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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扭身走后,严妍就定在了自家食档后好一会儿不得回神。手里动作也给忘了,只胸中鼓声隆隆,挤兑得她一时根本就忘了要去想些个什么应对法子。她脑中忽地空空了,然后感到手弯被人重重又急急地扯了,她才仿佛是由一个虚幻不真的恶梦中回到了现实里来。她心血都虚了,她也想有人来告诉自己,方才俄而之间发生的片段,是个幻象,就不该是个真事儿!
哪知,听了身后那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纠里讲的一句话,那之前本就虚了的心血像是被人给直接全抽走了似的。身后那畏缩姑娘急道:“严妍,那个王爷做什么那么跟你讲话,你做了什么事?”畏缩姑娘仍是神色张皇,似是方才那男人还在眼前那般的,就足见那男人带给她的惊吓,人都走了,戾气还在。
“哪个王爷?”
“啊?”纠里脑中浑浑,不知严妍是真不认得,还是假说不认得。
严妍被她疑惑地盯了片刻,脑中反应了上来,也像是自内炸开了一锅滚水,急讲道:“以前王府的王爷?”
“不然还能是哪个?”
严妍胸中憋了一句,却并未敢吐出口:完了。
她抚了抚纠里的肩,简单带过一句:“没事的,不要怕。”
纠里听言,只是没再往下细问,不过她那日接下来就没再舒展过眉头,一直是一副天将崩、地将裂、大家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的模样。弄得本就心中发毛发慌的严妍也是益发的仓皇,还要努力地保持镇静,为来客准备吃食,尽量不在操作上出错误。
这是个已入初冬的天,在现代算阳历,该是十月里头了。若是十月里严妍处的那座南方的城,那天气也该是寒丝丝的了,得穿上起码一厚一薄两件针织才能挡得住那凉气。可这是座北方的城,寒凉更甚,还有北风吹刮着,虽说可能不会似隆冬那般透骨,却已开始侵肌。本来只是身体有些寒凉,这下可好,心里头也发起了寒凉,内外交迫之下,人怎么可能爽利开怀得起来。
晚上收了工,和濑益烈、纠里以及马儿护着她们家现在最重要的生财家什——那辆板车,缓缓地朝家走去。濑益烈一来到,就感受到气氛不对劲,见两个姑娘家不说话,不像平日里,做完了一天的买卖,还会打个趣,讲讲有意思的事儿,今晚,就全是不吭气儿的,他也就不好现在纠着问清楚。
回到去,严妍就一个人闷进了她厢房里,在那里和第二日要用的面。每晚,她回了家后,都还得和好、发上四个木桶的面,给桶上盖好方被子后,她才会泡个简单的澡。每晚泡澡的时间不会太长,往往她泡着泡着,就十分地困倦,她怕自己在水里睡着,到时水一凉,她就得着凉,着凉的话就麻烦了,既干不了活儿,也上不了工,所以她就一直注意着,不管那澡水多舒服,她也不肯泡过一刻钟,便会出桶,沥干了身子上的水,着了亵衣、裤,一钻进被子里,便能睡着。
可今晚,照常悉心发面,照常通过手臂力量体会一遍自己的心与力的融合度,之后,给桶上盖了方被子。水已烧好,人泡了进桶,泡时,不见困倦,泡完,仍是不见困倦。想是,心里头压着事儿呢吧。
睡不着,那就想着打开窗,吸上一鼻子的凉气,让自己彻头彻尾地“爽”一下。窗子一推了开,比夏日里头的空调凉风还锐的凉气就沁进了鼻子,硬着头皮说了声“爽”,接着,就打了个喷嚏。然后,她就没骨气地闭上了窗棂,冬夜可长着呢,被不住自己这么瞎耍。明日,照常上工,走一步,算一步,敌不动,我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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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一早,她们还是去摆档了。头一个时辰,什么事儿也没有,可严妍也不敢松气,总觉着,有些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且她也有些草木皆兵,但凡见着有走过自家档子前的官兵,她的心就会紧一下,以为人家是要来干些什么施压的事儿的。
就这么紧张兮兮地过了那头个时辰,在第二个时辰过了约摸一半的时候,终是来人了。四个既高大,又威猛的辽人官兵来到了食档前,一来到,严妍就觉着自家小食档像是给笼在了日蚀中。她强作镇定,想听听来人到底要说些什么。
那打头的官兵道:“今晚王爷府有宴请,需要你们提供八百个黄馍,你们做好了后,酉时二刻就给送来吧。”讲完,便给了严妍一个工艺粗糙的锦囊,说是:“内有一锭银子,王爷说不用找数给他了。还说,你一定得收下。”
严妍接过了那破烂锦囊,手一触到,心中就一突,心下晓得,里面装的不会是银子,若是没猜错的话,许就是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就要将她们一日的一半血汗换走,也够阴的,不过,还没绝透,比严妍昨晚想到的最坏情况是要好得多了。
行,她肯。这日里头,她家的黄馍没再卖人,只是在档子上不停地蒸,蒸完了集好,近傍晚时,让纠里回去了一趟,叫了濑益烈来,把黄馍给王爷府上送了去。她家一日约是能卖一千个黄馍,今日除去早上那一个时辰卖掉的约两百个,余正好是八百个有余的黄馍。严妍也是十分纳闷,不知那王爷是长了几双眼,竟能算得这么准,正好将自己一日的在黄馍上的劳动成果给剥夺掉了。
濑益烈赶了马车去送的那趟黄馍,送完后,就又回到档子上。严妍问他,有没有受人刁难,他讲没有,就是把东西给了人府上管事儿的,便回来了。严妍就额了额头,没有再讲话。纠里还开心地跟濑益烈讲:“没事的,没事的,或许我昨儿个晚上太紧张了,今早那王爷差人来定我们家黄馍,还留了银子的,只多不少呢。”
严妍听了,想着这兄妹俩昨晚上该是私下里嚼过这个叫人紧张的话题的。她抬了眼,望了望濑益烈,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想叫他们兄妹俩放心,否则三个人一起精神紧张的话,特别是在另两个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情况下,容易让这份紧张成倍地扩张,就变成瞎紧张了再瞎紧张,没什么意义。故而,不如安抚住他们的心,不叫他们也紧张。
濑益烈见严妍笑着点了点头,心头的大石也是放下了,笃信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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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归了家去后。另两个明显的是放松下来了的。而,严妍,回了自己那处厢房内后,才打开了那个破锦囊,里头,还真就是一块石头。还有,一个纸条儿,上头写着:丫头,说话痛快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要是不想那日与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和他家有事,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