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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是洞庭名茶,水是立春新雪,那盏与壶自然也不能是凡物。
一双青釉瓷盏与一把青釉瓷壶胎薄质润,在灯火的映射下,透过烟青色的杯壁,竟放佛能看见其中晕染出的流光溢彩。
莫行医一眼瞧去,便知此壶此盏乃是内廷贡品,却也没一语道破。
他看着贺涛慢条斯理的温热壶盏,分茶入宫,悬壶高冲。只见白雾腾空而起,翩翩飞去,再往杯子里看,杯中的茶叶都齐崭崭地悬空竖了起来,就像一群破土而出的春笋,过了一会,又慢慢下沉,就像是雪花坠落一般,如此这般三起三落,蔚成趣观,棵棵茶芽立悬于杯中如银刀直立,果然名不虚传。
待贺涛分杯敬客后,一股甜润的兰花香味沁入肺腑。
莫行医端起茶盏,疑惑的问道:“贺老,这冲茶,不用先滤去沉滓么?”
贺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听你所言,貌似略懂茶道,可细究起来,却是露了马脚。”
他轻轻刮去浮沫,欣赏了一番盏中玉液,方才解释道:“这君山银针可分为尖茶与茸茶两种,尖茶如茶剑,白毛茸然,纳为贡茶,素称‘贡尖’,只取春茶首轮嫩芽,乃是上上之品。足下请看,这茶汤可是如琼浆玉露般晶莹澄净?”
莫行医不通茶道,听他讲的头头是道,才豁然开朗。
贺涛奉起茶盏将将喝了一小口,只觉得清香沁人,齿颊留芳。
而茶几另一侧的莫行医此时早已一口茶汤下肚,赞道:“果然好吃。”
看到贺涛面露愠色,他晒然一笑,说道:“我乃粗俗之辈,哪里懂得饮茶,拿这君山银针给我吃,便是糟蹋了,贺老勿要怪罪,哈哈。”
见他尚且知晓进退,贺涛脸色稍霁,又轻启茶盖喝上一口,茶汤入喉,回味无穷,不由有感而发。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
等他过足了瘾,这才提起了正事,问道:“莫先生说是从贺兰山来的,莫非是北凉旧识?找老夫何事?”
旧识?
恐怕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更旧一些,莫行医暗想道。
他肃起容颜,凑到贺涛近前,低声说道:“申屠死了。”
贺涛身躯猛然一震,手中茶盏险些拿捏不住,连浅黄色的茶汤也溅洒到了茶几之上。
莫行医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一眼不眨。
震惊、疑惑、悲切、解脱,各种情绪落在他的眼瞳之中,许久之后,才放下茶盏,用茶巾缓缓抹净几面,戚戚然的说道:“伴君如伴虎,果然还是难逃一死啊……阁下拥雪入扶风,是酆王殿下叫你来取我性命的吧?……”
莫行医眼底一寒,料想那件事果真与酆王有干系!倒是不知道你这老贼出了几分力。
他不露声色的摇头答道:“贺老误会了,申屠是在营外被他人所杀,殿下让我前来找贺老确认,当日之事是否另有旁人知晓。”
“哦?”贺涛挑着眉站起身来,眼角偷偷打量着莫行医,似是有些猜疑,便再也闭口不谈。
哼,这老贼依然如往日一般狡诈谨慎,莫行医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书信摆在茶几上。
莫行医的手刚一收回,贺涛见到这封信,便慌忙坐回原地拿在了手中。
究竟是何书信能让莫行医借以成功的获取贺涛的信任呢?
那信封是官方制式,那封口上,赫然盖着烫红的北凉军兵符印鉴。
贺涛看了莫行医一眼,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拆开封口,仔细阅览起来。
壶中的水还翻滚着,汤色渐渐泛深,茶香也愈来愈浓郁。
看罢书信,才知莫行医并无虚言,贺涛显得有些萎顿的靠在椅背上,合起眼睑,去唤醒十多年前的那段记忆。
莫行医则耐心的等待着。
十多年太远,然而那段回忆太过沉重,以至于贺涛无需刻意去翻找、去挖掘,那段故事就已历历在目。
故事的主角之一,重新翻开那一页,娓娓述说起十多年前的那些岁月。
“当日是我调开军需营的守卫,亲手从营中取了一百柄孔雀翎连弩,并亲自押送到申屠将军营地的,所有军械都用油布覆盖,与我一同前往的几名士卒并不知情。……即便知晓,也都在十年前,讨伐匈奴时战死北疆了……”
油灯将近,茶馆内光线顿时暗淡了不少,贺涛将灯芯往上挑起,馆内复又亮堂起来。
“那还有谁会触及这道密令呢?”
“酆王殿下、韩军师、老夫自己、申屠将军,还有他手下那百来号兄弟,便不该有其余人知晓了。再说申屠他那些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执行完命令后还能活下来的,也都被他亲手一个个砍了脑袋,老夫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知道。”
茶馆内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贺涛还在皱眉回忆,而莫行医则以手抚额佯装思索,其实早已指节发白,痛苦的咬牙压抑着满腔的怒火。
他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缕笑容,说道:“若真不是军需营走漏了风声,那便好,申屠将军之死,也可能是仇杀。”
贺涛自忖当日之事进行的极为隐秘,闻言不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贺老,你看这茶凉了就不好吃了,让莫某再奉上一盏。”
莫行医端起茶壶,在贺涛身前的空盏里重新注入了茶汤,右手小指不经意的弹了一下,几缕无色无味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茶盏内。
“多谢多谢,足下雪夜送茶,岂能亏待了自己。”贺涛接过茶壶,也替莫行医奉上了一盏。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其乐融融,两人相视一笑,慢慢品起茶来。
茶是好茶,贺涛品的极为陶醉,可莫行医却全然品不出一丝滋味。他放下茶盏,说道:“贺老,虽说申屠将军之事,可能事出意外,但是谨慎起见,或许您老也该找个地方暂避一下。”
贺涛环顾了一圈茶馆,笑道:“老夫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何必要躲藏,况且身家性命都在这间茶馆中,又能躲到何处去?”
莫行医看着幽暗的后堂,说道:“我看那冰窖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哈哈哈哈,足下真是爱说笑。”
贺涛指着他,癫笑不已。
笑着笑着,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叠影重重,竟像是多长出来了几只手,他只道是自己老眼昏花,下意识的想去揉一揉眼睛,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发软,竟然连话也讲不利索了。
砰然摔落在地,他看着油灯下莫行医模糊的脸,愕然发出颤抖的声音:“这……茶……”
莫行医面无表情的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拖着他向后堂的阴暗里走去。
冰窖的门被启开,立春的新雪像棉花糖般好看,贺涛滚落进棉花糖堆中,彷佛被囚禁在冰雪世界里。他无力的想要挣扎起身,却听到安静的冰窖内,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声,最后渐渐失去了知觉。
茶几上的书信被投进了泥炉中化成灰烬,茶馆的门板被封的严严实实。好酒的北地县民,想必也不太在意这间冷清的茶馆会将休业的木牌多挂上一段日子。
陋巷里,莫行医的身影像野猫般悄无声息的遛过,跃入了客栈中。
(PS:关于君山银针的两个章节,是北极贝个人非常喜欢的,喜欢这种调调,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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