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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奚齐再不得世族支持,也终究是献公指定的继承者,只要小心防范政变,随着时间流逝,地位只会越来越稳。晋国贵族分为两种“大夫”属于官员之列,主掌一方事务“士”则属于吏员,负贵办理具体事务,士大夫,构成了国家的统治阶层。
因为教育资源的垄断,官吏基本都是世职,像士氏一族,因为熟谙刑律,就是晋国世代执掌刑律的世族,就算出现司寇之职落入他人之手的情况,士氏子弟也往往都能够成为司寇的副手,协助处理刑狱诸事。
成虎如今成为奚齐的贴身护卫,也就脱离了庶民的身份,算是勉强跻身“士”的行列。至于成安,虽然是宦者令,但此时宦官地位极低,只能算是国君的家仆,成安只相当于奚齐的管家,离贵族十万八千里之遥。
“寡人不是薄情之人,成卿以诚事我,我必以国士待之。”奚齐知道,成虎已有效忠之意,心中也是兴奋不已。
这可是自己来到春秋战国收的第一个小弟,同时也证明了自己的处境其实还算不上太糟糕,国君的名头,还是用处很大的。翌日朝会。
“先君在日,时常教导寡人为君之道,以仁义礼智信为先,寡人一直深以为然。”奚齐高坐案席之后,环顾四周。群臣这几日都有些习惯了奚齐的沉默,今天朝会听到奚齐的这番开场白,都是有些讶然,不知道奚齐有何用意。
“寡人听闻,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奚齐一边缓缓说着,一边打量着殿内众人的反应。
听到奚齐这番话,群臣都是神色各异,不清楚奚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有不少人听到“治国”的字眼之后就琢磨开了,难道这位少年国君这是打算收回大权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奚齐忽然语气变得沉痛起来。
“然而寡人家中,竟是冷清之至,诸位兄长流落在外,无锦衣玉食,亦无亲无故,寄人篱下,辗转受苦。寡人每每思之,实在是心中难安,感同身受。”许多人都是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说起来,诸公子流亡外国,奚齐可是罪魁祸首。
若非献公执意废长立幼,逼死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和夷吾也不会因为害怕获罪而出逃了,其余几位公子则是人人自危,唯恐遭到骊姬毒害,纷纷外逃。奚齐顿了顿,正色道:“一家不齐,何以齐邦国?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寡人登位,诸兄长却是流亡四方,寡人打算召诸位兄长归国。公子重耳,封蒲邑及其方圆百里之地,免十年国赋,公子夷吾,封屈城及其方圆百里之地,亦免十年国赋,其余几位兄长,则各有封赏,优以显爵。”
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奚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此时乃是春秋中期,士大夫们的封地一般都是五到十里左右的小城镇,即便是大贵族,封地也多数是二三十里左右的,即便是再受到重视的公子,也绝不会超过五十里,不然就算晋国是大国,上下贵族几百人,又哪里有足够的封地分封给人?百里封地,而且免赋十年,这个条件简直太优厚了。
完全就是给予重耳和夷吾尾大不掉的机会。重耳和夷吾不但年长,而且在朝野也是颇有威名。难道这位少年国君就不担心曲沃代翼的故事重演?奚齐的高祖父桓叔姬成师,乃是晋穆侯的嫡幼子,58岁时受封曲沃百里之地。
而曲沃,乃是晋国第一大城,比当时的都城翼城还要繁华。从此曲沃一脉羽翼丰满,加上许多世卿大夫的支持,桓叔之子庄伯姬鲜甚至弑杀了晋孝侯。
曲沃一脉与晋国国君历经六十七年的斗争,终于在桓叔的孙子,奚齐的祖父姬称登位为晋武公的时候结束。“国君此言当真?”狐突目兴灼灼地盯着奚齐。“狐突,你这是什么居心?”
“国君,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左司马梁五和右司马东关五惊愕过后,立即跳出来反对。即便是心中对重耳夷吾两人充满同情的荀息,也是连忙劝止:“国君不可,我大晋自桓叔以来,再无百里之封,此事决不可取,臣恳请国君三思。”
“这”奚齐为难了,曲沃代冀的故事他自然知道,他也觉得这样不大妥,但没办法,不给出让人无法拒绝的利益,又如何暂时稳住朝堂上的重耳和夷吾一党?
至少也要让他们不要和里克他们联合才行。有曲沃代翼的例子在前,一块可以慢慢经营坐大的封地,肯定能让重耳和夷吾一党心动。只要给他们一个希望,至少在目前重耳夷吾逃亡国外联络不便的情况下,这些人多半不会和里克站在同一阵线。
毕竟像里克这么极端的人还是很少的,只要他们不头脑发热跟着里克搞政变,奚齐绝对可以轻松很多,事实上,里克一党乃是太子申生的残余势力,与重耳和夷吾之间并非铁板一块。在原来的历史上,里克先是刺杀奚齐。
然后在一个月内以家兵攻入绛宫发动政变,杀死了荀息扶立的新君卓子,夺得大权。里克打算迎立公子重耳,但重耳却婉言谢绝了,根本不敢归国,可见重耳其实对里克其实戒心很大,而夷吾听说之后,却是连忙与里克联络,许诺赐予里克封地五百里。
但是夷吾对里克也不太信任,又说动了秦国派兵护送这才敢返回晋国,然后一等坐稳君位就立即诛尽里克一党,只有屠岸夷因为出卖里克,反而得到夷吾的重用。
正是因为这三大派系间的貌合神离,才给了奚齐拉一派打一派的机会,重耳太沉稳,多半会继续留在国外观望风色,但夷吾就不同了,很可能会为了得到这块封地而暂时向奚齐服软。
“不知大司空意下如何?”奚齐看着堂上的一人询问道。司空士蒍是个六十多岁的干瘦老者,乃是献公旧臣,位居晋国决策层数十年,士氏一族,乃是中立派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不过士蒍却是非常圆滑:“一切但凭国君定夺,臣并无异议。”
狐突这时却是上前道:“国君仁厚,臣以为先君若是泉下有知,必然大感欣慰,诸公子也会感激国君的封赏,忠心辅佐,天下人亦会对国君此举赞不绝口,称颂国君乃是少有的明主。”
重耳和夷吾的母亲乃是狐突的两位女儿,奚齐的这次耐人寻味的分封,狐突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得益者,因此即便再是看奚齐不顺眼,也只能违心地拍下马屁,好让奚齐无法反悔。
深深地看了狐突一眼,奚齐堆起假笑道:“狐卿所言,正合寡人心意,诸位大夫无须再劝,寡人心意已决,不过”
“公子重耳和公子夷吾目前不在国内,封地不可无人打理,这样吧,寡人任命里克大夫暂代蒲邑大夫,邳郑大夫暂代屈城大夫,直至两位公子归国为止。”奚齐唇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听到这个任命,众人都是心中一惊,一时间摸不清奚齐的真正意图。荀息低头沉思,士蒍则是眯着眼,仿佛不认识似地重新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少年国君。里克、邳郑等人之前装病被奚齐顺水推舟地命其在家休养三月,此刻根本不在朝堂上。
贾华、共华等里克党羽想了想,正要跳出来反对,刚喊了声:“国君”奚齐却是摆摆手:“寡人身子有些乏了。
国事就交由诸位爱卿商量着办吧。”说完一甩袖就走了,根本不给他们反对的机会。“是不是觉得很纳闷,以为寡人的脑袋进水了?”走在宽敞曲折的廊道内,奚齐看了成安一眼,随意地说道。
“老奴不敢,国君此举定有深意,老奴不敢妄自揣测。”成安低眉顺眼,一副忠仆的样子。
成安的利用价值非常大,想要让成安效力,那就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这艘船有随时沉没的危险,要让他觉得自己一切尽在掌握,因此奚齐只能向成安解释一下,免得他误会自己是个没前途的昏君。
“若能将重耳和夷吾诱回国内,百里封地又如何,若是任由他们四处乱走,万一说动齐国秦国这样的大国出兵,那就危险了。”奚齐最担心的就是这点。
尤其是秦国现在掌权的秦穆公,可是一心想要建立威名取代齐桓公的霸业,万一秦国出兵,手中没有嫡系亲军的奚齐绝对只能悲剧。一旦夷吾借了秦国大军返国,晋国二军,上军未必可以指望得上,而下军,不跟着造反就算侥幸了。
毕竟太子申生以前可是下军统帅。成安毕竟也在宫中经历数十年,听到奚齐这么一说,也是马上反应过来:“国君远见,老奴佩服。”“其实寡人也知道,寡人的地位其实并不稳固。”
奚齐颇有深意地瞥了成安一眼。成安沉默了,这种事情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都不妥。“其实百里封地又如何,蒲邑和屈城,又如何及得上曲沃繁华,人口众多,想效仿曲沃代翼,又岂是那么容易?”奚齐自信地道。
“重耳、夷吾,只是远忧,寡人最担心的还是近忧,只要能让他们不跟着某些人乱来,便什么都值得了。”
奚齐虽没有指明里克一党,但成安却是心照不宣,之前奚齐遇刺,虽然没有证据,但谁都知道,里克绝对脱不了干系。“成安,寡人已是对你推心置腹,但愿你不要让寡人失望。”奚齐紧紧地直视着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