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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文。正是舒静君一辈子最不想见的人。
对于李家其他人,舒静君心中是浓烈的恨。对李修文的感情却不同。爱恨交加,岂不是最折磨人的。
自重生以来,她一直下意识躲避他。所以京城虽然不算大,两人却从没有碰面。现在却得知这人正住在哥哥这边的厢房里,一股酸甜苦辣咸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想起当日的恩爱,想起当日的决绝,想起惨死在血泊里的孩子……似烈火灼伤肌肤的疼痛,舒静君忽然跳了起来,脸色苍白道:“哥,我头有些晕,想回去休息一下。”
她脸色这么苍白,好像随时会跌倒一样。舒卿哲吓了一跳,连忙握住她的手臂:“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
“没……没有,坐车坐太久,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以后舒静君挣脱手,匆匆跑了出去。她甚至连卿智都忘记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分花拂柳一路迤逦也不知走到哪里。面无表情,一双玉手紧紧绞在一起几乎要把纤细的骨头折断。蓦然被地上凸出的石头绊了一跤,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肘膝盖都疼的厉害,好容易攀着岩石爬起来,只见裙子染上泥土,手肘处一片血渍。
静君呆呆瞅着那片血渍,心中一片茫然。忽然悲从中来无法遏制,竟然掩面哭了起来。一时心中的百般纠结、过往的千般不堪统统涌上心头,那些或温馨或悲恸的画面在脑海里走马观花浮现,带起千丝万缕缠的情感。长久以来的平静被重锤敲碎,长久压抑住的感情忽然喷发,她生平再也没有哪次比现在哭得更厉害,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耳膜都嗡嗡鼓起来。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眼睛又疼又肿,几乎睁不开。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紧紧抱住了她。一双宽厚有力的大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块方方正正的锦帕轻轻覆上她满是泪痕的脸孔。不知是谁在用温柔的声音安慰她。
静君茫然了半晌,终于渐渐回过神来。抬起头,透过肿胀的眼脸,清俊的男子用一双深如幽潭的眸子看着她。
——好眼熟。这是谁?满含关切的眼睛柔软地像柳絮,像春风……
静君忽然吃了一惊:“皇叔?!”
她立刻低下头,像做错事被逮到的孩子一样不知该说什么了:“嘉平失态,请皇叔见谅!”
斜阳的光辉照满大地,苍翠的枝叶边缘映上一丝金红。睿亲王光洁的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汗水,刚才为了止住失控的静君,他费了不少力气。
“你怎么了?为何忽然哭得这么厉害?”温柔的声音,像在哄一个稚嫩脆弱的小孩子一样。
舒静君看着手肘上的血渍,心中难堪,亦无言以对。
沉默半晌,睿亲王眼中掠过一丝疼痛。忽然以更温柔的声音说:“本王明白了,你一定是因为跌倒了摔疼了才哭,是么?”
舒静君闻言蓦然抬起眼帘,只见他的眼中一片清明,一片了然。在那深邃漆黑的瞳孔中,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瞒混过去。静君觉得自己简直被他看透了,可这双眼睛同样充满着关怀与通融。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看出端倪以后会兴奋不已,喋喋不休,追根究底,也不管挖出来的真相会让当事人有多难受;另一种却善解人意多了。他们会找一个无伤大雅的借口来掩盖残酷的真相,若无其事地保护你的隐私,维护你的尊严。
睿亲王无疑就是第二种人。
静君感到一丝轻松,僵硬的脖颈变得柔软起来,垂下头来轻声说:“谢谢皇叔。”
“你谢本王什么?你受了伤,本王现在却没有伤药。起来吧,本王送你回去,你需要立刻包扎一下伤口。”
睿亲王双手扶着静君起来,这才发现静君的裙子下摆磨破了,原本浅黄色的纱裙又是土,又是血,狼狈极了。静君膝盖痛,站直了又差点儿跪下去。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也是叹气,不过都是自己作的,只能硬着头皮回去了。只希望这一路上的人不要把她当疯子才好。
“你这样子回去不妥啊。”睿亲王忽然说:“不如本王派人去你那儿取一件外衫,你在这儿换好了再回去。”
想不到这人竟然这么心细。静君忽然觉得很暖心,看来这个皇叔没白认啊。
×××
不提弄柳见到舒静君以后的大呼小叫,等休息了一夜以后,舒静君终于完全平静下来,能冷静地思考现在的局面了。
其实世事早已经发生巨大的改变,李家已经不是上一世权倾朝野的李家,李修文自然也不是上一世那个让她爱恨交加,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夫君了。
他们没有成亲,没有感情,没有孩子……这一世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像两棵永远无法交叉的大树。既然毫无瓜葛,她又为何非得泥足深陷呢?
而且舒静君了解李修文。不知是李相国的成功还是失败,这李修文的确被他教养成了一个好人。上一世那样极端的情况下他还能保有良心,这一世应该也不会助纣为虐。
所以,他并无危害。
静君心想,干脆就这样做一辈子的陌生人好了。这样两个人就不会再彼此伤害,反而也许可以开始新的幸福的生活。
——幸福……吗?
——好像是很遥远的字眼……
舒静君忽然隐隐约约回想到:被睿亲王拥抱的时候,那宽厚的肩膀,温柔的声音,似乎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那种心里暖洋洋的感觉,是不是……幸福呢?
同处一军中,该来的总会来。
行程过了小半个月,于某次傍晚安营驻扎之后,李修文终于碰见舒静君。
乌蓝的天色,淡淡的月牙刚爬到半空。一道蜿蜒的小径,两侧芬芳馥郁的野草花。风吹柳枝扬,那女子浓密的墨发也飘起一缕,拂过白玉般的脸庞。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却明亮地像凌晨的繁星。
李修文看了那双熟悉至极的眼睛,忽然两条腿像被灌满了铅,再也走不动一步。
本来嘻嘻哈哈的同僚忽然都收起轻佻的神情,恭谨而严肃地跪了下去:“属下参见嘉平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谁扯了他一下,李修文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跪下的,也喃喃地遂众人一起山呼。
那女子菱唇微翘,眉眼含笑,挥手间免了他们的礼。举手投足优雅从容,尽显公主风范。她带着侍女飘然走远,李修文的眼睛却还痴痴地追随。
“奇怪,李校尉?李校尉?!”
他忽然被唤回了神,不解地看着对方。同僚脸上满是奇怪的笑意:“方才喊了你好几遍都不答应,丢了魂儿了?也真奇怪,李校尉你不是住在京城么,难道从未见过嘉平公主?”
这番起立让数次磨破皮的大腿隐隐作痛。李修文嗓子有些干,道:“是啊,我这还是头一次得见天颜。以前在京城的时候,真没碰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