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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柔儿弹了一阵曲目,觉得有些乏了,便干脆去了床榻上合衣而眠,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梳发整衣,瞧见镜中自己那只算清秀的脸,便是淡然的笑了笑,准备出去到灶房找些吃食,却不料才出门就遇上了花妈妈。
“花妈妈,您怎么来了?”尽管只看到她一个人,苏柔儿还是十分的谨慎。
“当家的,杨老爷招呼叶家人在附近的酒楼里用饭,夫人小姐的都会去。”花妈妈说着回头望了望小姐的绣阁,继而转头冲着苏柔儿说到:“小姐要我来知会你一声,多弄些诗词给她,她要用。”
苏柔儿明了的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说着客气的欠身,花妈妈便立刻转身去了,她呢,也就缩回了屋里,倚在窗前瞧望了片刻,就看到盈袖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带着花妈妈和几个丫头出了西苑。
在屋里又待了一刻钟的功夫,她摸着肚子出门往灶房去,到了门前,看到婆子们都没在,知道她们是去偷闲儿的歇着,便自顾的摸了两个点心吃了,快步出屋离了西苑。
杨老爷现任礼部侍郎,以他的年岁,再有个五年,就能升级到尚书一职,有了入阁的可能,不过,能不能入阁这又要看造化了。因此他的府邸在京城算不得很奢华,但却也不差,院落宅林的错落在一处,就苏柔儿的估计,那也是占地近十亩去了。
出了西苑,她仗着天色昏暗,有意从花圃苗园里借道,绕过了住着四房妾侍的虹苑,穿过了花台楼阁,躲避着三三两两的偷懒家丁,终于是摸到了正寝主院内,也就是杨老爷和杨夫人的主屋。
小心的推窗一缝,瞧看内里无人,便是推窗而起,翻身进入。屋内的摆设奢华中见雅致,显出这位杨夫人的品味不低,自然是知道其的出身也不低的。
快步到她床榻前,苏柔儿伸手就从自己的衣襟内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来,而后打开来往床上垂下的两个香包里加了料,继而又去了妆台前,打算再给这位夫人整上一些,好让那种计划的恐慌严重些,却不料眼神随意一扫,竟是看到这卧室内的墙壁上凿着一个佛龛,但内里供的却不是佛,而是一个黄色的牌位。
哎呦,这供的那路神仙啊?
她想着,停手向前走去,结果一瞧这牌位就彻底的傻住了。
“杨母卢氏闺名巧娥生西之莲位”工整的魏碑之体,雕刻于上,由于有些年头了,已经有了暗色,却又因保养得当,木散浆汁透着柔光,再加上前方的小香炉内厚厚的香灰,和三支残香,显然这牌位是长期被打理的。
“这……这是……”苏柔儿傻傻的看着那个牌位,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便宜娘的牌位!
卢巧娥!这是怎么回事?她,她不是被杨家老爷送给叶家老头子做了妾侍嘛,怎么在杨家会供着她的牌位?而且还是杨母的前缀,这是说,她,她还给杨家生了孩子?
苏柔儿越想越乱,她虽然是从爹的口里知道自己的便宜娘被逼嫁到杨家为妾,后因叶太傅开口要人,再被转送给了叶太傅为妾,但此刻杨家供着牌位还写着杨母二字,却显得这事有些蹊跷了。
“难道真的和我猜想的那般,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苏柔儿望着牌位轻语,却忽而听到了急急的脚步声向这边奔来,出去已是来不及,她无奈之下,左右一扫,干脆奔去床边,双手一勾的翻身到了床架顶上这么藏着瞧着。
来的会是谁呢?请客吃饭的没道理这会儿就结束吧?
她思量中,门被一把推开,一个穿着蓝褂衣裳的丫头匆忙的跑入,直勾勾的去了妆台前,先把手里的帕子摊开,继而将擦抹的胭脂盒拿出,把内里的胭脂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又自己从袖袋里摸了一盒出来,把胭脂换了进去,而后匆匆一收拾的,确定妆台上干干净净没留痕迹后,人又急急忙忙的关门走了。
苏柔儿趴在床顶上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动静了,这才翻身跳下来,去了妆台前把那胭脂盒打开瞧看,可这么瞧,能瞧出什么问题来?她悻悻的合上放下,想了想的,又干脆把胭脂盒和旁边的香脂换了个位置,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袖袋,打算先撤退,结果还没转身呢,就听到不少的脚步声和不清楚的言语声,惊的苏柔儿哆嗦了一下,只得咧嘴再次躲上了床顶,心想着:怎么会这么多人,莫非是夫人回来了?
不确定里,房门被推开,三三两两的丫头入内,更有人多掌了两盏灯,让苏柔儿不得不小心的往里挪了挪,深怕被瞧见。
“夫人回来了!”有人招呼了一声,丫头们各自站位,一身金贵打扮的妇人手撑着丫头的胳膊入了屋,不悦的蹙眉言语道:“湘绣,快些!”
“是!”被她撑手的丫头答应着转身冲屋内的几个丫头言语起来:“鹿儿,去把年初做的百花锦鸟的褂裙取来;真儿,你去把那套八宝福寿的头面给翻出来……”她一劲儿的吩咐里,妇人只管自顾自的往妆台前去,而门外此时则进来了一个人,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盈袖。
不过此刻她一脸的沮丧,撅着嘴闷闷不乐的挪步进来后,就往门边上的椅子上一坐,连声都不出一个。
妇人似乎无视了她,只抬着胳膊由那个湘绣为她脱去身上的锦衣,裙面,以及头饰,而丫头们也按照湘绣的吩咐把衣服饰品的取了来,这又伺候着为这位妇人换上,待规整齐了,那妇人一摆手,一应的丫头全部都退了出去,连门都带上了。
“过来!”妇人轻声说着,却透着不可逆的威严,盈袖撅着嘴起身挪到跟前,却扭着头的闹别扭。
“你这是给谁摆脸子?给你娘我吗?”妇人说着坐于妆台前的方凳上,忽而一竖眉:“跪下!”
盈袖的身子一抖,竟是噗通一声真就跪了,只是扭过去的脸,还显出一份委屈来。
“怎么?你还委屈不成?”妇人口气里透着不悦:“你可是我杨家的千金,更是我生下的嫡女,那般不知轻重礼仪的与人家粘在一起,可还有点脸皮否?”
“娘啊!我,我又没错!”盈袖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是爹叫我和那二少亲近的,若有什么不对,您去找爹……”
“你爹是叫你亲近,却没叫你不知检点的贴上去!”妇人说着手一拍妆台:“你可是礼部侍郎的千金啊,更是我郭家的外孙女,就算是贴,也要知道什么叫矜持,什么叫端庄,哪跟你抽了骨一般的粘在近前,三句话离不了他,真是没了家门,丢尽了脸面!”
“我……”盈袖有些理亏,一时接不了口,却是扭捏了两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妇人见状更加皱了眉头:“哭什么?赶紧给我噤声,若再哭,我可叫人请家法!”
盈袖又急忙的抹泪,使劲的憋着忍哭,只是到底被这么一弄的,脸上的妆也花了。
妇人盯着她看了会儿,伸手把她给拉起来:“行了,起来吧!你这孩子,也不知是迷了哪份心,我从小就教你,活出一个名门之家该有的底气来,向来这点你也是做的不错的,如今不就是那人长的好看嘛,怎就没了规矩?”
盈袖抽搭着言语:“娘说的是,可爹说,爹说,务必要我和叶家二少亲近起来,他日好,好和他成一对儿!”
那妇人愣了愣,点了头:“你爹有这个意思,我是知道的,我并不是拦着你们,只是你需记得,女人一定要矜持,自贵,否则不知廉耻的贴上去,到头来自贱了身价,别人也当你便宜,不看重你!”
盈袖动手扯上了妇人的胳膊:“娘,其实不是女儿不懂,我也是知道这些的,你看我这两年,对那些王孙贵族不都矜持有度嘛……只是这个叶二少不知是不是在山上待久了,无人教化这些,尚不知大防,言谈更是随意,爹授意于我,我若矜着,只怕和他远了,因而亲近起来,所以就……”
“唉!”妇人叹了口气:“傻孩子啊,再亲近,这婚姻大事还不是要父母做主?你和他亲近了,可你的品行若在他爹娘眼中轻贱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做人妻子的,总该是端正贤淑,似你这般轻浮了,人家爹娘能看得上眼?就算你爹是礼部尚书,人家也未必答应,何况你爹现在还不是尚书呢!”
妇人说着把帕子递过去:“行了,擦擦吧,赶紧补了妆和我过去,为着说你两句,还故意的叫丫头把汤撒我身上,多少也是丢了脸面的。”
盈袖点点头的擦脸,妇人击掌叫来了丫头,继而伸手去拿香脂,却是抓到了胭脂盒,愣了一下的功夫,盈袖已经凑到跟前,她便不在意的把胭脂和香脂都递了过去,让位给女儿打整,自己去了那牌位前,拈了三支香,点燃。
“娘又给卢姨娘上香啊!”盈袖扫了一眼,继续擦抹,倒是妇人不言语的持香站定,静默片刻后上了香,又是轻轻一拜,这才转身冲盈袖说到:“是啊,这香,断不得!”说着竟是冲盈袖淡淡一笑。
苏柔儿在床顶上瞧的仔细:这屋内的光火照着妇人的脸,泛着瓷色的光泽,显出她的保养极好,竟是没什么皱纹的;那一双杏眼柳眉配以挺鼻柔唇,好一副大家贵妇之容,看上去端庄中见着威严,即使此刻淡淡的浅笑起来,也散不开那种贵气,让人有一丝敬畏。
“好了!”盈袖放下了胭脂盒,冲着镜子又看了看,这才冲她娘笑,妇人点头拉上了她的手:“既然好了,咱们就过去吧!”
盈袖点点头起身,走了一步却又驻足:“娘啊,你是不是知道原因的。”
妇人回头看她一眼,不语。
“娘啊,你告诉我吧,我问了爹好几次,爹都不说,只说是天大的好处!”
妇人伸手拍了拍盈袖的手:“当爹娘的总不会害你,舍嫡求庶总是有因,不过,你需记得一点,是你和叶家二少有了情愫,而不是我们授意你要和叶家二少亲近,知道吗?”
盈袖愣了愣,点了头:“哦!”
“走吧!”妇人拉着她出了屋,那几个大丫头也跟了出去,片刻后,有个丫头来说,夫人已经出府了,那屋里剩下的几个丫头才都变成了一副懒散样儿的往附院里去。
等着没了动静,苏柔儿立刻是翻下床顶,在窗户边确认没人了,才赶紧的翻了出去,她可不希望一会被堵住了出不去。
小心的闪躲着离开了正寝院落,奔回西苑,苏柔儿就一屁股的坐在了长廊里,抱着那大红柱子,心里嘀咕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我娘被送出去了嘛,怎么还叫她卢姨娘,还有这香不断,这话又怎么说的?
其实在这次被爹通知来杨家搞事起,她就一直在纳闷,为什么爹的报复计划里,杨家会首当其冲做为开刀者,虽然通过爹的讲述知道这杨家有逼嫁转赠之恶,但在古代这个社会,这倒也是司空见惯的,所以她一厢情愿的认为,爹只是憎恨杨家拆散了他们这一对,所以才要报复杨家在先。
可如今看着不断香的牌位,她真的觉得,这里面真的有很多事还有待了解,便寻思着要不要去找那个色鬼老管家去摸摸情况,岂料正思量着呢,却是眼前光色一变,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