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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灵界琉璃国,所有平凡生灵无法窥视的空间内,掀起的震荡即使是神的领域也无法完全抹杀。沿着碧蓝色的琉璃海水面,断断续续的波纹从虚空中的某一点向着天地八方扩散,由于连“时间”都被守护星“羽”、“翼”的力量侵蚀,浮空城四处穿越的风的流动也随即忽快忽慢,变的越发难以捉摸。
范青阳以直立的姿势悬浮在茫茫的黑色里,感觉着体表的压力逐渐消失。在他手中提着的“寒夜”在强烈的灵力乱流中散发着独有的森森寒气,即便范青阳不是它的主人,这柄剑还是以青色球体的形式守护着持有者的身体虽然这个身体的意义在事实上可以被忽略不计。
在范青阳的视线里,世界是以苍白色的空洞存在的。头顶数丈外,是无边无际的一个平面。在那个平面的一处“长天之羽”的十四对纯白羽翼正由折叠态向着展开态转化,而原本与她密不可分的“封彻之翼”却在倒立的同时于短短数息间向后倾斜分离,而后将二者羽翼相对接驳。“羽”与“翼”的形态旋即转化为各自背对对方,二十八对翼成为圆周的部分,构建成直径丈余的不规则环形。
因为是环形,羽翼渐渐被拉长成重叠的状态,使得复杂的二十八对翼转变为类似羽毛分叉的整体。原本流动与羽翼间的咒符被挤压后在“翼环”内爆发出来,千百条活力十足的电芒瞬间充满了环形内的平面,最终转化为像是重叠数个六芒星的玄奥阵型。而同样那个平面上,阵型外是杂乱的白色线条,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风龙之阵么?”范青阳确信那就是碎羽和风龙卷的巨大符阵,而在脱离了死灵界那个平面空间的情况下,原本外围龙卷风的巨大符阵自然而然会消失。收回目光,他望向与自己平行的位置,原本该是混乱暴瀑水流的中心,竟依然有空气与水的分子存在。现在的它们,却是以粒子态悬浮于宇宙的虚无空间里,如有生命般围绕着一个辉煌的影子旋转,向四周层层传达着至高神的压迫
“真是不知死活的四哥”空气与水的中央,竟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头银丝悬至脚踝,身着的白色衣衫分化为上千根丝带,指向上方的平面,丝带的顶端甚至消失在平面里。孩子低着头,就那样凝固了数千秒时间,随后抬头望了范青阳一眼,没有过多理会,仍是自语般地道“似乎完全失去了对于守护星的控制”
那眼眸里,是一种妖艳的紫色,让人难以分辨出这孩子的性别,有着历尽磨难后男子的坚毅,又如同豆蔻年华才过的女子般妖娆诱惑。
范青阳眼中微微显出一丝疑惑,瞳孔却随后一张:“你是帕罗特大人?”
孩子没有在意范青阳的惊异,望着上方平面中渐渐要凸现出来的“羽”与“翼”双臂微微一抬,显露出在他狭小的怀抱里,悬浮着一个篮球大小的雪白球体。随着孩子手指在那个球体表面的急速舞动后,数千丝带流转间向上一封,范青阳瞳中大片的苍白色里,突然出现难以理解的色彩,像是很久很久前的小时候,母亲对他描述过霞光的颜色,铺天盖地。
代表着死灵界的平面上,所有的颤抖都被那色彩一禁,连即将脱离的“守护羽翼”也被封回了原来的平面世界。同时,属于叶子筠的一点,从平面上分离出千亿粉末般的光华,泻如虚空,随后迅速凝结,恢复成叶子筠实体的模样。
封去了羽翼的脉动,银发童子才完全转向范青阳的方向,低声道:“青阳,将‘寒夜’送到叶天然身边去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允许你记忆”
他的语气近乎一种绝望的残酷,范青阳却只是点了下头。只是在他将要动身之时,叶子筠的声音已经从一旁传来:“原来,你只不过是八弟的一个影子”他的话范青阳并没有听全,因为在那之前,银发童子的力量已然发动,范青阳的身体似乎化为闪烁流转的飞灰,迅速向着上方平面空间的一点汇去,最终完全没入其中。
“我的名字是‘肆’。至于帕罗特大人他很久都没有回来死灵界了。”一堆惨淡的白色里,银发童子抬头,笑容里有薄薄的凄凉“以三维时间的法则计算,我代替他管理‘冥神禁地’已经有数千个年头了幸不辱命呢”
“如此说来,你就是死灵界里那个至高位的‘诉神师’么?”叶子筠身上的黑色风衣无风自动。他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孩子,冷冷道:“那么妨碍哥哥的苏醒,也是八弟给你的命令?!还是你想找死?!”他与眼前的这个孩子此时都已经脱离了死灵界的空间,现在处身应当是六维空间“魔界”的边缘。在这里,叶子筠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挥力量,也不会影响到仍在死灵界的叶天然,而且面前的“肆”在封印守护星“羽翼”时已经几乎用光了残余的神力,再不可能幻化回“神”的面目。
银发童子“肆”望着叶子筠右手上渐渐聚合的深蓝色光华,似乎顿了一下,才道:“帕罗特大人与叶五大人您的观点不同,现在就让四哥苏醒对他、对您都没有好处。我只是依照着帕罗特大人的观念来处理事情如你所说,我不过是个影子。”他的语气异常平静。
叶子筠饶有兴趣地望着面前的孩子,右手时紧时松,连带那团深蓝色的光在掌中时张时敛只有他与“肆”才知道,这不起眼的光团可以随时将一个星系的时间“归零”即是将所有生物与非生物回归到它们都不存在的“原点”这就是时间主神随意间的力量。
“你也配叫做影子?”手指轻掐,光团在叶子筠指尖碎裂,万千光点从掌心散落。他望了眼面前的肆,眼睛微眯了下,哼了一声道:“八弟为了偷懒似乎造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呢。不过像你这样的影子,不要也罢。”食指与中指一并,叶子筠手臂前挥,似乎有无形的刀刃划过六维的边界,瞬间将所有时空与肆的联系切断表现在外象上,就是那千百条飘飞的白色绸带在同一刻被撕裂成千亿碎布,又凝化为雪,向着六维宇宙空间的虚无中落下。
一声真空中绝对不该有的脆响,银发童子怀抱中的白色球体骤然破碎。那破碎的皱纹迅速蔓延至“肆”的全身,如同“诉神师”开启神之力的变化,灰飞烟灭了虚拟的躯体。然而这次的碎裂背后,再没有耶妮娜那样的载体。绝美的淡金、淡紫二色尘埃里,空荡如心。
“谢谢。”银发环绕包裹的灰烬里,传出一声模糊不清的低吟。
叶子筠面无表情地站在空荡的六维里,轻抬手,将最后残留的一缕银色长发纳入掌心,却悄无声息地叹息。恍然的时间里,他突然发现,自己这种位于宇宙至高定点地位的生命,似乎总是将自我的意识强加在其他生命的头上,无论它们是否愿意以自己时间操纵者的身份,在无尽的时间里,对于这个问题他应该早有答案的只是此时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竟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心念转时,叶子筠已经向着上方死灵界平面中的“羽翼”招了招手。
或许,至少自己能给他们些自由吧也包括哥哥么
死灵界,平静一如往昔。在琉璃国诉神殿的苍浪阁内,奇特的荒芜写满了一层层的青石表面从三楼开始,似乎是一个奇异的迷宫,将阁内的空间感延展到了极限。
“这种情况,只能是幻觉了。”霖苒并非愚笨之人,转过三个拐角后她已经确认自己与叶天然进入了一个幻境的迷宫中,当下停下的脚步。低头看了眼仍熟睡着的叶天然,霖苒更深地皱起眉来,从这个角度看来,他还真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居然还要自己照顾。
“怎么?真的放弃杀他了么?”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霖苒神色一震,猛一回头。身后两丈外,原本数十米的甬道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形成的是直径半米的小型祭坛,在祭坛中央深蓝色的泉眼里,耸立着丈长的一柄奇形兵刃,外形类似是古代被称为“戟”的长兵器,尖端由“山”字形的锋刃环绕而成,向四周散发水蓝色的波纹和冰冷的气息。
霖苒面容上的一丝惊讶转瞬即逝,向着祭坛开口道:“你不是被封印在琉璃海深处吗?怎么会在这里?”听她的口气,似乎与说话人并不陌生,但也并非至交好友型的朋友。
祭坛上水蓝色的光芒一凝,旋转变化间,现出一个少女裸露的身体,水蓝色旋即将其淹没,再幻化为一个三四岁小男孩的模样。他蹲在祭坛上,扛着长度超过他自己体长五、六倍的“山型戟”末端,向着霖苒笑了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有着‘诉神师’体质的小姑娘突然沉到我的水殿里,趁着她还昏迷,我上来透个气”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极度扭曲了一下,反尖叫道:“好了,好了,不要吵!借我用一下不行啊!?好歹我也是‘海皇之三叉戟’的真魂,是神器耶!不要这么小气嘛”
霖苒明显看出他是在和身体原来的主人说话,只是刚才刹那间的变化里她也没有看清那是谁。顿了一下,霖苒又道:“可是这里应该是某个人领域造成的幻境吧?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个有‘诉神师’体质的人是谁?”也因为霖苒是灵夜的弟子,否则她根本不会知道“诉神师”的存在,拥有这种资质的人在引导师中万中无一,他们可以籍着特殊秘法发挥出最接近神的实力,相当于他们信仰的“神”在这个世界上的代言人霖苒所知道的“诉神师”只有她的师傅灵夜一个人而已那能力被称为超越灵魂奇迹的力量。
“不要一次问这么多问题嘛”小男孩脸上犹豫了一下,道:“之所以我能在这里,因为这个领域就是将我封印在海底的那个人造成的啊至于这个小丫头是谁她不想告诉你耶”他突然醒悟到了什么似的,变色急道:“等下,你是在转移话题吧!?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有什么问题么?”霖苒转回头不看他道“我可没有回答你的义务要是你不是来帮我出去的,那就再见吧”她面容上表情平静,心中却泛起波澜能将“海皇之三叉戟”封印的力量可想而知,那是只有“诉神师”展开“神之态”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难道将自己封在这个幻境中的就是师父灵夜
“又是个小气的人!我们也好久没见了耶,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么?”小男孩撇撇嘴,摆出不屑的样子,却又突然转头望着祭坛右侧的方向,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缓缓地道:“竟然是‘寂寞之寒夜’,我可不是那个变态家伙的对手先避避了,霖苒。”
他最后提醒霖苒的话明显没有什么用途。霖苒丝毫没有理会他的话的样子,扭头就走。小男孩此时脸上的表情可说是奇怪至极,他皱了下眉,祭坛四周旋即产生了水雾般的波动,渐渐将整个祭坛掩藏进幻化的墙壁背后。
四周爬满藤蔓植物残骸的墙壁突地晃动了下,霖苒却没有觉出身处之处有丝毫的摇晃,正在她疑惑之时,一种带着霸道痕迹的裂口在墙壁上迅速绽开,天花板与地面的青石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突然全部变成了七彩颜色的碎片,在空气中缓缓零落。
面前的世界在同样短暂的时间里变化了数百次,最后所有的幻象都由于物质基础的破坏被归于本原,显露出这个苍浪阁内部真实的面目。
霖苒赫然发现,自己站在离地三丈的半空中,手中空空如野。下方几乎成为废墟的残垣断壁里,叶天然的轮椅竟出现在边缘的窗边。窗外落幕的夕阳照进房间里,映衬着那一柄,矗立在圆形桌面上的,孤零零的剑。斜角一平方的余辉里,照着那个孤零零的人。
煌煌色彩里,叶天然靠在圆桌的边角上,口中的鲜血从唇边不断向外渗出,浸透了地面上残存的藤蔓植物他突然抬头望了一眼霖苒,唇边强行露出一个笑容,口中吐出的字句突兀十分,却有着深入心肺的寒意:
“原来,我真的载不起那样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