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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照相约好的,严妍和那癫老头儿要在早上巳时出发。这趟是癫老头儿给安排的整个行程,严妍也就不用操什么心了。
早上,匀德实说是会差辆马车来她严记大门口接她到他家宅门口去,因他有些东西要准备,正好一趟给运到在真定府他一处行府上头去,故而两人得由他家门口出发才方便。严妍反正也没什么太多要准备的,她次次出行都那样轻便,把她自个儿带着就成。
严妍提早站在了门口,等着老头儿派的马车过来接她。想着这老头儿也真是有钱,在宋境内竟然也有行府别院。到时到了他家宅邸门口可要好好看看他家那宅子外观,咱没钱,不过还是可以去感受一下有钱人的富贵奢华的。正站着、想着呢,就见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总叫她辗转反侧到大半夜的麻烦人来了。
“你站在这大门口做什么?”
“没做什么。”
“那是做什么?”
“……我等人。”
“等谁?”
“……你又不认识。”
“我问你等谁。”
“……等住在这城里头的匀德实爷爷差的马车来接我,我接下来两日要与他越境去真定府,看猪肉,因为我想给我家楼子出个新品。”不要反抗了吧,这个人这样霸道,是改不了的,看来以后得找个机会跟他讲到明白,他们俩是没可能的。否则不说清楚,老是这么你追赶我逃避的并不好。一个,她也不想一天到晚地给人脸子看,想叫人知难而退的,再一个,有些男人如果是来征服的,可能你越是强硬,他还越来劲儿。
“匀德实。”
“嗯。”
“好。路上小心。”
“好的,我会的。”
转眼,由街北那侧驱来的马车就到了跟前,于严妍左侧停了下来。她人上了车后,耶律隆浚盯着那马车远去的背影,向身侧一待从交待到:“找人跟着。”
“是。”
严妍坐的这辆马车,由西京街沿街向北疾行而去,到了街的北端,向东拐去,再拐了两条大街小道,到了宣化街,再沿街驱着,便到了一户大宅邸。光是那宅正南门的那面南墙就长得不是一般,像是无垠般地,叫人一眼望不到那南墙的根儿在哪处。由严妍坐的那辆马车中,她勾头出去一望,也见是这宅内居高建筑多且气派,就连那假山石都是奇岩嵯峨的,比寻常富户家里头的假山要“巍峨”上不只一分半点。南面儿正墙前头一溜停着五驾大型马车,清一色黑色高头大马,双头马车,有不少家丁在往马车内打着包地装载东西。
严妍在心里头给癫老头儿加了个定语,富可敌国的癫老头儿。正感叹着他家富比王侯的气势,那癫老头儿就出了家门,身上大包小包的,像是要去逃难似的。严妍也是纳闷儿,他这些个马车上多少空敞位置他不用,非得把些大包小包的往身上挂。这时候,还跟着出来了一老太,帮那癫老头儿理着他身上那些大包小包,一边还讲:“老头子,出门在外的要小心,要吃好喝好,回了来,可别瘦了落了形。”
严妍听得胃里头翻江倒海,想着,他这才出去两日,小心什么啊小心,能遇上什么事儿她也是想不通,还有,就这癫老头儿这副健硕的身子骨儿,你就是饿上他二七十四日,怕是也无法成功落了他的形。而且,这一对老头老太的,在个大门口,一堆的家仆面前,那个腻歪劲儿,还让不让人好好儿的了。
这时,那老太交待完了自家老头一些个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后,便走了来严妍这处,讲:“严妍啊,我家老头子这几日就交给你了,他不会照顾自己。你要照顾好他。”说完,还执起了严妍的手。
严妍头皮都发麻了,整条颈子也都僵直着,讲道:“好的,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他。”心想着,这老婆婆比她家老头子还更自来熟,一上来就热乎得好似她与她俩是认识了数十载了似的。
颠老头儿上了车,严妍就在想着,真是什么锅就得配什么盖,这颠老头儿就必配一个颠老太太。但一想,他二人就这么疯疯地一起度过这人生短短数十寒暑,也是挺好的,游乐人间的心,又何尝不好。幸福的是,旁人看着他俩再疯癫,但他俩有彼此,互相看不厌不就得了。这么想着,严妍还挺羡慕他们两个。
严妍叫了人,便也不想再讲话了,想盘算一下自家楼子里头的事。匀德实见她不太讲话,就由一个小包袱里头拿了条脂香四溢的小食出来,说是:“小宝贝儿,吃点这个,这叫小软脂。很甜的。”
严妍想讲“她不吃甜的东西了”,因为她到了这儿来之后,真的是开始讨厌起甜食来,那玩艺儿是她过往发胖的元凶,故而她现在就想着吃好一日三餐,吃清淡一些就行了,零嘴儿的也就罢了吧。这会儿看匀德实爷爷那身上大包小包的,不禁在想,他这不会全背的是零嘴儿吧。这是在做什么,小学生春游吗?
她刚要说出口,说她不要吃了,早膳已用过了,就见她们这辆还未行进的马车的前帘被掀开了,进了来一人,一看,竟是陶北原。
“陶大哥?”
“是啊,这阵子有些瞎忙活,你新的铺子开了张,也没过去光顾过。不过,我爷爷倒是成天到晚地往你哪头跑。”
“他是你爷爷?”
“是啊?”
“亲的。”
“那还能假?”
严妍想着,这老头老太太都有些个“与众不同”,本还有暗忖着那两人的儿孙怕是也有一定程度的癫狂性子在,可没想,那两人的孩子的孩子竟是如斯正常,比方说眼前这个陶北原,就是个再正常、再常性不过的男人了。
她想着这陶北原家里头也真是有钱,估计自其父那一辈起就该是从商的了吧,不然不可能这般殷实。这么厚的家底,怕是只靠一辈人也积不起来。
这一行了,六辆马车朝着真定府就去了。到了真定府后,陶北原就将其余五辆马车上的货卸了去他置在真定府内的一间宅子里头去了。而严妍则与匀德实二人在街上瞎逛,见肉档便停脚,打听清楚各家不同部位的猪肉价,低得那都叫人心生暗喜。
严妍只要两个部位,一个是上佳的梅花肉,一个是上好的带皮五花肉。挑的时候,与老饕二人还仔细研究了一下,讲明白了要怎么个挑法儿,老饕记了去,说是以后就按她讲的来。严妍晓得,他可是在美味的驱使下才老是这么颠颠儿地跟在自己身旁转悠的。可他这性格也不错的,总比阴沉的好吧。想他与他家老太太两人都是一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样子,想是与吃得好,还有心里头常生欢喜是分不开的吧。
在真定府逗留的这一晚,严妍不肯住去陶北原宅中的客房,还是在客栈中住了店,老头儿见她一人住在外头,身旁也没个男人,想想是放心不下,便陪她一起在同一间客栈中落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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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回了西京,两人运回了整整几十斤的梅花肉与五花肉。一大部分猪肉都搁匀德实家中那诺大的地下冰窖里头储着了,余下一小部分,给严妍带了回楼子里头做灌汤包。
是那种大只的开封灌汤包,不是南京小笼汤包。个大皮薄汤多,皮子韧性足,用竹管子开了个口,也不散皮,只管吸那鲜劲儿足又带着细胶质的汤头上来,满满胶原,估计能补得那老头更加地红光满面。
这会儿,癫老头儿就正用竹管吸得满意,是没想过猪肉会这么美味。还问严妍这新品何时推出来,严妍讲,该是要再等个七日吧。因她想订制正好用来装这一只大灌汤包的竹蒸笼。那匀德实便问,这几日能不能每日都做一只出来给他吃,她讲当然可以。
匀德实于严妍家后火房内吃了一整只灌汤包下肚,心满意足地就朝楼子前头的大堂走去,想着回了家去后,先睡上个一觉,到了晚上时再来这严记喝上碗羊汤暖暖身,这一日就该是够了。
出了楼子,就瞥见一人,认识。
那人上前道:“皇太叔,你也天天来这儿?怎么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未曾与你碰过面?”
匀德实把自个儿胡须一吹,讲道:“我怎么知道。我跟你又没有缘份。”
“啊?”
“先不与你讲了,我有些困倦,先回去小憩上一会儿。”
“好,改日再去你府上拜访,与堂兄也有阵子没见了。”
“嗯,好,你来。我家老婆子还成日地念叨你呢,我都不晓得有什么好念叨的,唉,她们女人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