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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云展是被鸟鸣声叫醒的,一时之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底下硬邦邦的垫子烙得他后背生疼,手脚都伸不开。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这是在临平山,一旁的何沫言还蜷缩在那里,睡得很香。他支起手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钻出了帐篷。
空气中带着一股薄薄的草木清香,树丛里偶尔蹿出一两个小松鼠,瞪着两只小眼睛盯着他瞧,不一会儿又蹿得无影无踪。
那群大学生们也还在酣睡,草坪上还残留着昨晚烧烤的痕迹。虽然身体有些发酸发疼,可舒云展觉得精神很好,可能是因为昨晚睡得很香的原因。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将近九点,他忽然有些纳闷,昨天怎么没有收到手下关于收购成功的电话?
他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山里面没有信号,手机变成了一块砖头。
何沫言睡眼朦胧地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四下茫然地看了看,终于发现了他:“云展,我还以为你被山魅抓走了呢。”
何沫言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个迷途的猫仔,和她以前的模样大相径庭,让舒云展有种想逗弄她的冲动:“山魅抓我这么一个臭男人干什么,要抓也是抓你。”
何沫言抬手揉了揉眼,看了看自己,满脸通红地钻回了帐篷。
舒云展的心情大好,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前面大学生们的帐篷也开始有了动静,几个女孩在溪边戏水,另一个男孩拎着吉他自得其乐地自弹自唱着。
……
与其让你在我怀中枯萎宁愿你犯错后悔
让你飞向梦中的世界留我独自伤悲
与其让你在我爱中憔悴宁愿你受伤流泪
莫非要你尝尽了苦悲才懂真情可贵
……
“许美静的《遗憾》,唱得真好听。”何沫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旁。
舒云展不太听歌,不过,这个男孩的声音张扬而带着朝气,伴随着吉他的金属声,在这个清新自然的早晨听来,的确有种特别的味道。
“听这歌词有点伤感。”舒云展凝声细听了片刻,“不过旋律很美。”
“爱情哪能不忧伤?”何沫言喃喃地说。
“怎么多愁善感了起来?谁让你忧伤了?”舒云展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是你啊,”何沫言瞥了他一眼,眼神妩媚,“要俘获风流的舒总,可要下一番功夫。”
“昨晚不都是你的了吗?”舒云展在她耳边低语着,果然,不一会儿便看到何沫言的耳根渐渐地红了起来。何沫言在性事上虽然落落大方,可每天舒云展语句中稍带些挑逗,她的脸总会通红,这种反差让舒云展觉得很新鲜。
远处传来了古钟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想必是那千年古刹临云寺的钟声,挑夫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两个人收拾了一下行囊,告别了那几个大学生,往南边的旅游区走去。
周六的游客明显比周五多了,一路上都是一些成群结队的登山客,到了南边,这种登山客就少了,游人大多就变成了以家庭、情侣为单位的,很多父母带着小孩子郊游,吵吵闹闹的,带着本国特有的旅游文化。
临云寺更是喧闹,青烟袅袅,完全没有了寺庙的幽静和神秘。舒云展有些犹豫,何沫言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善解人意地说:“不如你在外面歇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舒云展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闪入了人群之中,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大步跟了上去。
和很多生意人不一样,舒云展不信佛,他一直觉得这种东西虚幻而不可靠,他信奉的是自己脚踏实地的努力,自从成年后,他几乎没有踏入过寺庙,只是每逢过年的时候陪着父母去宝山脚下的灵潜寺去烧头香。
寺庙的门口有人在和管理员吵架,明明他买了门票为啥不让他进,管理员则反复地解释说,这寺庙是另外收费的。进庙的门口被堵住了,眼看着何沫言在前面失去了踪影。
好不容易才到了寺庙里,舒云展一路走过弥勒殿、天王殿、大雄宝殿,都没看见何沫言的人影,他来来回回找了半天,终于在大雄宝殿的背面看到了她。
只见何沫言跪在观音像前,口中念念有词,良久,才躬下身磕了三个虔诚的头,随后,她走到一旁写功德簿的和尚面前,说了几句话,恭敬地捐了香火。
不知怎的,舒云展有些好奇,等何沫言走了,他走到了和尚面前,瞟了一眼那合上的功德簿,双掌合十:“师傅,请问这钱怎么捐。”
那和尚约莫四十来岁,穿着一件黄袍,爱理不理地说:“施主想怎么捐就怎么捐。”
“一毛钱也可以吗?”舒云展开玩笑说。
那和尚终于用正眼看了看他:“一毛和一亿,都是佛祖眼中的善德,勿以小善而不受,阿弥陀佛。”
舒云展终于收起了玩笑之心,从钱夹里掏出了钱,放进了功德箱:“师傅,烦请在功德簿上帮我记上一笔。”
和尚终于打开了功德簿,提起笔来:“请问尊姓大名?”
舒云展定睛一瞧,只见上一条写着:捐功德一佰元,愿舒云展先生幸福安康,一生一世。
舒云展怔了一下,一时之间,心里百味陈杂,半晌才回答说:“师傅,你就照着上面写,把舒云展改成何沫言就好了。”
走出庙门,舒云展便看见何沫言站在树荫下,快正午的太阳晒在身上已经有些发烫,让他出了一身薄汗,何沫言见他从庙里出来,有些惊讶:“咦,你也到里面去了?我怎么没瞧见你?”
“遇佛不入,太不礼貌了,就在里面随便逛了逛。”舒云展的心里暖洋洋的,好像四周的嘈杂一下子就消失了,就连那些哭闹的小孩子也变得可亲了起来。
何沫言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临云寺:“走吧,该下山了。”
“等一等。”舒云展看着她鼻尖上的小汗珠,快步到了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支绿茶棒冰给她。
何沫言有些意外,舔了舔嘴唇,盯着棒冰的眼里有一簇光芒在闪动,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好多人都一路走一路吃,这才撕开了包装,小声说:“这样看起来好没形象。”
舒云展的脑中掠过那个吸吮着棒冰的马尾辫女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让我看看你没形象样子,说不定我也挺喜欢的。”
何沫言慢慢地咬了一口,一股凉意直透心底,刚才她深怕舒云展在外面着急,走得很急,棒冰让冒火的喉咙一下子舒服了起来:“你要不要来一口?”
说着,她把棒冰递到了舒云展的嘴边,指了指下面的:“咬这里,这里我没碰到。”
舒云展却在她咬过的地方尝了一口,伸手替她擦了一下唇边的印子,暧昧地说:“这里都尝过,尝尝你吃过的棒冰有什么打紧?”
一旁有两个背着香袋的老太太走过,不屑地看着他们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嘴里念叨着:“世风日下啊,菩萨面前有伤风化……”
何沫言的脸腾地红了,却又佯做镇定地昂首往前走去。舒云展看得有趣,他已经发现了好几次,每逢何沫言言行不一的时候,她的指尖会僵硬地贴在腿旁,反复地玩弄她自己的衣角。
舒云展紧走了几步,刚想再逗她几句,忽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副总打来的。
“舒总,总算把你的电话打通了!你这是到哪里去了!”副总丁海风的声音火急火燎的。
丁海风从公司创立的时候一直跟着他,是他的得力干将,为人沉稳可靠,平时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他的心陡地一沉:“怎么了?”
“读天下昨天没来签约,小道消息,听说今天他们被悦品文学成功收购,强强合并,最后的官方消息还没有出来。”
凌云的会议室里坐着收购项目组的成员,舒云展一踏进会议室,所有的目光逗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有沮丧,有困惑,也有愤慨。
一路上,舒云展都在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读天下为什么会忽然反悔?他们和悦品文学做了这么多年的竞争对手,为什么会被悦品收购?这实在不象是一个正常的商人会做出的事情!
何沫言见他神态凝重,也沉默了起来,临下车的时候忍不住安慰他:“云展,你别把这件事看得太重,有时候福祸相倚,说不定这是件好事。”
对舒云展来说,这句话是无关痛痒的安慰,他是一个商人,做事要讲究投入和产出,这件事情上,他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明他是彻底地失败了,他需要好好分析失败的原因,杜绝以后犯这种错误的可能。
会议室里的几个人急而不乱,一一向舒云展汇报。
“昨天我们约定下午二点签约,一直等到三点,我觉得不妙,就和对方的负责人和总裁打电话,得到的答复是,他们总裁出了点意外,需要把签约改在今天早上。”
“合约这里没有任何问题,收购金额应该和市场评估价持平,我不相信悦品文学会出价比我们高,他们的实力完全没有办法和我们相比。”
“难道是读天下和悦品文学握手言和,想要进行网络文学的强强联合?”
“不可能,读天下的总裁明确说过,他今后不会再进这一行。”
……
“等一等,”舒云展看着资料,表情阴鸷,“你们说悦品文学是谁持有的?一个姓杜的?”
“对,三年前走马上任的,叫杜如言,是天音集团的杜总的独生子。”丁海风说。
“原来是杜家的人!”舒云展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