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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照身为敏王妃,得敏王专宠,本来是佳话,但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却免不了常常忧心。敏王是仁元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封的是亲王,至顾秋波,自然低了一级,只封了郡王。皇室中封王的,向来是一级一级递减下去,比不得勋贵是世袭的爵位。现下好多前朝郡王的子弟,因其不上进,只空有一个名头,多是渐渐败落下来的。如今顾秋波虽封了郡王,但是没有兄弟姐妹扶持,若郡王妃人选上也不谨重,就怕以后也像其它郡王一样败落下来。因此,沈玉照于顾秋波择妃一事上,自然不敢大意。
沈玉照先前倒是属意沈天樱,寻思着若是纳了沈天樱为郡王妃,亲上加亲,顾秋波又能得自己母家沈府的扶持,总归比纳了其它勋贵府里的姑娘要强些。不意沈夫人推心置腹跟她提过,想让沈天樱进宫当太子妃,希望她能出一把力。论起来,沈天樱是顾秋波的表妹,若她进宫,于沈府有利之外,于顾秋波这个表哥,也一样没有坏处。沈玉照寻思得一会,便答应了下来。一时待要在沈府挑别的姐儿配与顾秋波,瞧来瞧去,总不若沈天樱才貌双全,只得先搁了下来。这当下听得顾秋波说道属意蒋白,希望自己能派人上将军府提亲,虽是讶异,却也没有当场拒绝。
待顾秋波下去了,沈玉照只让人去书房请敏王过来。敏王听得沈玉照的话,也诧异了一下,“秋波想娶将军府的蒋白?”
沈玉照点点头道:“论起来,蒋白确是天之娇娇女。她祖母蒋老夫人是太后娘娘的堂妹,母亲将军夫人的义母又是先朝长公主。外祖父是贺监正,父亲又是当朝大将军,此等门第,配咱们秋波实在绰绰有余。况且,秋波先前在将军府学武,与蒋玄蒋青等人素有师兄弟情谊,现下若能娶了蒋白,郎舅和睦,倒能补偿些没有亲兄弟姐妹的遗憾,将来也能和将军府这些哥儿互相扶持。我想了半天,倒是觉得这是一头好亲事。”
沈玉照还有一条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将军府一向人丁兴旺,诸媳妇都是身体强壮能生养的。虽说蒋白小时体弱,但据说这些年并没有生什么病,连小病小灾也少,她又有武艺在身,身子却一定比足不出户的闺秀要强健的多。娶了她过门,虽不敢希望她也和蒋老夫人那样一生就是六个儿子,但和她娘那样连生三胎,总是可能的。沈玉照自己吃够了体弱不能多多养育的苦头,只希望顾秋波能娶一个健健康康的姑娘。待得顾秋波一提蒋白,她心下计较半天,却同意了一大半。
敏王一副文人性子,平素喜结交的也是文人雅士,当初与沈玉照的亲事,说是尚太后一手安排的,还不如说是他自己对沈玉照一见钟情,求得尚太后出面的。因当下听得顾秋波喜欢蒋白,也和沈玉照一样权衡一番,笑道:“秋波先前在将军府学武,与蒋白称兄道弟,自是有情谊,这当下得知蒋白是女娃,生了情愫,也不足为奇。既是两情相悦,又是门当户对,那便择日让人上将军府提亲罢!”
“咱们派人上将军府提亲只怕不妥。”沈玉照倒不意外敏王同意这头亲事,这会笑道:“论起来,我总是沈府出来的女儿,而我娘跟蒋老夫人一向有隙,我偏使人上将军府求亲,只怕是打了我娘的脸。不若进宫求皇上,让皇上下旨赐婚,只推说这是皇上顾惜咱们敏王府只有一个儿子,特意赐婚的。既是赐婚,一来将军府更有脸面,二来我娘也没话说。”
沈夫人和尚婕年轻时的事沈玉照自然不知道,但是父亲沈三爷病重的事,她却知之甚详。当时宫里的御医也说了,纵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得的。只是沈夫人如何肯放弃,依然使人四处访名医,后来听得一位神医进京,自然忙忙令人去请。去请神医的人好半天回来,却说神医被将军府的人先请了去,又从将军府后门走了,一时错过没请着人。眼见着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沈夫人自然迁怒将军府。只是沈玉照却知道,此事怪不得将军府,纯是那位去请神医的管事因连日在外奔波,那会疲惫不堪,一时疏忽,没有令人先行告知将军府一声,只领着人守在将军府门口不远处,这才错过了神医。虽是如此,沈夫人多年的心结岂是容易得解的,沈玉照自然不想惹沈夫人生气,这才提出请旨赐婚的主意。
沈玉照如此说,敏王自然没意见。
却说尚太后听得顾元维的话,想着自己拿乔了这些时候,只等尚婕先开口提婚事,这会依然要开口求尚婕,却有些下不来台。听得顾元维说可以请皇上下旨赐婚,一时眼睛一亮,是哟,让皇上下旨,将军府敢不遵?再有,先前顾元维出海时,多有流言出现,说道顾元维是被仁元皇帝驱逐出海的,现下请仁元皇帝亲自为顾元维赐婚,正好向人说明,仁元皇帝依然喜爱这个弟弟,兄弟并没有生隙,皇家依然一家亲。
这会儿,唐至萃正跟贺词道:“凭白哥儿的相貌家世,只怕很快就有人上将军府提亲,咱们动作可得快些,省的叫别人争了先。”
贺词倒有些为难,皱着眉,叹口气道:“提亲的事,自然要跟我娘他们商量。我先前说过想为信哥儿定下白哥儿,我爹却是赞成的,不知为何,我娘总是不大乐意的样子,倒不知道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信哥儿这样的,配白哥儿难道配不起了?莫不成你娘还想白哥儿进宫当太子妃不成?”唐至萃每回想到贵姐不大赞成贺信之和蒋白的婚事,就有些不痛快,这会摔下手里的梳子道:“你娘不帮着咱们上将军府提亲,咱们就自己上将军府去。”
唐至萃说着,却在房里拿出一个牌子对贺词道:“当年,我到南昌国来,却有御赐的公主府,只是我婉拒了你们皇上的好意,只一心一意作你的妻子。虽如此,宫里还是给了我一个牌子,道是持着牌子可以随时求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如今,是用到这个牌子的时候了。”
贺词过去搂着唐至萃道:“何苦为了信哥儿的婚事惊动皇上?不若跟我爹提一提,让他劝劝我娘,没准我娘这回就答应上将军府提亲呢?”
“你呀你!”唐至萃伸手指戳贺词的额角,嗔道:“你爹什么都好,就是宠爱你娘,宠爱的没边。你娘说不行的事,你爹什么时候舍得违她的意思?”说着暗暗腹诽贺年,都做祖父的人了,还这么听老婆的话!外头的人还以为贺监正多么严肃刚正,素不知道,老婆一个眼神,就叫他服服帖帖。连孙子的婚事,老婆表现出不大乐意,他马上也转了口风。真让人气愤!现下靠不着你们了,我得进宫求皇上赐婚。
唐至萃几次在尚婕跟前露出口风,见尚婕也颇为喜欢贺信之,贺信之又与蒋白和睦,自然认为只要正式让人到将军府提亲,这头婚事必成的。只是想不到的是,对这头婚事表现出不大乐意的,居然是看着很疼爱蒋白的贵姐,一时只以为贵姐希望蒋白进宫当太子妃,所以不帮着孙子,如何不生气?只是婆婆不乐意,自己却不好擅自作主定下婚事。这当下除了进宫求仁元皇帝赐婚,还能有什么法子?
当天晚上,尚如贞在宫内跟心腹严嬷嬷道:“你说说,这算什么事?皇上还没令人拟旨到将军府呢,母后就跑到书房说,她看中蒋白,让皇上给福王殿下赐婚。我不敢多话,好在皇上托词还要接见外臣,此事且再论,母后这才走的。谁知那头敏王和敏王妃进来求见,也说看中蒋白,求皇上给秋波赐婚。这也罢了,那北成国公主唐至萃适才也进去求见,居然还是看中蒋白,要求给贺信之赐婚的。我好容易看中的人,一个一个就要跟我抢么?”
严嬷嬷见尚如贞发怒,小心翼翼道:“皇上不是谁都没应下么?这当下自然是要拖延时间,想法子说服太后娘娘,另选名门闺秀配与福王殿下的罢!只我不明白,太后娘娘就罢了,那敏王府和贺府的人,皇上怎么不索性拒绝了,却只推说待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之后再论呢?”
“严嬷嬷,你这个就不明白了。”尚如贞叹口气道:“皇上想着说服母后怕是不易,这才没有当场拒绝敏王府和贺府,想留着这两家府里的人打幌子呢!”
各人谋划时,沈天桐却在书房里呆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说服祖母上将军府提亲的法子。一时乱翻着手里的书,忽的吓了一大吓。自己随手夹在书里的画像怎么不见了?
沈夫人这会倒是捏着他画的画像,气恼交加,只问翠眉道:“从子母庙回来之后,桐哥儿就没吃过东西,连茶水也没喝过?”
翠眉不敢隐瞒,自是把沈天桐的情况说了,带着哭音道:“还请老夫人过去瞧瞧少爷,问一问原故。”
“老夫人,这……”胡嬷嬷心知沈天桐怕是因为瞧见蒋白易了女装,生了心思,又觉着沈夫人不会为他上蒋府提亲,这才作此形状的。这当下不好当着翠眉的面说这个事,只扶着沈夫人起身,叹了一句道:“桐少爷性子委实太像当初的愿之少爷了。”
沈夫人听的眉头一跳,只不作声。待来到沈天桐的书房,见得沈天桐果然坐着发呆,旁边一个食盒放着的食物丝毫未动,不禁沉下脸道:“桐哥儿,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为何不爱惜自己?”
见得胡嬷嬷领着翠眉下去了,沈天桐这才起身,扶了沈夫人坐下,自己慢慢矮身,跪了下去,伏身道:“祖母既然使翠眉拿了孙儿绘下的画像,自应该明白孙儿的心事。孙儿因和白哥儿一起学武多年,师兄弟情厚,自是关怀于她。这大半年不见她的人影,不知不觉的想念,只以为她是男娃,却一意控制着自己的言行,不使人觉察。今日见她换回女装,孙儿方才明白,自己却是早已钟情于她了。只是祖母和蒋老夫人既然有隙,孙儿万不敢要求祖母上将军府求亲,让祖母为难的。但孙儿现下心中既是属意白哥儿,此生便不会另娶,再有议婚的人上门,还请祖母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