐姐膝下,如今已经是时过境迁,这事儿还作数吗?怕是四阿哥早就忘在脑后了吧。
心底这么想着,佟贵妃挑了挑眉:“嬷嬷,德妃毕竟是四阿哥的生母,即便到时候事成,德妃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而本宫算的了什么?”
柯嬷嬷娓娓道来:“主子,若是事成,不仅是您,就连佟佳氏一族也是功不可没,到时候,四阿哥怎么着也不会忘了您。虽然按着宫里的管理,唯有中宫皇后才能够被遵为母后皇太后,可凡事也有例外嘛。德妃不过是包衣奴才,到时候,四阿哥能够仪仗的还不就是佟佳氏一族。”
这话听得佟贵妃脸色不由得青一阵白一阵的。尤其是想着万岁爷那冷冷的目光,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般。
勉强撑着身子,她缓缓道:“嬷嬷,你这话说的本宫都阵阵心惊呢。万岁爷最痛恨的就是后宫干政,若是这次再生了什么事儿,本宫可就一败涂地,再无翻身机会了。”
柯嬷嬷略一沉吟:“主子,奴婢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主子当不得真。”
见柯嬷嬷这么一缩,佟贵妃心下阵阵不喜,“那你就啥也别说,偏勾的本宫心底痒痒了,你又说这些话。若是庄嬷嬷在,必不会向你这般的摇摆。”
柯嬷嬷连连点头:“奴婢卑贱之躯,难免有些犹犹豫豫,还请主子恕罪。”
佟贵妃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罢了,本宫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会怪罪于你的。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若是本宫现在就认命,恐怕日后在宫中是寸步难行了。眼瞅着万岁爷如今也上了岁数,本宫即便不想搀和那些前朝之事,却也不得不为佟佳氏一族考虑。”
“其实这事儿倒也赶巧了,偏偏这个时候,让本宫不得不做出这样两难的选择。可本宫还偏偏想去赌,偏不想认这个输。”
说着,她咳了一下,摆手道:“本宫记得库房中有几株上好的珊瑚,给钟粹宫和永和宫送去吧。就让和妃暂为本宫管理中宫笺表几日吧,日后本宫定会一笔一笔的算回来的。”
柯嬷嬷见主子突然间恢复了力气,心下却是不由得有些忐忑了。
在主子身旁侍奉的日子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主子的运气未免差了些。做啥啥错,做啥都逃不过万岁爷那火眼金睛。
因着这样不好的预感,她都有些后悔自己嘴贱了。若是她不说的话,主子也不会提起这心啊。
佟贵妃给钟粹宫和永和宫送去赏赐的事儿,不到一刻钟就传遍了后宫。
延禧宫
惠妃万分庆幸现在自己没有处在佟贵妃那样的处境上,那可是被人戳着脊梁骨呢,真真是丢大发了。
虽然对于和妃掌管中宫笺表之事,她也觉着有些嫉妒,可她到底能够看得开。近年来她是越发有自知之明了,因着胤禔的关系,万岁爷是愈发的防着她了。所以,她从未敢妄想过掌控中宫笺表。
况且,中宫笺表可是那么好掌控的东西?且不说后宫诸位妃嫔的羡慕嫉妒恨,就是佟贵妃,岂能容许和妃如此打她的脸。
这后宫可有的好戏看呢。
处在风头浪尖上的和妃,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运气了。
“嬷嬷,过些日子就要大选了,继福晋的事儿你觉着万岁爷会同意吗?”
福嬷嬷笑了笑,“此事奴婢可就说不准了。主子想给大阿哥娶个科尔沁的福晋回来,这落在万岁爷眼中,会不会有些不打自招啊。”
闻着这话,惠妃心底也不由的犯起嘀咕了,其实这事儿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可这事儿也要看万岁爷怎么想了,祖宗规矩又没说是不行。再不济,赶明儿她去太后那里讨好几句,太后是从科尔沁来的,见着家乡的人,指定高兴。
福嬷嬷瞅着自家主子嘴角得意的笑容,当下就猜出主子动了什么心思了。
“主子,奴婢侍奉主子这么久,自打大阿哥成婚以来,就瞧着主子越发的不敢松懈了。只是,君心难测,主子做事万万得沉稳为主,若是惹了万岁爷猜忌,这事儿恐怕就适得其反了。”
惠妃点点头:“这些道理本宫懂。其实不说是你了,就连本宫都觉着日子过得战战兢兢的。可又能够如何呢?胤褆本该坐上那个位子的,奈何当初赫舍里氏偏偏死在了那个节骨眼上,逼得万岁爷封了胤礽为太子这才咽气。平日里本宫被其他妃嫔抢了万岁爷的荣宠也就罢了,可储位这事儿,本宫却不甘心。胤禔这孩子可怜啊,自小有个弟弟在下面压着,日后还要对他俯首称臣。只要一想到这,本宫的心就一阵绞痛。”
“亏得哥哥在前朝得万岁爷倚重,又有纳喇氏一族的支撑,胤褆才有机会去争一争。否则,本宫这辈子可就憋屈死了。”
闻言,福嬷嬷也叹了口气,“主子莫想这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这几日奴婢思谋着万岁爷如此仪仗永和宫德妃,会不会背后另有它意呢?奴婢觉着,比之和妃主子更该忌惮德妃。”
“和妃虽掌管中宫笺表,可到底十六阿哥还小,她怕是指望不上。而四阿哥就不同了,当年又抚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这事儿可得好好的揣摩揣摩呢。”
这件事儿,惠妃其实也一直放在心底的。谁敢说四阿哥就没有那心思呢?
谁又敢说,德妃得万岁爷抬举之后,不会想帮衬着自己的儿子呢?
母子关系就是再怎么僵,那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呢,血缘的牵绊,她真的不得不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