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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衡山县,笼罩在一片薄雾当中。昨夜,吴天德就着夜色,简单安置了林震南的尸体,带着他的夫人下了山,令狐冲听了余沧海的劣行,也觉义愤填膺。曲洋却是人老成精,听了吴天德讲述经过,立刻决定连夜赶路,否则以余沧海睚龇必报的个性,为了掩盖他的丑恶行径必然带人赶回来杀人灭口。
吴天德知道这老头儿人老成精,在魔教多年,什么恶毒勾当没有见过?他说的话十有**必能应验,于是一行人收拾行李,连夜出发。林夫人也知此刻不是悲伤哀痛的时候,这妇人倒是颇为坚忍,深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夫君尸身暂停放于古庙之中,此刻实是顾不上了。
路上吴天德问起曲非烟在山神庙中动的手脚,曲非烟得意地道:“那是苗家蓝姐姐送我的‘软脚虾’,这种药粉闻了的人立刻手软脚软,两个时辰之内动不得武功,蓝姐姐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药物送我,有机会给你瞧瞧”
吴天德心中一动,问道:“那位蓝姐姐是什么人?”
曲非烟道“那位蓝姐姐”曲洋在前边咳了一声,曲非烟立刻住口,眨了眨眼道:“那位蓝姐姐是我偶然遇到的一位苗家女子”
吴天德心想:这个蓝姐姐,定是苗疆五毒教主蓝凤凰。曲洋是魔教长老,蓝凤凰的五毒教是魔教属下,要从她那儿弄些毒药,自然容易。
他一路上都在想到了刘正风那里,如何才能挽回这场杀劫,最头疼的便是嵩山派这一次出动了许多高手,吴天德除了练至第六重境界的混元功,其他的功夫都算不上第一流的武学,若要他以一人之力单挑嵩山派诸多高手,无疑痴人说梦。
现在听了曲非烟的话心中有了主意,感觉要救刘正风似乎有了些把握,于是微微一笑,道:“非烟妹妹,你的那个‘软脚虾’送我一些如何?”
曲非烟眼珠子滴溜儿一转,怀疑地望着他道:“干嘛叫得这么恶心?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莫非你要学田伯光,扮那窃玉偷香的勾当?”
吴天德心里一急,看看二人说话间前边几人行得远了,一把拉住曲非烟道:“非烟妹妹,你觉得我吴天德为人如何?”
曲非烟脸上一红,她虽仅十五岁,却也情窦已开,加上在苗疆住过两年,那里不但成亲甚早,而且风气开放,耳濡目染,比之同龄少女,还成熟几分。见吴天德这样问她,想得歪了,一向捉弄别人惯了的性子,今天却觉脸上发烫,忸怩了一下道:“我看你这人虽然长得丑些,却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不但懂得许多动听的曲子,还烧得一手好菜,没有大男人作派还不错啦”
吴天德听了差点儿中风,吸了一口气,郑重道:“非烟妹妹,这药粉我是拿来救人的,决不会用来做坏事,你若信得过我,便送我一些,或许只在这一两日,你便知道它的用处”
曲非烟听他说话,和自已想的并不是一码事儿,芳心深处隐隐有些失望,见他说得诚恳,便从贴胸怀里摸出一个小包,递到他手中,说道:“好啦,我信得过你。这包药粉送给你,只要顺风一抖,嗅到的人便会内力尽失,两个时辰之内提不起内力,而且没有味道,嗅到它的人也觉察不出”
吴天德接过药包,疑惑地道:“没有味道?我在山神庙中怎么嗅到怪怪的味道?”
曲非烟此时已恢复了自然神色,笑道:“我在屋顶揭开瓦片来向下边撒药,药粉落在火上一烧,才变了味道”
吴天德这才释然,把药粉举到鼻端嗅了一下,问道:“这一把药粉可以用予几人?”他做厨师日久,出于本能,拿到可以入口的调料之类东西都要嗅上一下。
曲非烟笑道:‘小心些,虽隔站袋子,闻多了也会软倒。你要用于多少人?”
吴天德想了一想,实在想不出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日嵩山派来了多少人,若是真象电视剧中演的那般,整整一个加强连的人马,这包药粉肯定不够,于是说道:“那些人么,至少也有三五十人,而且未必全集中在一起,一包只怕不够”
曲非烟吓了一跳,心想:不知大胡子得罪了多少人,怎么有这么多仇家,他他武功虽高,一个人对付得了这么多人么?”再也不敢讨价还价,急忙探手入怀,抽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他道:“我在庙中用了两包,这荷包内还剩了六七包,你都拿去吧,这药掺入酒水饮食中也可以的”
吴天德大喜,心想:这样一来,应该够了。举起荷包,又放到鼻端嗅了一下,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禁一呆,感觉荷包触手温热,忽然想起这荷包是从曲非烟胸口掏出来的,偷偷一瞄曲非烟,此时天光微明,朝霞未舒,小妮子的一张脸就象红彤彤的太阳。
进入县城时,太阳的第一缕阳光也撒向大地。
薄雾散尽,街上行人极少,只有三三两两的摊饭早起,准备着早点。
曲洋爷孙俩到了此地自然要去刘正风府上,这事自是不能让大家晓得,吴天德心知肚明,看曲非烟望着自已,目光中隐约有着不舍之意,向她笑道:“吴某还要在衡阳呆上几日,就住在这个西门客栈,有时间再听你吹奏曲子”
曲非烟听了嫣然一笑,这才携着爷爷的手去了。
令狐冲向吴天德拱手道:“令狐冲好酒贪杯,在衡阳先要师弟们赶来衡山县,现在也不知住在哪个客栈,令狐冲要去寻找师弟们”看了看一旁的林夫人道:“林夫人不妨与我同行,待寻到我华山同门,谅那余沧海也不敢公然动你”
吴天德哈哈一笑,道:“不必了,林夫人来到此地,原本无人知道,若是跟你去了,不消两个时辰,满城的武林人物都知道福威镖局的林夫人来了此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既然救了林夫人,就要保护她安全,我看林夫人还是在我这里安全。还望令狐兄不要向人提起见到林夫人之事”
令狐冲道:“还是吴兄想得周到,既如此,令狐冲就去寻找同门了,如果有用得到小弟的地方,吴兄尽管来找我”转头又问仪琳道:“仪琳师妹,你被掳走,令师一定急得很,可要和我一起去寻找恒山同门么?”
仪琳望了吴天德一眼,说道:“吴大哥,仪琳和令狐师兄去寻找师父,多谢吴大哥仗义援手,救我性命,林夫人、吴大哥,后会有期”
吴天德哈哈一笑,扬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一定后会有期的”目送二人离去,吴天德看了林夫人一眼,见她一脸憔悴,暗暗一叹。见街角一个馄饨摊儿已经烧得开水滚滚,热气蒸腾,对林夫人道:“林伯母,赶了一夜的路,我们过去用点东西吧。”
林夫人凄凉地一叹道:“吴大侠,多承你的照顾。”吴天德摇了摇头道:“林夫人不要这么说,在下不敢当一个侠字,更不敢枉称行侠。福远镖局威镇天南,做的是正当买卖,行的是白道生意,落得这般下场,任谁见了,又怎能不伸援手?”
林夫人惨然一笑:“还说什么白道黑道,林家三代行镖,若说黑道上的仇家这么些年来多多少少总是有的,谁料到得今日竟被枉称名门正派的人斩尽杀绝,这天下哪还有黑白之分?”
吴天德不禁默然,说起来这笑傲江湖中最无辜的便是福建林家了。说什么武林正义,那青城派杀了人家满门,也不见有什么名门正派出来主持正义,所谓侠义道,维护的也不过只是自已一个小圈子的利益罢了。
走到小摊前坐下,向摊主要了两碗馄钝,默默看着馄饨一个个滚落汤锅之中,锅下的炭火吐着红红的火舌,吴天德吸了一口长气,忽然想起一句话,慢慢道:“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林夫人听得不甚真切,侧首问道:“甚么?”
吴天德霁颜一笑,指着炉中炭火道:“我说,利字当头,白的也变成了黑的,黑的也能变成白的,是黑是白,只是那些野心家搬出来骗人的幌子。只要你有力量,这火候就由得你掌握了:白的木头可以烧成黑的炭,黑的炭可以烧成白的灰。哈哈,这就是江湖。”
这一瞬间,困扰吴天德多时的一个问题终于解开了。小吴无门无派,说到江湖朋友,目前也只认识令狐冲和仪琳,若是自已和五岳盟主对上了,这两人怕是也帮不上忙,可谓人单力孤。
他不是没想过要借用官府的势力,只是一直受到读过的小说的影响,觉得利用官家的势力对付江湖中人,这个人就是朝廷鹰犬,从此要和全江湖站到对立面上。其实所谓的江湖道义,也不过是有势力的门派间大而化之的一种变相门规罢了,若是利用的妙,官府势力又有何不可用?刘正风为了摆脱五岳剑派不也去捐官了么?
这一想通,吴天德心中立时有了主意。
刘府在衡山县是首屈一指的富豪,家里经营着船行、车马行,城南好大一处宅子,四处围了青砖白灰的矮墙。
上午时分,就有拜客不断来访。刘正风交游甚广,除了武林各大门派同道,还有一些不黑不白的江湖帮派遣人祝贺。
大明以帮派势力起家,建立天下,立国之后虽然极力打压江湖势力,可江湖门派仍如雨如春笋一般,较之任何一个朝代都多。三个人聚在一起便成一帮,五个人结成兄弟便是一会,想出一招威力平平的武功,便自封一派宗师,纷纷扰扰,这一刻刘府门口的拜客花名册上已计有帮主一十七人,会主八人,掌门六个。
这其中真正的名门大派自然是刘正风亲自出来迎接,其余小虾小蟹自有门人弟子接待。近得晌午,贺客云集,院子里一溜儿摆开流水席,里里外外怕不有四五百人。
恒山定逸师太、泰山掌门天门道人、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川鄂三峡神女峰铁老老、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都是较有名望的,都坐在厅中上席。
华山岳不群、青城余沧海也赫然在座。这岳不群四十上下年纪,面如冠玉,一派儒生打扮,为人甚是谦和,他虽名为‘不群’,却十分喜爱朋友,有那仰慕名门大派的人前来巴结攀谈,来宾中还有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的人,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
余沧海却阴着一张脸坐在那儿,脸色寒冷如冰,叫人望而却步,除了几个熟识的朋友,大多见了不敢过去交谈。
良时一到,只听门口砰砰两声铳响。那时已有火器,军中还建了神机营,只是那时的火铳力不及远,填加弹药困难,军中少有用作两军交战,大多用来装备护卫亲随。也有民间富绅喜庆之时花钱请来充作门面,所以大家也不惊奇。
跟着刘府内外鞭炮声大作,数百挂长鞭劈呖啪啦响起,一时火药硝烟滚滚而起,呛人耳鼻,趁此机会,混在人群中几个汉子不动声色地在屋前屋后捏破手中纸包,藉着欢呼鼓掌的机会将其中粉末撒了出去,混在硝烟之中,也无人注意。
硝烟未尽,厅廊两侧鼓乐队立时奏起乐来,刘正风穿着崭新紫色熟罗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群雄欢声道贺。
这时前门外‘哐哐哐’声大作,有鸣锣喝道的声音,群雄一怔之下,只见刘正风急忙抢出门外,不一会儿,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走了进来。众人皆想:刘正风是衡山城的大士绅,免不了结交官府,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地方上的官员当然要来敷衍一番“。
却不料那官员昂然而入大厅,居中一站,从袖中取出一方黄缎卷轴,朗声道:“圣旨道,刘正风接旨”群雄一听都是一惊,刘正风金盆洗手,封剑归隐,是江湖上的事,朝廷有甚么旨意下来了?莫非刘正风有逆谋大举,给朝廷发觉了,那可是杀头抄家诛九族的大罪啊。一时众人都紧张起来,人人握紧兵刃,尤其那些小帮小会,更是心中叫苦,自已这一来沾上干系,若是被官府探知名姓,从此就要亡命天涯了。
却见刘正风神色如常,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雄一见,无不愕然。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站起身来从弟子手中取了一个锦绸包裹谢于那宣旨的官儿,那官儿示意身旁衙役收了,敬了杯水酒,扬长而去。
众皆愕然,刘正风送了那官儿,返回厅中,团团一礼,道:“各位江湖同道远道来临,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今日兄弟金盆洗手,受了朝廷恩典。从此退出武林,以报君恩。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从此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恕不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