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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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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父再喊一声:“你懂个屁,这么多叔伯大爷在这,有你胡说八道的余地?回去!你明天还要上学!”这娃娃还是怕他老子,见老子发火,只能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方雪晴,一步一蹭地跟他老子走出堂屋。

    方雪晴目送他们父子走向院门,却听见院门吱呀一声,撞进一个年轻男子肆无忌惮的笑声:“哈哈,听说能富家绝户了?”

    伴随着笑声大咧咧地推门走进院子的,是村中一个有名的光棍二流子。在场的绝大部分人脸上都浮现出厌恶的表情,而石小凯更是知道绝户这两个字对方雪晴的伤害。

    也不管自己老子就在一边,像一只被烫了的猫一样跳到那家伙面前,炸毛道:“绝你妈逼。”那二流子不由得一愣,但见到是石小凯,却也不敢造次,只是虚张声势:“小兔崽子,嘴上毛都没长齐,嘴巴放干净点。你再说一遍?”

    石小凯从会说话开始就不吃这套。他现在郁闷的不行,本就有点没事找事的倾向,闻言更是暴躁,顶着那家伙的鼻子一字一句地骂道:“你听好了,我说,我绝你妈的青,春,大,血,逼。”

    已经走出院门的石父只好回身喝止:“凯子!”那二流子便不理石小凯,对石父装腔作势地指责道:“老石头,你可得好好教教你家这毛娃子,没大没小的。”

    然而石父也不理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对着石小凯吼一声“走”便带着石小凯离开了方雪晴家的院子。二流子倒是脸皮厚惯了,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在方雪晴家院中东摸一下,西戳一下,转了半天,才挤到大门口,踮起脚来看着堂屋里。

    这时屋里方雪晴的堂叔堂婶正在劝着她:“你别去。我去就行了,啊?你还小,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在家休息吧再说你现在这样去了我还得担心你。”

    方雪晴其实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连保持清醒都很困难,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确实只会拖大人的后腿。

    现在本家长辈们一齐劝说,她便接受了安排。堂叔稍许放心了些,转向屋里的人们道:“各位叔伯兄弟,晚了,大伙先回去吧。我先跑几天,看看我嫂子这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再麻烦各位一起,来商量一下两个娃娃的事。劳烦大家了。”

    时间已过午夜,于是村民们便各自散去。人还没有走完,方雪晴就被堂婶扶进屋里躺下。堂婶又勉力安慰开解她良久,才在她身边合衣睡去,留下方雪晴独自无声地哭了一整夜,直到窗户透亮,才精疲力尽地合上刺痛的眼睛。

    当她终于能勉强挣扎着爬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她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没有整理床铺,也没有看床头柜上堂婶为她端来,已经微凉的早餐一眼,更没有梳洗。

    而是站在堂屋门口,茫然地看着这个一夜之间变得仿佛不认识的,不真实的世界。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就连屋檐下的燕子也保持着安静,更让她有一种幻觉,好像自己和世界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她就一直站在那里,好像一根木头,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院门再次吱呀一声被推开。

    进门的是本家的一位女性长辈。方雪晴无法思考这个虽然认识,但几乎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女人来干什么,呆呆地看着她左顾右盼地进了堂屋。女人也看着方雪晴,脸上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尴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啊,丫头,你在这里,正好,不知道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过”

    但她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年轻男声:“没有。”女人吓了一跳,方雪晴也慢慢地循声看去,却又是石小凯高大的身影,粗鲁地杵在院子门口。

    石小凯死死盯着那女人,满脸鄙视,也不等女人回话,便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就想着怕是有人会来小雪家搞事,果然没猜错。这世上不要脸的人还真不少。”

    小凯哥在说什么呢?方雪晴仍茫然地看着他。那女人却像是被针戳了一样,马上变了脸:“石家小子,你说什么呢?

    我们方家的事,和你姓石的什么关系?年纪轻轻的嘴里不干不净,你老子娘怎么教你的?”石小凯也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那女人骂了几句,自己也无趣,但又不敢把石小凯怎么样,便恼羞成怒地摔门而出,嘴里还喋喋不休:“我和你娘评评理去”

    石小凯回答她的,却只有一个轻蔑的“呸”他看都不看那女人一眼,自顾自地扫视了一下堂屋,像是在找什么,又回头看了看院子,突然问道:“小雪,你家三轮车呢?”

    “三轮车?”方雪晴哑着嗓子,摇摇晃晃地走出家门,果然一直停在院子里的三轮车不见了,石小凯皱眉思索片刻,突然道:“我知道了。”说完便自己跑了出去。

    方雪晴莫名其妙地呆站在门口,过了不知道多久,石小凯骑着她家那辆三轮车再次出现在院门外,然后推车进门,一边走一边笑道:“果然是那个王八蛋拉走了。”这家伙虽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左边颧骨上红肿了起来,手背也擦破了皮。方雪晴发现了这些迹象,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眯着红肿的眼睛问道:“小凯哥,你又打架了?”石小凯在院子一角小心停好三轮车,沉着脸却没有回答方雪晴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来:“前年我们石家,我叫六叔的那个,你认识的。

    两口子打工的时候在出租屋煤气中毒,都死了,你也知道的,然后你猜怎么着?”方雪晴摇摇头。

    毕竟不是本姓亲戚,她只知道死了一对夫妻,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石小凯却恨得咬牙切齿:“我们族里那些不要脸的,把他家的东西全吃干抹净,连他家铝合金窗户都拆跑了,留下我那个族弟没人管。听说叫什么吃绝户来着。”

    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方雪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年轻人却突然提高声音:“我昨晚一夜没睡,想着怕有人也会来欺负你。刚才你家车没了,我想起来昨晚上我走的时候,你们方家那四杆子就来你家东张西望的,去他家一看,果然你家三轮车停在他院里呢。就和那狗日的拉扯了几下,把车拿回来了。”

    方雪晴却没多想,而是皱眉道:“小凯哥,你也犯不着和他打架我回头告诉我叔去要就行。”石小凯却不这么认为,认真解释道:“不是,小雪,这个头要是开了。

    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你家扒拉点什么走,你叔怕是顾不过来这么多。就算知道,怕是也不能和那么多人为点小东西翻脸。我就不怕。”他突然提高声音,吼道:“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动这家一草一木试试!”

    不得不说,这种简单粗暴的武力威胁在农村还是最有效的,毕竟是个十八九岁的高大壮实的后生,又素来有爱打架不怕事的名声。

    院门外两个探头探脑的家伙马上缩了回去。石小凯也不理他们,径直走向方雪晴,上下端详了她一眼,便心疼得龇牙咧嘴:“吃饭了没有?你昨晚没睡觉吧?要不要再去睡一会?我帮你看家”

    方雪晴愣愣地看着他,这一贯没心没肺的家伙怎么突然细心了起来,能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份情意让方雪晴心里温暖了少许,恢复了一些思考的能力,于是便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没在学校?”

    要是往常,方雪晴恐怕刚才第一眼看到石小凯的时候就会问了,而石小凯这家伙倒是一如既往,涎皮赖脸地嘿嘿讪笑着:“我也请了假。”

    方雪晴便板起脸,口是心非地佯怒起来:“你家又没事,你为什么请假。还不快回学校去。”她从来没有如此希望石小凯不听自己的话。

    当然,石小凯也确实不会听的。那家伙嘿嘿着,也不分辨,就是站在方雪晴身边,摆出一副哪里也不去的架势。于是方雪晴叹了口气:“你总这样,以后怎么办呢?”

    话音未落,便又扑簌簌地落下泪来。石小凯手忙脚乱,伸手想为她抹眼泪,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当他第二次试图伸手时,院门却再次被推开,伴随着一个中年妇女怒气冲冲的声音:“凯子!”

    方雪晴赶紧擦了把眼泪,迎上前去,哽咽着打招呼道:“石伯母。”对方却顾不得和方雪晴说话,而是黑着脸对她身后的石小凯道:“凯子,你刚才和阳老爹家的老四打架了?”

    石小凯脖子一梗,脸一扬,方雪晴赶紧抢在他前头,强颜笑道:“伯母,小凯哥是看到我家三轮车被四叔骑走了,才去要回来的”

    石伯母直到现在才看了方雪晴一眼。无论怎么掩饰,她的目光中都清晰地流露出一些方雪晴以前从未见过的情绪,比如埋怨和烦躁,甚至厌恶。这是方雪晴第一次被石小凯的父母不,是第一次被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

    她像是被重重地扇了一耳光,被打得晕头转向,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而石伯母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次转向石小凯,脸色沉得可怕:“凯子,你今天还请假。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前两天期中考试,你是越来越差了,这次都倒数第十了。

    我和你老子不指望你北大清华,不指望你985,211,你这样下去,连个大专都考不上!你还天天在外面浪!”石小凯还想说什么,却被方雪晴用力拉了一把,于是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石伯母脸色逐渐失望,语气中的怒意也渐渐消失,变成了悲伤:“我还没敢跟你老子说,怕他又捶你。儿啊,我们一辈子的指望就在你身上,你也给我们争点气啊。”说到这里,眼圈已经是红了。

    就算石小凯再皮,现在也不由得垂下头,一声也不言语。方雪晴赶紧推着他走向石伯母,强笑道:“小凯哥,我都说了叫你别管我家的事,好好上学。快回去吧,中午吃了饭,下午赶紧回学校去,快回去。不许来了。”

    石小凯只得跟着石伯母走出院门,虽然还是频频回头看着方雪晴,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方雪晴也什么都没办法说。现在的她哪里有心思去考虑石小凯父母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更没有精神心力去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