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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没有国君符节调动的时候,只有几千名将士看守大营,其余充当兵员的国人和庶民都是返回家中,但对于奚齐来说,若是不能将晋国最强的上军握在手中,一旦重耳归国逼宫,奚齐要么空有上军而不敢征调,要么就必须承受上军临阵倒戈的后果。
尽管赵夙和毕万对献公忠心耿耿,但不代表也会对他奚齐忠心,事实上不但是赵夙和毕万,晋国大多数手握重权的卿大夫都有家族子弟追随重耳。
此时毕万身在城外十几里远的上军大营内,根本无从反对。荀息觉得不妥,这样似乎太急切了点,想要说话。
不过念及里克之乱自己竟然事先一无所觉,险些酿成大患,心中有愧,看到此刻的奚齐一改昔日的文弱,竟然懂得往军方插钉子,便也不欲跳出来反对。
士蒍眯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看到和以前判若两人的国君,尤其是今晚的诡异,这种情况下,善于明哲保身的士蒍就更不会多说什么了。
对这个十五岁的国君,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毕万脾气火爆,得罪人多称呼人少,十足一个莽夫,因此在朝堂上没什么同盟。
诸大夫你看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一名五十出头的老者犹豫着道:“敢问国君,不知国君打算让毕万将军改任何职?”“太子少傅。”
奚齐淡淡地道。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震,太子少傅,这可是里克生前的职务之一,在这种敏感时刻,奚齐居然让毕万改任此职,实在耐人寻味。
“毕万将军劳苦功高,而且年事已高,寡人打算召回国都,一来,可以安养天年,二来,寡人也另有重任委托。”奚齐面无表情地扫了那名老者一眼,缓缓道:“这位大夫寡人甚是面生”
“不敢劳烦国君垂询,微臣庆郑,仓廪令属下佐官,司职狩猎及耕作之事。”庆郑却是夷然无惧,坦然面对奚齐的目光。
仓廪令,这可是中大夫,掌管一国财政,同时负责狩猎和粮食生产,实权相当重,不过庆郑只是其下的佐官之一,仅仅只是下大夫,一般情况下很少有机会出现在朝堂之上,这一次庆郑乃是因为听闻宫城出了大事,召集家兵赶来,这才能够进入宣政殿议事。
除了得到奚齐命人报信的骊姬一党,殿内的一众大夫绝大部分都是迟来一步,在奚齐平叛结束后这才带着家兵,以一副忠君爱国的姿态赶来,因此奚齐对这些人都谈不上好感,不过庆郑这个名字却是让奚齐有种熟悉感。
看到奚齐神色似乎阴沉,殿内诸人都是不敢发话,荀息则是想着如何善后,里克事败,朝堂上下的大清洗已是不可避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晋国必然会有一场大震荡。庆郑?奚齐终于想起来了,此人可是在后世被夷吾所杀。
原本的历史上,里克政变成功,迎立重耳,重耳担心里克专权,不敢归国,夷吾则许诺封给里克土地一百万亩,封给邳郑土地七十万亩,获得了里克拥立。
而且夷吾为防里克,还以割让河东五城的条件换取秦军护送,最后在秦齐两国的干涉下返国继位,也就是晋惠公,可是夷吾继位后,不但将诺言抛诸脑后,更收买屠岸夷,诛尽里克一党,河东五城也没有割给秦国。
夷吾失信,翻脸不认人,寡情薄义,引发众多朝臣不满,庆郑便是其中之一,后来晋国连续几年大旱,靠秦国借粮才度了过去,庆郑也因成功说动秦国借粮而升任仓廪令,但到了秦国大荒,夷吾却又不肯借粮给秦国,反而兴兵攻秦,庆郑愤其无信,屡谏不果。
秦军怒而伐晋,大战之中,夷吾的马车陷在泥淤中,召庆郑驾车,庆郑置之不理,反而冷笑:“不用了,幸人之灾不仁,背人之施不义,不仁不义者何以御国?败不亦当乎。”夷吾无奈,改以梁由靡驾车,最后被秦军俘虏。
后来好不容易归国,怒杀庆郑,庆郑不逃,坦然赴死。庆郑生性耿直,颇有干才,可惜却遇上了不能容人自私自利的夷吾。奚齐也是自私的人,不过却比贪小利而失大利的夷吾目光长远得多,而且庆郑应该是中立派,至少不是夷吾一党,这么一位能臣,值得拉拢。
“寡人打算任命庆郑大夫为绛都令,不知庆郑大夫意下如何?”“绛都令?臣只知有绛邑大夫,不知此乃何职?”庆郑疑惑了。
“绛邑乃是我大晋都城,地位特殊,寡人拟将其治邑大夫改为绛都令,位列中大夫,可参与国事,以示尊荣。”奚齐郑重地道。位列中大夫,参知国事。
众人都是一惊,这种擢升可是非同小可,毕竟原本的绛邑大夫虽然属于下大夫中的上等,但中大夫可都是朝中重臣,让一个县邑大夫拥有每日朝会的资格?简直相当于一步登天了“国君不可,此事宜当慎重。”率先反对的居然是庆郑。
“寡人早已深思熟虑,一国都城,攸关重大,岂可与其他县邑等同,况且绛都富庶,多有权贵卿士,若是世族子弟犯法,绛邑大夫身份低下,如何处理?长此以往,必风气败坏。因此寡人设绛都令,准其列中大夫,参知国事,若有权贵不法之事难以伸张,亦可报与寡人以及一众卿大夫。”
绛都令,这只是奚齐抛出来的一个探路石,用以测试大夫们的态度,奚齐可是还有后续的一系列变革。
“国君所言在理,臣深感赞同。”士蒍突然发话,态度坚决地站在了奚齐这边。这个老狐狸!奚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不过这个时候士蒍的支持确实很重要。
“小莲,打听清楚了吗,外面这是怎么了?”灯光下,虞清的脸庞上有着不安,她是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的,可惜后宫和宫城间的宫门被锁,很难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后宫内人心惶惶。
“夫人,我听说好像是太傅里克谋逆,想要弑君”小莲也是从骊姬身边的一名宫女口中听到,不过具体的情形如何却是不得而知“奴婢也是听人说的,现在宫里人人都慌得很呢!”
“什么?”虞清大惊失色,她当然清楚政变的残酷性,那可是血流漂杵、你死我活的斗争,弑君?虞清的心中顿时滑过了一张英气俊朗的面容。
“哼,想他干嘛,他都已经将你忘了,何必去管他的死活,死了正好”虞清眼神幽幽,只是不知为何,却是有些揪心起来。
在上古先秦时代,姓氏是贵族的专利,一般的民众,只有名字没有姓先秦时代的女子取名,一般是名前姓后,例如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便是姒姓,虞国乃是宗周诸侯,以姬为姓,因此虞清应该叫做清姬。
不过春秋战国,贵族们一向有以封地为氏的习惯,就像后世秦始皇他爹异人,质于邯郸时,就一直自称为秦异人,又例如信陵君魏无忌,明明魏氏先祖毕万姓姬,但因为受封魏邑,便以魏为氏,因此信陵君不叫姬无忌而叫魏无忌。
虞国宗室姬姓,虞氏,因此称作虞清倒也没错,而虞清身为虞国公主,对于晋人都是毫无好感,尤其是对强夺了自己身子的奚齐,就更谈不上感情了,只是不知为何,在听说里克起兵意图弑君之后,虞清却又不由地焦心起来。
每个女子对于得了自己第一次的男人总是难以释怀,尽管并不是甘心情愿,两情相悦,但不知不觉间,虞清对奚齐也有了一种复杂莫明的情愫,憎恨吗,不太像,毕竟灭虞国的时候,奚齐才十岁不到,不甘吗,或许有吧。
但尽管奚齐半强迫地要了自己,可虞清早在六年前进宫时就已经有了失身的准备,至少奚齐不是那个老迈的献公,若是有得选,至少奚齐更年轻,英气俊朗。
而且懂得诗赋,不是一无是处的纨绔。怨恨吗,也不太像,虽然奚齐太急色,可正如他所言,他是国君,这后宫佳丽,自然可以任他撷取,以子烝母,固然不合礼法。
但自平王东迁以来,周室对诸侯的约束力已经江河日下,列国诸侯中,乱伦之事并不少见,像几十年前的新台丑闻,宗周诸侯之一的卫宣公还是太子时就与父亲侍妾夷姜有染,生下世子级。
后来为世子汲求媳,娶来齐僖公之女宣姜,然而在举行婚礼前,宣公得知所聘儿妇美貌,便在黄河上筑了个新台,自己就把她纳为己有。
并且另外给世子汲娶了别的女子,对于奚齐,虞清多少有些恨不起来,她的抵触,更多是因为虞国被晋国所灭,父亲被掳,自己也身在深宫,从此不得相见,音信皆无。
可是那个奚齐,自己又何必担心他的生死,后宫美女如云,恐怕他早已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不然何以夺了自己红丸之后,连续两天不闻不问?
人心就是这样奇怪,奚齐若是对虞清天天关怀备至,虞清心有成见,恐怕还未必领情,但是这两天奚齐不见踪影,一副饱食远飏的迹象,虞清又不免自艾自怜起来。
难道我就这般没有吸引力,比不上宫中的那些庸脂俗粉?刚经历人事的女子最是敏感,毕竟初为人妇,转变巨大,尤其心高气傲的虞清自问美貌倾城,顶多只稍逊于骊姬的风韵,这宫中女子又有哪个及得上她,又怎么肯服输?虞清眼神幽幽,她不知道。
此刻的她简直和那些深闺怨妇的表情一般无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