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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天德不群各有所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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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月谷,同谷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谷外冰雪晶莹,寒风凛冽,谷中却温暖如春。数人合抱的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巨大的树根扭曲盘结着钻进地下去。

    如蛇的藤蔓和半人高的杂草密密匝匝,泉水潺潺,叮咚之声就在耳边,却看不见那流淌的水源。沿着一条小路缓缓行来,不时有惊跳的野兔山鸡飞快地钻进草丛中去。这谷中草丛过于严密,反而无法生长大型的野兽,整个避月谷绿意盎然,仿佛人间天堂。

    吴天德还是第一次踏进避月谷来,看着眼前不俗的景色,立于一株古树下,仰望苍苍华盖,绿油油的难见青天,想起当初居于此谷、久不问世事的风清扬,吴天德神思有些飘忽起来。

    他原本只懂得一身神妙的内功,便如一条被铁索紧紧缚住的蛟龙,空有无穷的力量,却始终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是风清扬使他进入一个全新的武学境界,那情景犹如苍茫大海中的无舵之舟终于有了定向。也正因为风清扬,他也同时接过了许多的责任和义务,打破了隐居山林的愿望,结束了平静的生活。

    吴天德痴痴地出神半晌,丛不弃低声道:“师弟,前边不远有一个小湖,我们将师叔就葬在湖边高处。风师叔平素最喜在湖边垂钓,怡然自得常常一坐就是一天”

    成不忧忽地怒道:“屁的怡然自得一坐一天!掌门师弟,你不知师叔他为什么退出江湖么?当年师叔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声威一时无两,若不是中了气宗奸计,师叔自觉无颜面对剑宗诸位同门,又怎么会饮恨退出江湖?你当他发下终生不再用剑的誓言,从此退出武林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很开心么?风师叔年轻时最好热闹的,你不知师叔死前,唇边含笑极是高兴,我想他一定是欢喜这么多年来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和人比一次剑。英雄正当跃马江湖、快意恩仇时却不得不隐居山林,有什么好自得的?都是气宗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害得他!“

    吴天德一叹,心中默想着成不忧方才说过的话。再往前行,绕过一片树林,眼前景色一变,出现一个小湖。湖并不深,那水清澈见底,微微泛着涟漪,可以看见一条条银白色的肥鱼在水底追逐嬉戏着。

    小湖的周围生长着许多枝条袅袅的垂柳,柳下黑黑的泥土中钻出许多红色的气根,临水的柳树根部已被小鱼小虾掏空了一半。封不平指着那排垂柳道:“从那里上去不远,有一处缓坡,风师叔就葬在那里”

    吴天德默默地点了点头,沿着那排柳树登上坡去,只见草地上已被封不平等人清理出一块平地,一座孤零零的坟茔矗在那儿。吴天德走到坟前,丛不弃递过一只酒囊,吴天德接在手中将囊中美酒洒在那坯黄土前,一时酒香四溢。

    吴天德一撩袍襟跪在地上,赵不凡几人也依次跪在坟前。吴天德凝重地磕了三个头,望着那坟茔轻声道:“师父,弟子吴天德来看您老人家了”他默默地向坟茔祷告一番,回头问道:“怎么没有给师父立碑?”

    封不平道:“我们几人商议,你是本派掌门,又是风师叔亲传弟子,所以想等你来”吴天德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近旁一棵笔直的樟树前,忽然横掌一削,那臂粗的樟树喀喇喇倒了下来,吴天德竖掌如刀,接连劈去,但见木屑横飞,他的掌缘竟比钢刀还要锋利,顷刻间已削出一块平平整整的木板,吴天德走到坟前,想道:“碑上刻些什么字呢,是刻上恩师风清扬之灵位、华山剑宗风清扬之灵位、还是剑圣风清扬之灵位呢?”

    沉吟半晌,吴天德忽地手掌一合,将那木板抓碎丢到一边。封不平奇道:“师弟,你这是何意?”吴天德摇头道:“师父只用十年江湖岁月,留下一生不尽传奇,一块木碑,又能写出些什么?有碑无碑,又有何妨?”封不平等人尽皆默然。

    吴天德沉思片刻,道:“诸位师兄,剑宗开山立派之时,我想将师父尊为本派开山祖师,供奉于剑气冲宵堂”封不平等人互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赵不凡说道:“师叔剑法通神,是我华山剑宗有史以来剑法第一人,我等愿意奉风师叔为本派开山祖师”

    吴天德听到剑法通神、华山剑宗第一人的话,忽地想起在涧泉崖下,风清扬见他将剑意融入刀法中时,曾说过他一生以剑为傲,却也不过是承袭前人学问,不要说有所创新超越,便是穷数十年功夫,也不过才不到了无招境界,远远不及昔年剑魔独孤求败的无剑至高境界,所以殷殷希望他能自出机杼,将独孤九剑融会贯通,创出属于华山派的独门绝学来。

    此时想来,师父的音容笑貌还如在眼前,他清郎的声音似还在耳边回响:“大智可以若愚,大巧可以若拙,武功之巅,各有不同的问道路径,殊途而同归。你的刀法虽然尚嫌稚嫩,若是潜心研究,说不定独辟蹊径,创出一门名传千古的天德九刀出来,将来成就一代宗师也不是不可能””

    独孤九剑,何止九剑!天得一刀,岂只一刀!

    想起与师父的对话,吴天德忽地豪气大生,振衣而起道:“诸位师兄,我想独自去看看师父寓居之地,几位师兄请先回去吧”封不平等人知他思念师父,于是为他指明道路,先行返回朝阳峰,吴天德独自一人走向那座木屋。

    那座简陋的小木屋,冷冷清清,一没了人住,便被花草树木所占据。爬墙虎已悄悄爬过来缠住了房门,两朵淡紫色的牵牛花孤独地开在门楣上方,一只蜘蛛在屋檐下忙忙碌碌地织着网。

    吴天德在门口站了半晌,忽地想起封不平曾说东方不败远在十余丈外凌空一步而至,犹如缩地千里的话来,他回头望望十余丈外那处地方,暗忖以自已的轻功,在十余丈外一掠而至似也勉强办到,但中途终须换气借力,可万万做不到东方不败那般轻松自然,至于速度快慢,现在更不可知。

    东方不败与师父比剑后自房内退出来时,曾经幻化出九道人影儿,显然是他也受了伤,真气无法再如刚下轿时一般运用自如,那九道人影儿的轻功显然不如他下轿一掠的迅速。自已现在身上无伤,能否一闪之间,幻化出九道人影?

    吴天德想到此处,掌心忽然沁出汗来。迟疑良久,才推开房门,房中非常简陋,倚墙一榻一桌一椅,厅中空空如野,那挨着后窗的桌上覆着一角青布,布上已落了浅浅一层灰尘,吴天德走过去将那青布掀起,黑白错落,却是一盘没有下完的围棋。

    吴天德在椅上坐下,想像一位老人独居谷中,每日去湖中钓上几尾鲜鱼,小酌几杯水酒,闲来无事自摆一盘棋局,那种生活想来十分惬意,但又何尝是风清扬心中所愿?他应当是一位盖世英雄,而不是一位逸世的隐士。

    吴天德叹息一声,站起身上环目四顾,刚要退出房去,忽地看见地上浅浅的灰尘下似有几个足印,他心中一动,走过去蹲在地上,仔细看去,那浅浅的足印是印在地板上的,虽然足迹甚浅,却也清晰可辨。

    师父平时自然不会在房中练剑,这脚印当然是那日与东方不败比武留下的,只不过这脚印是风清扬的还是东方不败的呢?他仔细观察,发现那足印一共只有五个,逞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脚尖向外,迎向四方。

    吴天德暗想:“听封师兄所言,当时是东方不败主攻,后来师父才反守为改,而且以东方不败来去如电的身法,趋进趋退如同鬼魅,也不可能定于一地,难道这五个足印是师父迎敌之时不经意留下的?可是独孤九剑虽名为九剑,其实剑招繁复、每一招有三百六十种变化,种种变化再临敌机变,重新组合,恐怕千招万招都不止,使起来怎么可能只在地上留下这么几个足印?”

    吴天德好奇心起,将自已双脚站在一双脚印之上,双目微阖,默想有一道奇快的身影在身子周围不断进攻,自已以指代剑施展独孤九剑迎去,脑中默想对方可能使出的种种招数,皆以最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自已袭来,挺剑接了不过十招,脚下一乱,已踏出了地上五枚脚印的范围。

    吴天德停下手来,心中不免沮丧,难道我的功夫比起师父竟然差了如此之远?那日师父与东方不败在房中应该斗了不下五百招,地上不过才五个脚印,我竟连十招都不敌么?

    他却不知风清扬剑上造诣固然在他之上,但当日比剑之时,面对东方不败神乎其神的快捷身法连想的时间都没有,只是一剑剑刺出去,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现在他一边默想对方攻击的方向,一面举剑招架,心中还牵挂着地上脚步落往何方,一心三用,剑法已大是迟滞,如何还能使得如行云流水?

    吴天德心中回想封不平说过的话:剑啸破空之声比强弓硬弩还要急促,但那声音又极为短促,一声甫出,立即又一声锐啸传来,好似刚刚击出一招,立即变招再刺,那锐啸之声忽左忽右,忽隐忽现,剑风破空的方位变换,快逾流星闪电,好似有三五个绝顶高手同时出剑一般。

    想到这里,他好似看到一个白影儿一闪即没,自虚空中突然乍现,从不同方位向自已袭来,吴天德长啸一声,拔刀出鞘,不再理会地上脚印,展开独孤九剑,前指后挑,左刺右削,以最快的速度反击起来。

    他脑中的幻象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已不见人影,只觉得好象自四面八方有千百枝利箭同时袭来,吴天德施展的已不再只是‘破剑式’,‘破枪式’、‘破掌式’、‘破箭式’,想到什么招式可以破了这一击,想也不想便使出来迎上去,小木屋中殷殷风雷之声骤起。

    如果封不平等人在这里,就会惊骇地发现,此时情景一如那日所见,罡气破空如在眼前,那种沉雷般剑啸带起的压力令人耳鼓轰鸣,除了没有那日木屋外阳光光线都似已扭曲的异象,其他一如当日。

    吴天德已不知自已手中使的是刀、是剑还是枪、是棍,便连枪棍中许多扫、砸、崩的招式都使了出来,待到后来他忽地一声大喝,刀如游龙,拦腰一转,又复高高举起,天得一刀破釜沉舟,以有我无敌的狂悍气势霍然劈出,只听轰然一声,将那木屋自头顶而至屋前地上,齐刷刷地劈了开来,一缕阳光自房屋裂隙中射了进来,正照在吴天德眼睛上,吴天德本来满头大汗,执刀在手已若疯狂,被阳光这一刺才犹如自梦中醒来。

    他似已将全身气力都已用尽,这一清醒立感腿上酸软,单膝跪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过了半晌,吴天德气息稍匀,正欲站起时,忽地瞥见自已方才竭尽全力、同心中幻想的无敌高手一番硬搏,地上竟也印下一串脚印,而且似乎错而不乱。

    他连忙移开身子,只见地上一排崭新的脚印,与风清扬留下的大体相同,也是脚尖向外,略逞环形,不过这脚印却有九个,跨度却比风清扬的大了一些,脚痕也比他的又轻了一些。

    吴天德想了一想,已渐渐明白当时情形,以他和风清扬的功力,聚力于脚底,纵是岩石也可踏得粉碎,之所以在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全因对手身法实在太快,为迎击闪避对方攻击,自已脚下也不断飞速移动,根本不及将脚下之力沉透下去。

    又因东方不败如鬼如魅,身法忽前忽后,如同自四面八方同时袭来,所以与他对战的人,也根本无法离开原地太远,一攻一守大多居于原地,有如阵地攻防,四面包围之下,只能局部移动,无法大面积迂回。自已脚印比师父多了四个,那是因为自已精通回声谷的‘阴魂不散’身法,方才不经意见使了出来,身法变幻加快,所以脚下愈轻,也渐渐脱离对方的攻击范围。

    以此时情形看来,师父轻功身法不如自已,被东方不败的攻击限于一地,仍以独孤九剑支撑了那么久,自已方才能比师父踏出更多的脚印,范围也更大,但支持的时间却不如他,最后被迫使出天得一刀来,那一刀气势凛厉,有敌无我,已是决死之击,东方不败若是不能被自已迫于绝境,仍能避开不接这一刀,那自已此刻还有命在么?

    吴天德想到此处,心中凛然:看来自已应该尽快将九剑融会贯通,与自已以拙破巧的天得一刀化为一体,方有可能与东方不败一战。东方不败身法奇快,自已若真的与他对上时,必须一出手就施展‘阴魂不散’身法与他游斗,以快制快,若是被他围于一地,任他以鬼魅般的攻击速度进攻,就算将独孤九剑练到师父那种出神入化的境界也难免一败。

    他眯起眼睛,望着那自木壁上破室而入的一缕光线,暗想:看来东方不败的武功,比自已预料的还要高明。任我行此去南方,一两个月内必定北返,我一定要在这段时间内潜心习武,将内外武功修至一个更高的境界,这样在对付东方不败时把握才会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