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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裴菀书领着永康逛了几日,住到冬至前夕,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皇帝派人接回宫里,说过了冬至节再来住到过年。
几天前厨房里就开始忙着包饺子,冬至这天四更时候房间里便热气腾腾四处飘散着饺子的香味。
裴菀书动了动身体,同房这么久她还是有点不习惯,没想到沈醉会如此纠缠人,跟嬷嬷说的夫妻生活一点不像,让她每日睡得昏昏沉沉又为自己被他诱惑沉迷其中而羞窘。
听到外面清浅的脚步,低低地说话声,知道是翡翠她们来叫起床。忙伸手去勾自己的里衣,胸前被沈醉的胳膊环住几乎不能动。
想让他稍微多睡一会,又挂着皇帝还要他和二皇子率众臣去南郊祭天,便想唤他起床。回头却见他微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的脸腾地红起来,立刻抱紧了衣服在他大腿上踢了一脚,咬牙道,“起来吧!”
沈醉握住她的脚细细地抚摸着,惹得她娇喘殷殷,才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放开她伸个懒腰。锦被压在他身下,朦胧灯影里他的身体如玉雕般优美,裴菀书只觉一阵面红心跳,立刻麻溜地自己穿衣。
又从熏笼上将他的衣衫取了过来服侍他更衣,沈醉微醺着眼睛,笑眯眯地盯着她胸口微开的衣襟,一朵艳艳的海棠花开在浅绿色的里衣上,衬着白细的肌肤,娇艳诱人。
这时候翡翠水菊才在帐外轻唤,“夫人,爷该起来了!”
沈醉应了一声,她们便退了下去。
“你再睡一会吧,不用这么早!”他穿好里衣,自己套长衣,他喜欢她帮他穿里衣时候羞红的脸,微微颤抖的指尖如小鱼嘴巴轻啄他的肌肤一样。
裴菀书抬手搓了搓脸颊,想让它不要那么烫,披了厚厚的罩衣便下了暖炕道,“今日事情会多,也没那么多好睡,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衣服多穿点,热了将大氅给明光抱着,别又穿得那么单薄吹冷风!”
沈醉轻轻地笑出声,痴痴地看着她,似梦呓道,“我果然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娶了你这么一个出得厅堂,滚得--”看她稍微平缓的脸突地又通红一片,笑了笑改口道,“下得厨房的小娘子!”
裴菀书“啐”了他一声,沈醉其人最不正经,他那些风.骚都是真骚让她根本吃不消,出的厅堂,滚得大床那句,他夜里伏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他心满意足地睡过去,她却大半夜地失眠。
突然想到他如此地精力旺盛索需无度,如果自己不能满足他,那他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风流款款?还是给他找个通房丫头?
想到这里,心突地刺了一下,没出嫁的时候,觉得成亲也许就是那么回事,通房丫头也没什么不行,可是真的被他爱了,才想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一点一点都不能分享的,心头忽然有了一种惶恐,害怕他哪一天厌倦了自己,毕竟没有那般值得人赞扬的美丽,没有其他女人那般的柔媚,她没有的很多,有的也是很多男人不喜欢的。
“傻丫头,你在想什么?”沈醉此时已经穿好长衣,茧白的锦缎越发衬得他雪颜乌发,气定神闲。他已经拧亮了琉璃灯盏,坐在炕桌上开始画梅花。
对上他深情柔软的眼神,裴菀书笑起来,起身将暖炕里层的暖帐挂在两侧的金钩上,又对外面道,“翡翠,起帐子吧,爷要亲自画九九消寒梅花图了,你过来伺候!”
说着爬到沈醉旁边,看他神情淡然,笔势潇逸,若流水一气呵成,那梅花九九八十一朵梅花倒像是一朵巨大的牡丹层层叠叠,别有一番韵味。
“你还不如画只锦鲤得了!年年有余,也算是九九消寒!”裴菀书淡淡地笑着。沈醉敛袖望她,“你来!”笑着将笔递给她,裴菀书也不推让,让他给挽了挽袖子开始画锦鲤的鳞片。
翡翠和水菊将幔帐都挂了起来,看到他们夫妻亲昵的样子互相笑了笑。
“啊,爷,夫人,怎么半夜睡觉还搂着笔墨纸砚吗?我们家小世子以后也不考状元,不兴这个!”翡翠嘻嘻地笑着,示意水菊和她一起爬上炕去看。
沈醉笑得得意,柔和玉色的肌肤上漾起一抹春色,裴菀书却“啪”一大滴墨汁落在了厚实的宣纸上,一张脸顿时红霞蔓延,连脖子都红了。
都怪沈醉,半夜里非说给她画什么好东西,结果却是些淫……
脸上更加滚烫,却用力低了头,眼睛盯着那团慢慢氤氲开的墨汁,窘在那里。
突然水菊大叫一声,“啊,呸呸!”说着将手上的纸一扔,立刻飞身奔下暖炕,一溜烟抛了出去。
翡翠好奇,立刻去看,裴菀书忽然如同学了绝世功夫一般,将手里地笔飞得一甩,翡翠打开的纸上墨汁连连,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故意猜测道,“夫人,这是什么呢?妖怪吗?怎么四条腿?嗯?奇怪,我--”
沈醉见裴菀书的脸红的几乎滴血,忍不住笑了笑,随即被她狠狠一瞪,立刻正色地沉下脸,吭吭了两声,一本正经道,“翡翠,你怎么连山海经都没读过!去读吧,今天晚上回来本王要亲自检查你!”
翡翠一听读书,“嗷”地一声,飞得比水菊快百倍。
裴菀书立刻将笔搁下,飞快地去检查那堆纸,找出几张用力地撕了,然后迅速地打开暖炕上的小火炉盖,也不管不应该如此,还是飞快地扔了进去。
沈醉笑微微地看着她,也不帮忙,也不制止,眼睛一直盯着她羞红地如同春回大地,桃花朵朵的面颊。
“一丘之貉!”她恨恨地说着,将那团墨汁飞快地画成一朵莲花,下面画了一只摆尾翘首的锦鲤,脊骨分明,两面鳞片恰好八十一。
画好之后,便又挂在了窗台旁边的墙上,自己欣赏了一番,抬眼却见沈醉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白了他一眼便下去洗漱。
翡翠端来热气腾腾的饺子让裴菀书在内室陪着沈醉吃了,然后便抱来他的礼服帮他更衣。
阔袖博带,金冠玉履,深紫长袍,碧玉组佩,裴菀书将之一一理顺,又将自己亲自做的暖香香囊缀在他的腰间,最后替他理顺了黑亮水滑的墨发,大部分笼在头上的金玉冠内,剩下的光泽如缎披拂在英挺的脊背上。
神清气爽,俊美潇洒,水菊几个丫头在边上看得呆了,纷纷说“爷越来越英俊了!”沈醉越发得意,一双水溶溶的桃花眼眯着帮他整理腰带的裴菀书,然后朝翡翠挤眼睛。
待明光等人陪着沈醉乘车离开,裴菀书也不再去睡回笼觉,而是坐在灯影里想事情。
年酒伦,救沈醉的人,二皇子等人,走马观花一样在她眼前晃悠。
水菊也不让人打扰她,将火炉拢旺了,便在外间和木兰等人做针线。
待天渐渐亮起来,裴菀书走到院子中,天却又阴沉沉的,不一会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轻柔中透着股温暖。
“小姐,韦侧妃来了!”
西荷身姿婀娜,神情清爽,从廊下快步而来。裴菀书抬眼看向她,会武功就是好,西荷也不用穿大衣,每次都是一件并不厚的绵衣过冬。
“她不来我都不习惯了!”裴菀书笑了笑,拢了拢狐裘,呵着气,随即看到身披珍珠雪裘的韦姜一脸喜色碎步鱼行而来。
“西荷,去扶一扶韦侧妃,地上滑,别摔了她!”看她走得姿势曼妙,生怕她扭动间滑倒。
西荷笑了笑忙走过去,结果就见韦侧妃脚底一擦,惊呼一声,身体向后歪去,一愣间她身后的丫头立刻扶住了她。
西荷微微耸眉看了一眼韦姜身旁眼生的丫头,走回裴菀书身边,韦姜在丫头的搀扶下转眼来到裴菀书身边。
“姐姐,妹妹来给您行礼了!”韦姜笑着盈盈下拜,裴菀书立刻上前亲自扶起她,韦姜便搀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妹妹多礼,我们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说着两人便进走进房内,也不让人上茶点,自坐在暖炕桌两边说话。
“今日大典,晚上宫里有盛宴,姐姐可准备好新衣了吗?”她眉眼精致,美艳到极致,自是有一种连女人也会动心的美。
裴菀书垂了垂眼,颔首道,“礼服么,差不多都如此,也没什么好讲究,有路管家带人从宫里内务府直接置办,不会出什么岔子!”
韦姜微微侧了侧头,视线落在窗旁的梅花锦鲤图上,美目深沉了几分,随即淡笑道,“姐姐知书达理,自然都晓得也不许我来多嘴,我今日可是来感谢姐姐的!”
说着缓缓起身,朝裴菀书恭敬拜下去,裴菀书忙抬手托住她,诧异道,“妹妹这是为何?”
韦姜淡笑,握住裴菀书的手,真就拜下去,恭敬地磕了个头方缓缓站起,重新落座。
裴菀书只得坐回去等她的下文。
“姐姐,从前以为你瞧不起我们,或者说鄙视我们这些醉心权势之人,今日方知道自己错怪了姐姐。”韦姜笑吟吟道。
裴菀书越发诧异,又听韦姜道,“前几日几位大臣给陛下上折子,陈明储君之重要,选贤立能还是维护嫡系的问题。圣上似乎犹疑不决,但是这两日裴大人也私下跟圣上聊过,圣上竟然真个动了心思,今夜百忙中竟然召集了几位要臣商议此事,看来废立之事已定!”
韦姜不禁眉飞色舞,掩饰不住心头的激动。
裴菀书静静地看着她,心思电转,现在她才感觉到可怕,父亲不可能真心劝皇上废太子,他如此肯定是被皇上授意。
难道?皇帝竟然是想摆烟雾阵吗?用来迷惑二皇子?
他心机如海,果然谋划之多,竟至如此,自己的几个儿子,是不是都在他的摆布之中?如果不是他跟自己摊牌,自己根本不可能想到,而如今父母都成为要挟自己的棋子,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笑了笑,眉梢染上一丝兴奋之色,“那,真的要祝贺德妃娘娘和桂王殿下。”抬眼凝视韦姜那张精致芙蓉面,半晌,好奇道,“妹妹,我倒是奇怪,妹妹一介女流,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心思?区区瑞王侧妃,也委屈妹妹了!”
韦姜“咯咯”地笑起来,抬起帕子擦了擦唇角,“姐姐,怎么说呢,不要吓到姐姐才好!”
裴菀书细眉微挑,淡淡道,“妹妹尽管说,我也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心思。”
“姐姐不妨猜猜看?”韦姜此时得意尽显,竟然似乎真的将裴菀书当做了同盟。
“难道?”解嘲地笑笑,“妹妹不是想要我这个王妃头衔吧!”她坦然直视着韦姜,等自己离开,王妃给她也没什么不好,何况她总觉得不止如此。
韦姜掩唇轻笑,绣着百合花的锦帕轻轻晃动,露出一首隽秀小诗,一闪而过,裴菀书觉得有点眼熟。
“姐姐是怕我忘恩负义么?放心,妹妹就算不够善良却绝对够义气!事成之后大家都有好处,二哥是个大方的人,论功行赏,裴大人官至宰相,姐姐可满意否?”
裴菀书笑不出,嘴角扯了扯,眉头压不住地跳了跳,“家父并无此意,不过是说了该说的话而已,到时候还请妹妹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能够让我们一家人得一片安宁,让他们安享晚年!如此,菀书感激不尽!”
韦姜笑了笑,看着裴菀书道,“姐姐言重了,二哥是个知恩图报,赏罚分明的人,到时候就算不做官,想要什么都可以尽管提。”说着又一副恍若大悟的样子道,“啊,我听说裴公子和楚王一路同行,在常州之地遭刺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裴菀书淡然地看着她,她要是不知道才怪呢,消息那么灵通,抿了抿唇,没有刻意露出悲伤的样子,她坚信哥哥不会死,因为心底没有那样一种悲痛的感觉。
沉了沉眼,声音低下去,“王爷说是被强盗袭击,失踪,朝廷已经派出人去找,相信会找到的!”
韦姜叹了口气,不无遗憾道,“裴公子不该和楚王一路,裴公子是裴大人的公子,自然没什么危险,可是楚王……可不一定!”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裴菀书眉梢一提,定定地看着她,“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韦姜微微挺了挺身子,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倒是真的不知道?王爷进京,路上遇袭,如今谁人想他死?”
裴菀书蹙眉道,“喀尔塔塔部?”
韦姜摇头,低声道,“怎么可能,楚王早就没有实权,喀尔塔塔惧怕的是我们爷,所以才派杀手刺杀沈醉的,于楚王没有半点干系。”
裴菀书故作不解道,“可是我们爷不是早就不管兵事了吗?现在掌控大军的可是六殿下呢!”
韦姜不置可否地一笑,看向裴菀书道,“姐姐有所不知,爷可还掌管着西边的戍卫呢。那是因为他威名在外,是我们大周近十年来的常胜将军,六皇子虽然勇猛无敌,但是缺少谋略,只能冲锋,却不够大将之才呀!”
裴菀书蹙眉颔首,“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要杀楚王呢?谁和他有仇呢?”
韦姜含笑不语,看着裴菀书道,“姐姐可曾听过从前那句话!”
裴菀书疑惑地看她,“不知道是哪句!”
“鸠占鹊巢!”韦姜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嘲弄,“先皇时候曾经说过为君者,选贤能而立,所以当日选的是十三殿下楚王,只可惜……”她顿住了话头,摇了摇头。
裴菀书自是知道有这么个说法,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人敢提,且听说楚王在相州之地,逍遥快活,简直比得上世外神仙。
但是听韦姜如此说她还是暗暗心惊,她看起来对皇帝并无畏惧尊敬之意,实在不得不让人警惕。
外面大雪落得无声,裴菀书瞥眼看了看心中却暗自飞转。皇帝摆明是对他们下圈套,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监视沈醉,而且他暗中派出高手保护太子和有了身孕的太子妃,只怕另有计较,而这点事情,似乎韦姜他们不知道?自己一定要将沈醉拉出他们的谋划圈子。
如何从皇帝那里将沈醉划分开来,如何救沈醉,一直让她纠缠不已,经常夜里噩梦惊醒,彻夜思量到底该如何。
“怎么不见谢小天来呢?今日走亲戚的也不少!”韦姜见裴菀书一脸深沉凝思状,知道达到了目的,便笑着转了话题。
“喔,他在翰林院学着编编书,给大学士们打打下手!”裴菀书随口道。
“那,不是有机会见到皇帝了?”韦姜双眸晶亮,笑意莹然地盯着她。
裴菀书扯动唇角,她不会连谢小天都利用吧!因为沈醉不喜欢,所以她也尽量少见他,自己救他本就是因为可怜他,如今他衣食无忧,便也不必。
“这我倒是不清楚,很久没见了!”裴菀书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