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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在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在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人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在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在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人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在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在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人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人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在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人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人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你不知道吗?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人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你等着,我去瞧瞧,说不定你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在一旁的。
“不用,你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人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在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在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人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你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你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人救你。”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你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我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在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人克扣了你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我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我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我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人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你这叫瘦,那后宫那些人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人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人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叫什么?是哪里的?”
“我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在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我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在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我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你,要是以后你见了我,千万叫我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在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你怎么又去解手了,让你少喝点汤也不听。”
“你睡你的吧,我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在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人?”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你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人,比你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你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你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你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在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人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你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在焉地说。
“主子你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人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你看看你,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人没给我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我都在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你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你成了才人,就可以在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你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她又不想真的成为皇帝的嫔妃,升才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