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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子墨已经说话了,姜龄也就没再争执。最后按照张信哲说的,《错过》的结局不改,还按照当时的网络版制作。
姜程程其实并没想通为什么他们会有争执,对她来说结局改不改都无所谓。她觉得萧公子和桂娘是否能在一起被他们放到艺术和金钱的关系上有些高。不过她也没插嘴,总觉得她是君故新加入的人贸然发表意见不太好。
但其实张信哲和姜龄吵架的起因虽然是改不改结局,但原因却是合作过程中暴露出来的观念不同,这场争吵早晚会发生。
今天姜程程的状态称不上好也称不上不好,有点像第一天的状态。所以最后一首《错付》她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录完整,晚上他们加了个班和聂子墨又把配音部分录好后,姜程程的工作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一周时间她用五天,剩下两天可以留给聂子墨再改一改音乐或者给张信哲来修改后期,效率着实很高了,姜程程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因为姜程程嗓子实在太难受了,而张信哲也要赶制作,所以君故工作组今天晚上没有出去聚会,而是定在第七天,也就是八月八日时。
第六天时聂子墨并没有陪姜程程,而是让她自己出去逛逛玩玩,他说他还有事做。
聂子墨没告诉她她也没问,就自己在泉西附近逛了逛吃了东西。
而此时C市城郊小三楼里,二楼录音室中。
聂子墨坐在黑白钢琴前,挽起半截袖子,在认真的弹奏着。
浅灰色的衬衫不再让他遥遥不及,而显现出一些平日少见的温和和温润。十指有节奏地在琴键上律动,便有轻柔音乐蹁跹而出。钢琴键黑白分明,就把他本就白皙的手指显得更加清秀。
聂子墨的目光定定落在琴键上,眼里是专注,唇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手下动作时快时慢,他的上半身也随着轻轻动。
录音室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白炽光,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温暖。似乎此时若有一束光打在他身上,便能有羽毛从天而落。
黄静雅站在录音室外已经很久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聂子墨弹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这些天她陪着姜龄四处商谈,很久没见到他了。
当聂子墨的食指摁下琴键后,这首歌弹完,却还有袅袅琴音回响在黄静雅的心底。
她轻轻推门而入,没有打扰到她。站在他的斜后方看见他因为满意自己的音乐而露出一丝清浅笑意,黄静雅也不由跟着笑。
等到聂子墨感觉到来人,眉头才微不可察的一蹙。站起身向她淡淡道:“有事?”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女人最能感觉到感情世界情绪的变化。一种是精明的,一种是敏感的。前者姜龄,后者黄静雅。
如果此情此景论姜龄看,那涂着睫毛膏画着精致眼线眼影的眸子上下一扫就知道黄静雅什么意思,也会明白‘襄王无心神女有梦’的狗血剧情了。但局中人黄静雅只能感觉到聂子墨的轻微不耐,并不知道这不耐是因为她。
听见聂子墨清淡语气,黄静雅笑一顿,却又绽放起来,“没事,就是几天没见到你了,来看看你。”
聂子墨听到这话神色略疑惑,看我干什么?别怪他不往那方面想,他以为君故没人不知道他喜欢姜程程。
见他没回答,黄静雅坐在钢琴凳上,聂子墨往后退了两步,手插口袋望着她奇奇怪怪的动作。
黄静雅食指在钢琴上摁了几个键子,是兜兜掻搔啦啦搔,发发咪咪瑞瑞兜(1155665,4433221)。
弹出来是儿歌小星星的简单节奏。然后她回头对聂子墨笑道:“我就会这点,你来教教我怎么弹?”
如果此时是溥意远在他大概会问——给学费么?
如果此时是张信哲在他大概会说——能不能把一首歌弹完?弹一半真的很难受!
但此时是聂子墨,他略皱眉头道:“你要学钢琴?”
黄静雅含着笑意轻轻颔首。
“现在就学?”
黄静雅想了想,“嗯,现在挺想学的。”
聂子墨掏出放在裤袋中的手机,一手仍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滑了几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李哥,我是聂子墨。”从手机那边传来一个男声爽朗的大笑声,和聂子墨寒暄几句后就听见他说。“李哥麻烦你件事,我这边有个朋友想学钢琴,”顿了顿,“恩对,现在就想学。”
听不见那个李哥说什么,只能听见聂子墨一声轻笑,然后是客气的道别。“好,麻烦你了李哥,有时间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他从主控室的抽屉里拿出一张A4白纸,然后在上面唰唰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递给黄静雅,“李哥是我的老师的学生中琴艺最好的,这是他的地址,你去找他就行,不用给他钱。”
一抬头,却看见黄静雅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眼睛里蓄满泪水。
她没接过那张纸,只是抬头望着聂子墨,半晌才道:“你至于这么羞辱我么聂子墨?”声音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中咬出来的。
聂子墨挑挑眉,没说话。
“你这样有意思么,啊?”黄静雅突然站起来,愤怒地质问他,眼泪却像断了串的珠子簌簌往下掉。
“说话啊,不说话什么意思。讨厌我直说我又不会缠着你。不喜欢我为什么给我那些纸条?啊?”
聂子墨一直没说话是因为他有些懵——黄静雅在说什么?
此时他才抓住她话中的疑点,纸条?什么纸条?
“我没有给过你纸条,你是不是误会了?”
“桃花糕里的纸条,写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那些。”
心思百转,聂子墨一瞬间就猜到了事情原委。因为事后他小姨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还在电话里笑得贼兮兮地,问他有没有收到她的惊喜。当时全无在意,此时却对上了原委。
聂子墨在心里扶额苦笑,他这什么小姨啊?!坑死外甥了。
无论心里怎么无奈,此时他一定要把眼前哭得什么似的的大麻烦解决掉。深深吸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点,“静雅,那些纸条不是我写的。这是一个误会,我……”
黄静雅打断他,“好,那我现在问你,你喜欢我么?”
黄静雅哭的通红的眼睛此时仍在眼眶里蓄满眼泪,似乎他说不喜欢就能一下子决堤然后倾盆冲毁一切。但聂子墨却神色冷淡地透过这双眼睛看到另一个人的眼睛。
很大,很亮,笑起来会眯成一道弯,像月亮。听歌会哭,唱歌会哭,看电影会哭,眼睛也总会蓄满盈盈清水,浓密睫毛一眨一眨就有泪流下来。
然后略有委屈的抬手去揉。
那是姜程程的眼睛。
聂子墨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这么细致这么深刻,然而的确如此。
口袋中有一包纸巾,聂子墨想递给黄静雅去擦擦眼泪,但是还没拿出来,动作就停止在那里。拖拖拉拉从不是他的风格,无意中伤害了一个女孩子已经是他的失误,在似有非有似无非无的暧昧只会伤害所有人。
于是冷着眼任由黄静雅死咬着下唇忍泪,他问她:“刚刚的钢琴曲好听么?”
没等到她回答,他就淡淡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清冷中又带着别样的温润,像白玉落盘又似雪山上的清风。
却让黄静雅浑身一颤,“是写给姜程程的。”
“我爱她。”
那一刻黄静雅突然不哭了,眼泪像是从没来过一样,只有通红的眼眶证明了刚才一切并非错觉。她问他喜欢他么?他不答。然后平平淡淡地告诉她——他爱她,他爱姜程程。
姜程程,聂子墨。好样的。
黄静雅得体的笑了笑,然后笑道:“好吧我知道了,对不起子墨,是我误会了。祝你和程程幸福快乐。”
后来不久的一个夜晚,姜龄弹掉手中的烟灰,轻轻一笑说了一段话。话没出口又吞吐了一口烟,有袅袅白雾从她鲜红唇瓣间袅娜溢出,然后才道:“失恋的姑娘啊,为什么平淡为什么仪态得体为什么落落大方?呵呵,无非就三啊。一,这姑娘根本就盼望着早点结束,早散早好,她不爱你啊,心不动则不痛啊。二,自尊心太重。捡起得体拾起礼仪做铠甲就以为能保护住她那可怜的自尊呦,呵呵,自尊心,什么玩意儿。输都输了还想自欺欺人想让自己输得漂亮点啊,其实是哭是笑谁在意,就她自己在乎。”
第三,她没说。但大家却都知道。聂子墨闻言灌了一杯酒,冷着眼没说话。剩下的话还是溥意远替姜龄说出来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
“第三,就是黄静雅那样的。为什么笑呢,因为提前祝贺啊……早都为自己找到了报仇的方法了,不得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怜悯怜悯?”
……
胜利者黄静雅从录音室中走出来,还体贴地替聂子墨关上了门。她的指甲上素净一片,没涂颜色,但指甲却很长。此时那十个长长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柔软的肉中。半晌,才缓缓松开。依稀可见几个沁出血迹的半弧型。
黄静雅笑了笑,然后缓缓走下楼梯,走进了半地下处张信哲的处理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