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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菀悄悄跟叶清池通信,顾长安自然不晓得。她整日不是被莫行抓住唠嗑,就是被君菀按在床上躺着,这同出一门的俩人把她折腾得筋疲力尽。
“小长安啊,上回是不是讲到我老人家在山里智斗一条大蟒蛇?”莫老头翘着二郎腿坐在竹椅上嗑瓜子,边嗑边得意洋洋地瞟着顾长安。
顾长安勾勾嘴唇,没理会他,反问道:“莫老,您姓莫,莫问老先生也姓莫,您和那位莫老是何关系啊?”
她这些天闲着没事瞎琢磨,觉得这老爷子大概在山里闷了许久,却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一有生人来,就忍不住要多说几句。约莫在她被君菀救回来前,也没少唠叨君菀。这么一看,俩人还真是一脉相承。
顾长安不知道莫老为何要呆在深山里,在她看来,这些不世出的高人都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理由,便顺嘴猜了这么一下。
“就不爱跟你们这些当官的人打交道,城府忒深,没意思。”莫老把手里的瓜子一丢,拍拍屁股出去了。
顾长安躺回床上去呼了口气,看来她是踩在莫老的七寸上了,耳根也总算能得几分清净了。
叶清池自告奋勇变成了大齐南征军的“军师”,张恕原本对此颇有微词,但看他拿来不少驱虫药的份上,也就默默把他归为跟南燕陈烛一类的人物。
大齐和南燕的战事陷入到胜负难分的僵持之中,大齐勉力向南推进,南燕有陈烛坐镇,稀奇古怪的花样层出不穷,叶清池用他那不上不下的水平艰难地接招。
转眼已是初夏,南境山地潮湿闷热,像是用湿布裹在人身上一样黏答答得不舒服,常年在北方生活的大齐兵个个面如菜色,整个营地都弥漫着人困马乏之感。
夏侯冶觉得如此拖下去不是办法,大齐战线拉的长,物资补给都不如南燕来得方便,长期下去,败相必现。
就在夏侯冶等人计划全面进攻时,南燕军出现了一个有趣的局面,南燕皇帝姜权突然御驾亲征,身边还跟着失踪许久的祁卢。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打乱了夏侯冶和刘珩初步定下的作战方针,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这事上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夏侯冶和刘珩在与叶清池商量过后,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刘珩率领,由西向南夺回被南燕侵占的升州,另一路由夏侯冶率领,正面迎敌姜权及陈烛,牵制住南燕大军,为刘珩绕道后方争取时间。
营帐里,刘珩和叶清池相对而坐,早年那点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摸不着半点踪迹了。
叶清池道:“南燕的皇帝姜权年少即位,还是气血方刚易被人煽动的年纪,另有权臣把控朝政,他急于建功立业也是情理之中。”
刘珩转着手里的茶杯,茶叶在清亮的茶汤里晃啊晃。
“祁卢大概是想借姜权的手,实际掌握南燕,他这算盘打得精却未必能如意。”刘珩把手里茶杯搁下,看着叶清池,“他被赫雷逼到今日还在苟延残喘,也是个人物了。”
叶清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升州那边有把握吗?”
“不能说万无一失,但应该问题不大。”刘珩沉吟片刻,犹豫了下道,“乌吉寨那边怎么样?”
叶清池轻叩着桌面,“君菀说余毒清的差不多了,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离开。”
“请君菀再拖些时日吧。”刘珩站起来,负手在帐内缓缓地踱步,“但愿班师回朝时能赶上八月十五。”
叶清池垂眸,没再说什么。他从前听顾长安提过,刘珩母亲的忌日就在八月十五,一个本来该团圆的日子他却失去了母亲,也实在是可怜。顾长安这些年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八年里倒有七个年头的十五都是跟刘珩一块过的,只有去年因为诸事跑偏,所以俩人也没凑到一块去祭拜。
刘珩少有感情外露的时候,这会儿难得在叶清池面前流露出一丝软绵绵的感情,倒让叶清池略感意外。
大齐军很快整顿妥当,三万人由刘珩、林骋率领沿十巫山西面悄然往南而去,余下十多万将士由夏侯冶及张恕率领,开始了与南燕军的全力拼杀。
陈烛的手段在这般强硬的碾压下略显颓势,整个人也失去了先前两军对战时,立于阵前的那股傲气。
叶清池对此感到诧异,但陈烛此人一直都将自己包裹在黑漆漆的斗篷里,就算叶清池想一探究竟,也碍于这种无奈的客观原因而不可得。
另一边,刘珩与林骋率军迅速南下,两日后便到了升州城下。
升州城门紧闭,城楼上的守军一见大齐的旗帜,都傻了眼,没想到大齐军竟然就这么长驱直入地到了升州。
敌人都打上门了,总不能龟缩不出。
升州留守的不到万人开始组织防守,刘珩、林骋和宋明远仨人却根本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三人各率一万大齐军分别进攻升州东南北三城门,三个时辰后,刘珩已经坐在知府衙门里歇脚了。
“升州就这样被拿下,是不是忒容易了点?”戴天磊跟着宋明远在外巡营时,总算把自己心里憋了半天的话给问出来。
宋明远道:“这也不奇怪。南燕主要的兵力都在姜权那边,他们满以为攻下这几座城池就是自己的地盘了,大约没料到咱们敢绕到敌后来,给他们后院放一把火。”
“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戴天磊挠挠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儿有问题。
宋明远拍拍他的肩膀,道:“升州被咱们攻下,南燕必然会加紧另外两城的防守力量。后面的才是硬仗,现在不必杞人忧天了。”
顾长安的精神头一日赛过一日,近几日已经在乌吉寨里要凑出一支童军了。一群半大的小孩跟着她后头学拳脚功夫,整天师父长师父短的,君菀益发觉得她的谎话要兜不住了。
每每顾长安问她这毒还有几日能清彻底,她总要东拉西扯说一堆有的没的,然而顾长安日渐红润的面色实在是让她的话没有说服力。
加之莫老在找到金蟾子母蛊的解法后就不断地给君菀拆台,她深觉自己已不能按照叶清池的要求继续拖住顾长安了。
所以还没等到南境初夏的雨季,顾长安就已经从她的小徒弟家里弄来了水和干粮,打算去跟夏侯冶他们汇合了。
顾长安跟寨子里的人一一辞行,莫老不知突然发了什么善心,笑眯眯地挤过来给她的布袋里塞了几瓶药丸,说是关键时候能保命的东西。
君菀没来给顾长安送行,顾长安还以为她是在怄气,却没想到她竟然背着个小包袱,顶着张易容过蜡黄蜡黄的脸跟了出来。
“你也要走?”顾长安诧异地看着打扮的怪模怪样的君菀,她记得这姑娘前几日还在发愤图强地弄一个什么东西的解药,扬言怎么还得在乌吉寨再住个半年。
旁边的莫老还没等君菀答话,就老大不乐意地插嘴道:“女大不中留啊,没心没肺的丫头,拿着自个儿想要的就不管老头子了。”
“不是给您做了那么多风干肉和点心,怎么也能撑到我再回来了。”君菀悄悄地咕哝了一句,看样子是自知不占理,也不敢大声狡辩。
“你?你会回来?小白眼狼。”莫老瞥她一眼,从随身挎的小包里掏出本快散架的书甩到君菀手里,“拿回去啃熟了……往后也不用太师叔一把年纪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
君菀瘪瘪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莫老赶小虫似的挥挥手,“走吧走吧,你们俩该打仗的打仗,该救人的救人,都走吧。”
莫老说完,就背着手回去了。君菀抹了把眼角,把那书揣进她的包袱里,回身挽上顾长安的手臂,“走了,天黑前得出十巫山才行。”
君菀对十巫山的地形还算熟悉,所以她跟顾长安也没走多少冤枉路,就离开了十巫山的范围。
顾长安料到夏侯冶他们不会一直耽搁在十巫山,必定会向南进发,所以根本没提要回先前扎营的地方看看。只是眼下兵荒马乱,她和君菀想弄匹马来都不容易,全得靠两条腿往南走。
“你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走那么急干什么?”君菀对顾长安这种把自己当匹马的赶路方式十分不满,忍不住抱怨。
“我是不知道,但你知道啊。”顾长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君菀心里打了突,面上却装的一派淡定。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来打仗的。”
顾长安想了想,道:“你一直拖着我不让走是因为叶清池吧?”
君菀厚着脸皮摇头,“不认识。”
顾长安扫她一眼,“哦,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会被雷劈的。”
君菀瞪眼,“你咒我被雷劈?”
顾长安一摊手,“你又不认识叶清池,怕什么。”
君菀瘪嘴,觉得顾长安这个人形木桩跟着莫老头学坏了,懊恼的一跺脚,气道:“他们在老虎滩。”
“老虎滩,”顾长安摸摸鼻子,“看来成败就在此一战了。”
君菀不懂打仗这些事,只知道顾长安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加快了脚程,根本顾不上后面一个瘦小的她是不是磨出了满脚水泡。
好在后来她们碰上了运送补给的队伍,顾长安拿出她那个奇迹般没丢掉的腰牌,跟一个负责押送的把总换来匹马。
马不是什么良驹,满身杂毛,但好歹身强力壮。顾长安翻身上马,一伸手把君菀捞上来护在身前,俩人打马而去。
给他们马的把总手搭凉棚看一眼远去的身影,问旁边人道:“这是咱们死而复生的顾小将军?那个丑女人是谁?”
旁边人也答不上来,末了蹦出一句,“顾小将军还真不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