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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王想要什么,沈君梓最清楚不过了。
自从知道这位是与自己来自同样的未来的穿越者,又被发现了身份之后,他就对这位有着一种十分微妙的心态。一方面是赞同他,觉得自己好歹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出来数千年的见识,总不至于被这个时代的人超越了去。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按照这位这样肆无忌惮不将这个时代的人放在眼中的架势,是绝对成功不了的。
是的,沈君梓从最开始就知道,和亲王想要反叛。
面对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穿越者,很多人会有防备之心,也有人会生出一种好歹来自一个地方的亲切感。和亲王两种都占。
最开始发现沈君梓的时候,他是很希望就此干掉沈君梓免得他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同样,他也不希望有沈君梓这个变数的存在,成为自己道路上的一颗绊脚石。
可是等他调查一番,发现沈君梓从最开始到后来,想过的生活都是悠然自得的生活之后,他的念头就有了变化。
如同对待同类的心态一样,穿越者对这个世界的心态也有两种。一种自然是希望在陌生的时代利用自己的便利建功立业,一统江山最好不过;另一种,如同沈君梓这种,却希望在这个时代获得自己在过去的时代不曾获得的安宁。
后者对前者的威胁……只要不踩到底线,几乎可以说没有。
也是因为这样,和亲王才想要将沈君梓纳入自己的旗下。一来好歹也是同乡,杀了显得自己太冷血,二来,自己想不到的,有个同乡帮忙参考下其实也不错。
只是,和亲王忘记了一件事。
对一个一心希望过上悠闲日子的人来说,对这个一个历史上注定要叛乱失败的人站在一条船上,纵然是知道了这条船的掌舵者如今换了另一个人,他也不会觉得这条船是安全的。
沈君梓目前就是这样想的。
一开始他也曾经想过和亲王有没有成功的可能,面对和亲王的拉拢也曾犹豫为难,甚至有时候有冲动将事情对章沁说两句,让章沁背后的章大人替自己烦恼一二。
但是,等到皇三子找上门来,他就不这么认为了。
在沈君梓学到的历史当中,皇三子容铉是这段历史上异常辉煌的一颗星。生母早死,在中宫嫡子被当做皇帝的继承人培养了多年的情况下还能抢到皇位,最后与中宫嫡子和睦相处,为自己的儿子开创出一代盛世之始的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值得沈君梓用仰视的目光去看的。
等到对方找上门来,第一句话就说出:“我知道你是穿越的。”之后,沈君梓整个人顿时都傻了。
好一阵,他才回过神来,两股战战地看着皇三子,磕磕碰碰地说:“殿下,殿下在说什么,草民有些听不懂。”
容铉轻笑,在沈君梓对面大马金刀坐下,戏谑看他,道:“不必掩饰,我对你们这种人的来历,非常清楚。”
沈君梓顿时觉得不好了。身边有同类这件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不久,怎么听这位历史上的帝王的意思,他倒好像也知道一样。还想再狡辩两句,沈君梓就听容铉道:“我那王叔定然是算一个的。另外两个女人影响都不大,你就不必知道了。”
沈君梓心中尖叫,我都只知道一个女穿越者,你怎么就知道两个?
他对容铉还没有说出来的另一个女穿越者好奇万分,只是小心偷看一眼对方,他就知道这位现在的皇三子是肯定不会说的。
而且,沈君梓看着容铉的样子,心中生出另一个念头来。对穿越这种事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架势也不像是一个纯正的小孩,难道这位,也是一个穿越者吗?
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容铉的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虽然对你们这些人很是好奇,不过,若是你不与我为敌,也就罢了。”
沈君梓一惊,听容铉接着道:“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
这次清晰的你们两个字消除了沈君梓对容铉是穿越者的猜想,可是疑惑依旧挥之不去。一个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子,能够清晰地知道穿越者的概念,却不似猜想中古人那般对自己防备……容铉到底是什么存在?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沈君梓又听见容铉说:“王叔想杀了你。”
沈君梓已经不惊讶了,他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消失。他其实也明白的。对一个有着强烈进取心的穿越者来说,另一个穿越者如果不是臣服于他之下,那就只有消失的结果。
“三殿下是想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沈君梓冷静了下来,“亲王殿下对我有杀心,难道殿下一番话,就能消除了我的危机吗?”
容铉轻笑了起来:“自然,是不能的。”
他的笑容中带着讥诮与冷意,深深地刺伤了沈君梓的心。
至于后来两人的交谈中沈君梓答应了什么,容铉许诺了什么,却都不足为外人道。单说如今沈君梓留在和亲王身边,见着和亲王对章绣锦的意思,自然是明白这不过是和亲王收集癖发作而已。
帝师章绣锦的名头在千年之后也是传奇,某种程度上这个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女子比起同时代的男子更引人注目。因为稀缺,所以显眼。
和亲王也不过是好奇所以想要得到。但是沈君梓想起来,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寒。
旁的都不说,不说章家如今的地位章绣锦可能的爱慕者,只说章绣锦本人,沈君梓就觉得绝对不是和亲王能够降服的。
在自己的丈夫死后几乎完全没有想起他的女人,能够做下那么多事情的女人,和亲王凭什么认为,这样的女人会乖乖地待在后宅与一群面目模糊的女人抢夺他的注意力?
想到章绣锦若是入了关系复杂的后宅的场景,沈君梓觉得,不出几年,这后宅就会是一家独大,旁的女人纵然是活着,也形同死了。
沈君梓觉得更有可能的是,那个男人若是还有用,也许还活着,不自觉地当了提线木偶,若是无用,也许也已经死了。
不寒而栗。
他冷眼看着和亲王说起章绣锦时唇边漫不经心的笑意,垂下了眼眸,对自己当时所做的决定感觉到了庆幸。当时答应下来,实在是太过明智。
皇三子容铉看着那个宫女小心地进门,然后将手中的盒子呈上来,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边上的桌子,让她放到一边。
等到吃过了镇过的香瓜之后,立刻有人上前替他取来凉水洗净手指,上好的白巾擦干。然后,大殿里又恢复了悄无声息的样子。
容铉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翻看了两眼,忽地瞪圆了眼,随后又笑了起来。
沈君梓所熟悉的讥讽的笑容,带着实实在在的轻视。
没过多久,皇帝就知道了刚才容铉看到的消息。将正事都说过之后,皇帝闲下来,忍不住取笑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两句:“看到自己内定的人被盯上,有何感想?”
尽管脸上是笑着的,皇帝心中却是一叹。自从皇三子过去对皇帝坦诚了自己现在的状况以及他那难以启齿的隐疾之后,皇帝也曾疑心过,有过防备。可是不管他暗地里派了什么人去侦查,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皇三子只怕有天生的隐疾,日后生子无望不说,连夫妻之事都做不了。
这样的状况,让皇帝心中不得不相信自己这个莫名其妙发生了变化的儿子的话。
一旦相信之后,背地里的心酸就开始蔓延了上来。
身负天下最尊贵的血脉,曾经坐到过最高的位置,如今却不得不看着这个位置与自己失之交臂,也不得享受世间美人。这样的苦楚,皇帝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觉得苦不堪言。
可是偏偏容铉平日里却看不出什么来,嬉笑怒骂皆自然,对着所有人都言笑自若。嗯,除了面着章妃的时候。
想到容铉对自己要的那个小女孩,皇帝暗地里笑了笑,明白他为什么对着章妃脸色好不起来。
事实上,现在如果不是记挂着和亲王那边的事情,皇帝觉得,为了自己这个儿子处理了章妃也没关系。
回过神,就听到皇三子冷笑的声音:“王叔做不成的。”
皇帝还想问一句,就看到了皇三子脸上的表情。他觉得什么都不用问了,对方脸上的表情,是志在必得,是一定要成功的决心。
一面为自己这个儿子果然有帝王之气上辈子自己没选错人感到高兴,另一面为自己这个儿子对一个小女孩投注了太多注意力而感到不满,最后还得为三儿子的身体状况感到忧心忡忡。
一时之间,就连皇帝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挥了挥手让人下去,皇帝开始想另一个问题,和亲王,自己的好弟弟最近的一些举措,自己知道了这些,又该怎么应对,怎么不动声色地打击他的势力。
在这个过程中,顺手替自家儿子解决一个女人的小问题,皇帝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一件太难的事。
于是,在章绣锦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还在猜想章如芸送过来的这张纸条的时候,在遥远的京城,已经有人开始为她的事情准备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