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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重生的日子过的很缓慢,我在心里慢慢回忆前五年前的事情,前世一丝丝一缕缕,渐渐浮现到了眼前。
人心也不能时刻被痛苦和仇恨占据,我只是对自己的死因有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有人害我。
这一次如果命运依然安排我去嫁那传说中老朽的楚王,我想我一定不会再去跳那城墙。
回忆的日子里,我在宫中等了很久,白天看云朵,夜里数星星,我在等仲德。
母亲宫里的剪菊坐在长廊下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和我说着仲德的事。父皇有很多的皇子,这个二皇子,自小便不在宫中,据说是跟着一个奇人学艺去了。十三岁的时候,奇人死了,死前让他回到了宫中。
我点点头,难怪我十岁前从来没见过他。其它的兄弟姐妹,平日里虽然不来往,但在年节的时候,还是会见上一见的。
据说仲德的本事很大,会占卜,会巫术,会飞檐走壁……因此被父皇派出去做了大周的大行人。做大行人,是需要很有本事才能做的,这是父皇设的专门搜集各诸侯国情报的官儿。仲德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坐了五年。
那就是说,仲德今天有十八岁了,我掰着手指算着。心里默然,今年我比他小了八岁。剪菊一边飞针走线,一边斜着眼睛瞥我:“公主为何对二皇子如此关心?”
我晒然一笑:“二哥对我有恩,我自然记得他的好。”
剪菊用牙齿咬断了线,用手细细地摩挲着线脚,点点头说道:“二皇子人确实是好,这宫中没有不说他好的。只是一点,太令人遗憾……”
我心中被触痛,还是接了她的话,问道:“什么一点,哪一点?”
剪菊揉揉眼睛,叹了口气道:“二皇子学了那奇人的本事,今生便不能娶亲,这让好多贵女们伤心啊……”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答案,我依然心中抽痛,将身体伏到栏杆上,低头不语。剪菊奇怪地看着我:“公主可是不舒服?”
我强打精神,恢复了神情,又问道:“那二哥愿意么?”
剪菊笑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不愿意二皇子便不会去学这种本事了。”
我心中冷笑,仲德,当然是愿意的,仲德去学这些,是为了替他母妃报仇,上辈子我和他最好,我又安能不知。我只作懵懂,又问道:“那父皇愿意么?”
剪菊想了想:“应该是愿意的,据说那个奇人很挑剔,他那身本事难得一见,他来到陛下宫中,说要挑人,陛下听了之后毫不犹豫地让他带走了二皇子,那一年,二皇子应该还没有公主这般大,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我立刻握了握拳头,发自内心地咬牙道:“父皇好狠的心。”
剪菊赶紧四处看看,接着嘘我:“公主小声些。”见四下无人,又悄悄地和我说道:“陛下近日来我们这里多了,这对贵人和公主都是好事,公主可莫要为贵人惹祸……待贵人再诞下个小公子,公主将来就有倚仗了,那时贵人的日子才算是安稳了……”
她附在我耳边低低地说着,弄的我十分痒,我抬起头来问:“为何陛下近日来我们这里的日子多了?”
剪菊突然脸就红了一下,支吾道:“公主年纪还小,就别问了。”
我看她的表情,十分好笑地说道:“哦~,我知道了,必是父皇许久没见到母亲,一看到母亲,便觉得比那个秦姬好上百倍……”
剪菊偷偷笑道:“你个小人精,快莫要说了,陛下常来是好事,你千万莫要为贵人惹祸便是……”
我默然,确实,近日父皇来揽月宫的日子多了起来,一月竟有七八天是歇在这里的。这对于有着三个夫人,四十三个姬妾的宠大后宫来说,这个比例着实大了些。
近来贵重的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流水般地送了进来。宫人们私下里议论着楚姬的复宠。我也搞不清楚母亲是用什么手段再一次让父皇回头,但我重生后在宫里的日子是好过了很多。
母亲想着我也大了,也不可能总圈起来,允许我在宫中四处走动走动,平日里使小雀儿和刚拨来的锁玉和我一块,但最远不能走过揽月宫前面的那片湖。
这切,都是前世没有的。前世,我永远是被囚禁在揽月宫中,抬眼看着四角的天空。
……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在宫中横着走的。前两天我想验证一下父皇这句话是不是真用,于是便特意在人多的甬路上站了半天,有两个侍人抬着食盒,匆匆地向秦姬宫中的方向走去,见我站在路中,急忙躬身行礼,我装模做样地问道:“这是何物,又要送去何处?”
二侍人点头哈腰地回道:“回禀公主,这是秦贵人的小食,正是要送往娇娃馆的”。
娇娃馆是秦姬的住处。其实娇娃馆和揽月宫相隔不远,以前我经常能听到娇娃馆里飘出来的奏乐声。
我点点头,本想再吓唬吓唬他们,想着剪菊的话,那个秦姬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回头再闹母亲一场,我便真的皮痒了,于是便悻悻地让开了。
一个上午,我闲着无事,就这样拦在路中间,查问着来往的侍人宫女。小雀儿叹着气,看着我在路中间作威作福。
这一日,闲着没事,我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这里便是不能再逾越的界限了,母亲规定,我不能到湖的那边。
日头映在水面上,闪闪地晃着眼,我将手中的一把小石子,一颗一颗地投入到湖中,无聊地听着那叮,咚的散落的声音,看着水波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我又想起了仲德了,想着他那么小的年纪便出去吃苦,便忍不住唉声叹气。又想着他因学了那些本事而不能娶亲,心中又暗爽。他是我二哥,我再喜欢他也不能嫁给他,那正好,谁也不能嫁他,省得我看着他带着个佳人心里难受。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背后一个温和熟悉的声音:“这么大的日头,也不嫌热……”
我惊喜地跳了起来,来人正是仲德,微微笑着,站在背后的一片柳荫之中,面如冠玉,长眉若裁,清俊风雅。
我的脸立刻便红了,将手藏到背后,悄悄地丢掉了手中的石子。小雀儿和锁玉见仲德过来,立刻屈膝告退,躲到一边去了。
仲德目光如炬,走上前来,拉过我的手看了看,笑道:“你又淘气,这双手搞的这么脏,回去不用挨罚的么……”
我尴尬地拍了拍手,拍掉手中沾的尘土,顺口笑道:“我母亲可温柔了,从不对我发脾气……二哥小时总挨你母妃的打吧?”
话甫一说出口,便后了悔,在我十岁的时候,仲德的母亲早就死了。
果然仲德皱了皱眉,我慌了,急忙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仲德奇怪地看我一眼,说道:“这有何妨?”也走到湖边的石头上,与我并肩坐下。哦,不,是坐在我旁边,我的头刚刚到他的肩。我侧着脸儿看他,心里一阵狂跳。再次沮丧地想着,现在的我长的实在是太小了!
仲德眯着眼睛看着对岸,对岸的一处宫室前面,有两只天鹅在岸上觅食。隐隐可见雪白的两团在低头吃着东西。仲德手指着对面,笑道:“你想不想去看看那两只鹅?”
我勾了头,看着荡漾着曝光的水面,沮丧地说:“母亲不让我过去,只准我到这里坐坐。”
仲德看看我,又看看鹅,笑了笑,随手摘下一枝柳条,做了一个口哨,放在嘴巴里轻轻吹了起来,曲调怪异又十分动听,我一抬头,惊讶地看着对面,那两只白鹅突然疯了一样,嘎嘎地冲进水里,扇着两片翅膀,拼了命地向这边游过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游过了大湖,径直游到我的面前。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和眼前近在咫尺的那两只漂亮的大白鹅对视着,又转头看看仲德,目瞪口呆!前一世,我只知道仲德很有本事,却不想他有这般与禽兽沟通的本领!
仲德拿出嘴里的柳哨,歪着头看我,眼睛里有丝狡黠的光,淡淡地问:“怎么,不喜欢?”
我结巴道:“喜~喜欢……你是怎么做到的?”
仲德淡淡一笑,下巴翘着看着远处:“这些雕虫小技,只是哄着妹妹高兴罢了,哪天我带你去猎兽,可比这个好看多了。”
我更结巴了:“哪……哪天?会是哪天?”
仲德失笑,伸手拍拍我的头道:“每日别忘了喂食给这两只馋鹅,它们便会留下来和你玩了。”
我正陶醉着。突然听到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二哥哥,何时也带我去玩玩?”
我和仲德齐齐转头,岸边上站着一个身量和我相仿的小丫头,正是那天手拿金球的秦衡。
那女孩见我们二人一脸见鬼的表情,冷哼一声,径直绕过石头,坐到了仲德的另一边。我歪头看看秦衡,心里闪过一丝恶作剧,我抬起身,使劲地往仲德那边靠了靠。秦衡见到我的小动作,又冷哼一声,看着仲德,“二哥哥这次走了不到一个月,便把妹妹忘了?”又看了看我,尖刻地说:“这么个丑丫头,也值得二哥哥陪她说了这么久的话?”
仲德笑笑,不说话,只是看向湖中的天鹅。我突然一笑,伸手搂住仲德的胳膊,将头靠在仲德的肩上。
秦衡立刻气的不行了!咬碎了银牙,眼中冒出怒火来。指着我骂道:“你娘是个狐狸精,你也是个狐狸精……”
我楞住。仲德变了变脸色,喝道:“莫要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秦娘娘!”前世的秦衡在我面前永远是慢条斯里的,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
秦衡哭了,用手指着仲德叫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我姑母对你那么好,若不是看在你是姨娘的孩子,我姑母早就不理你了!如今你和外人欺负我,我要去告诉姑母!”
边说边哭,却不见她动。仲德沉默了一瞬,双手在石头上一拍,便飘然而起,待我和秦衡双双惊诧地回头,他已经在林荫中上走远了。
我转过头来,恨恨地骂她:“你去啊,你怎么不去告状啊~!你和那个秦娘娘,一个二个都只会告状!”
她转过头来瞪着我,一双眼睛哭得像桃花一样。我心中烦了起来:“你就会瞪着我,你自己呆着吧,我走了!”
她突然抽泣了起来:“你别走,你不准走……”
我无奈地转过身来,抱臂看着她:“你到底要怎样,哼哼?”
她楞了楞,脸上还挂着眼泪,撅着嘴道:“我才不是,你知不知道,你以为你现在的名声好到哪里去么?知道你的名号么?”
我哦然:“什么名号?”
“横着走!”她一仰脖,又冷哼一声,似乎十分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