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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归的话让厉行风有些害怕,可等了这么两天,都没见程宝贝有服软的迹象,他没有台阶可下,也拉不下脸来去看程宝贝。
守卫昭阳宫的御前侍卫是厉行风的亲信,从太子府一直跟到宫内,深谙他的心思,虽然不能到宫里去,但各种消息依然不经意地便送到了他的案前。
程昭容早膳用得很少,好些都退了回去。
这一整天昭阳宫里都悄无声息,听宫女说,程昭容神色郁郁。
程昭容昨夜没有睡好,半夜三更在后门游荡。
……
这些消息让厉行风实在有些坐立难安,到了晚上,他便换上了夜行衣,一路遮遮掩掩,来到了昭阳宫前。
几个御前侍卫对厉行风的身影和衣着都十分熟悉,看见了也装着眼睛朝天,任由他几个起落便到了昭阳宫内。
昭阳宫里的人都已经睡了,只有程宝贝的房间里依然有昏黄的光透出来,他倒挂在屋檐上,探指戳破了窗户纸,往里一瞧,只见程宝贝拿着针线,不知道绣着什么,眼神专注。
红倚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嘟囔着说:“主子,快些睡吧,这都快过亥时了,奴婢都一觉睡醒了。”
“好了好了,就快做好了,你看,这次我做的比那桂花香囊好看多了吧?”程宝贝有些得意地举了起来。
灯光下,厉行风依稀瞧见那是一个心形的香囊,他的心突突一跳,心里泛起一股甜蜜的滋味来。
“我向温大人求来了一个醒酒的配方呢,里面有橘子皮、葛根花、菊花干,喝多了就淘出来闻一闻。”说着,程宝贝把那个桂花香囊也拿了出来,摆在桌上,叮嘱红倚说,“过两天帮我给陛下。”
“主子自己送才好。”红倚笑着说,帮程宝贝拆起发髻来。
“他不会想看到我了……”程宝贝的声音低了下来,几不可闻。
厉行风心痒难耐,真想破窗而入,把她抱进怀里抚慰,顺便拿起那两个香囊好好瞧瞧。
不一会儿,红倚服侍完程宝贝,便退了出去,程宝贝并没有立刻上床,而是站在窗前,冲着西南的方向双掌合十,闭着眼睛默默祈祷了片刻,借着油灯,厉行风发现,程宝贝原来丰腴的双颊有些削了下去,红润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由得心痛了起来。
程宝贝吹熄了油灯,这才躺倒床上去了,厉行风又呆呆地看了半晌,这才回自己寝宫去了。
翌日,厉行风一直对着小平子旁敲侧击。
起床时,他感叹说:“那日程昭容留宿寝宫,朕偷偷起来,看着她心情甚是舒畅。”
早膳的时候,他感叹说:“朕倒是挺怀念那日和程昭容一起用膳,程昭容吃得很香,连带着朕都有好胃口了起来。”
御书房批奏折时,他又感叹说:“朕一个人呆着,甚是无趣,要是有人来说说话就好了。”
小平子听了这几回,立刻心领神会,上前笑着说:“陛下,奴才上次去昭阳宫的时候拉了一件东西在程昭容那里,不知道能不能恩准奴才去找一找?”
“这还能找得到?”厉行风不动声色地问。
“奴才找不到,就让小冠子找,再不济,程昭容一定也会帮奴才的,陛下就等奴才的好消息。”小平子笑嘻嘻地说。
“准了,快去快回。”厉行风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小平子拿着手谕一溜烟便走了,厉行风坐在御书房里等着,连奏折都没心思看。
只是他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回小平子,羽林军的赵将军倒是来了,带了几个御前侍卫一溜儿在他面前跪下:“臣参见陛下。”
厉行风想了起来,这几个人正是昨日名册上祖籍不在上翊国的侍卫,他一一看了过去,随口问了几句,忽然他沉着脸说:“怎么少了一个?那个叫秦奋的呢?”
赵将军回禀道:“秦奋家中母亲生病,告假了两日,臣派人去找了,却没找到。”
厉行风的脑门突突跳了起来,忽然之间,他霍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案几前,找到了厉行云呈上来的那副画像,仔仔细细瞧了半天,脑中闪现了秦奋的模样:那几近锐利的眼神、那额间隐隐的印记……他身上一寒,厉声喝道:“赵将军,立刻派人捉拿秦奋,不得有误!”
今日是上翊国宴请大宛使节的日子,礼部在使馆设国宴招待,使臣是大宛国的礼部尚书,姓乌,年近不惑,风姿翩然,原本定好申时过半便开宴,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厉行风到场,礼部的人都快急出病来。
申时快过的时候,厉行风终于姗姗来迟,也并没有穿朝服,只是一身便装,腰悬宝剑,浑身上下好像带了一股冷意,让大宛国的乌尚书心中惴惴。
酒过三巡,乌尚书终于言归正传,向厉行风隐晦地表达了大宛文秀公主的爱慕之意:“听闻陛下后宫空虚,膝下尚无皇嗣,不知我等有无此荣幸,和上翊结此百年之好呢?”
厉行风沉默了片刻,冷冷一笑说:“多谢文秀公主抬爱,只是朕有一事不明,还望乌尚书赐教。”
“陛下但说无妨。”乌尚书恭谨地答道。
“贵国使团里是不是乌尚书为首?或者说还有一个人在暗中操纵使团?”厉行风的目光犀利,缓缓地问道。
乌尚书大吃一惊,立刻伏地拜倒说:“陛下从何处听来此种谣言?万万不可能有此等事情。我家陛下诚心和上翊结亲,陛下休要听小人谗言。”
“朕听闻贵国的神武将军到了京城,不知道是真是假?”厉行风逼视着乌尚书。
乌尚书一脸的茫然,摇头说:“邹将军自上次沙漠剿匪之后,一直在家中休养,怎么会来了京城?”
厉行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这都是谣传喽?如此朕就放心了,想必是贼人借着邹将军的名头作恶,甚好甚好,这样就不会影响我们两国的邦交了。”
正说着,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厉行风耳边耳语了片刻,厉行风站了起来:“乌尚书且慢慢用膳,朕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厉行风急匆匆地走到使馆外,已经有人牵着一匹骏马等着,他翻身上马,在御前侍卫的指引下朝着城西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厉行风便听到了一阵厮杀声,只见一队羽林军约莫近百人,围成一圈,中间大约七八人,三四个一团,背靠着背,正在负隅顽抗。
夜色下,依稀可以看到其中有一个人,身材高大,一身白袍上溅满了血迹,只是一人身手矫捷,剑法诡异,步伐轻灵,不一会儿便把一个羽林侍卫砍翻在地。
跟在厉行风身旁的一品带刀侍卫呼哨了一声,立刻,羽林军让出一条路来,那侍卫持刀飞扑了进去,挟着雷霆之势攻向那白衣人,刀剑相交,淬出火花,那白衣人被围攻多时,已经力竭,向后退了一大步才站住了。
厉行风冷冷地看了一会儿,吩咐弓箭手弯弓搭箭,指向那个穿着白衣的人,气沉丹田,缓缓地说:“秦奋!邹亦沐!朕不管你是何方神圣,速速束手就擒,朕饶你不死!”
这声音在厮杀声中依然直入人的耳膜,听的那白衣人心中一惊,看看四周,同伴已经在勉力支撑,羽林军高手已到,这上翊国的皇帝也不是个善茬,他四下瞧了瞧,一旁的护卫急促地道:“将军快走!我们断后!”
白衣人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心急如焚,他的任务是吸引兵力,而皇宫内约定的信号还没有响起,此次营救若是失败,无论对他还是对大宛,都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情势危急,已经容不得他多加思考,他一咬舌尖,大喝一声,剑从腋下诡异刺出,逼退那侍卫一步,从腰间探出了几把锋利的小刀,一扬手,那刀势如鬼魅,瞬息之间便到了厉行风的眼前。
厉行风双手一错,在马背上腾空而起,脚尖在刀柄上一蹭,借力打力,那刀调转刀头,倒飞了回去。
他的姿态潇洒,身法轻灵,引得身旁的侍卫一阵叫好声。白衣人心中一凛,仰脖、飞身,将那三把飞刀狼狈地躲了过去,心里暗暗叫苦。
正在此时,皇宫的方向忽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尖哨声,一丝白光直冲云霄。羽林军顿时有些骚动了起来,厉行风愕然,忽然心里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那白衣人一见此信号,心中狂喜,虚晃一剑,立刻往外冲去,另几个人立刻变换队形,一路后撤,几个御前侍卫追赶上去,被三四个人奋力阻拦。
赵将军急切地道:“陛下,快快下令放箭!不然只怕被他们走脱了!”
一旦放箭,那几个人便是死路一条!在这电石光火之间,程宝贝的脸忽然便出现在厉行风的眼前,满目憧憬的,泫然欲泣的……
“我师傅把庙里最好的地方让给我了,又干燥又暖和,别人来抢,被他打跑了。”
“陛下,你不会杀我师傅吧?”
“陛下,我好想我师傅,我只有他一个亲人!”
……
就这么一犹豫,已经有三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路,白衣人领头,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仅有厉行风带来的两个高手还远远地辍在后面。
厉行风弯弓搭箭,腰一沉,双臂一振,刹那之间,那金箭仿佛流星一般朝着那白衣人激射而去,白衣人一听箭声,便知不对,只是那箭来得太快,他只来得及往旁边挪了几分,顿时,扑哧一声,金箭扎在了他的肩上。
他借着金箭的来势又往前纵了一纵,旋即咬牙反手把箭羽一折,掷在地上,发足狂奔。
“陛下,你的程昭容已经被我劫走,你若要她性命,就放我离去,不然的话,她命在旦夕!”白衣人边跑边嘶声吼道,“你若是有本事,等我把她医好再找她!我们再一决高下!”
厉行风双手一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弓箭:“一派胡言!”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嘶吼:“陛下,程昭容被人劫走了,陛下速速回宫!”
厉行风回头一看,只见一队人从路的那头疾驰而来,为首的一人正是轮值昭阳宫的侍卫队长,盔甲歪斜,双目血红,肩上血流如注。
厉行风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瞬间金星乱冒,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地响了起来:“什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