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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四瞪大了眼睛:“什么,你?你,谁让你派人监视李旦的?快把派出去的人撤回来。”
“为什么?我怀疑李旦要对船主不利,我……”
安小四站起身冷冷地说:“就因为他是李旦,他不是一般的人物,你派出去的人一定会被他发现。他和船主是弟兄,我们监听他和外国商人谈话已经是过分了,如果派人跟踪监视而惹恼了他,你将船主和李大小姐置于何地?况且,李华宇是李华宇,李旦是李旦,没有证据之前你不能把他当敌人看。”
李么哥也站起身,眼神中带着怒火道:“李大小姐又如何?船主的命令我们要监视吕宋岛的所有外国人,这李旦是西洋番教的教徒、入籍干系腊国的,我当然有权监视。”
在崖州疍民出身的公司职员心目中,他们的主母就是性子和顺的麦婉儿,大夫人曾婧只是摆设,李大小姐是第三者插足。李么哥和麦家有着远亲关系,是麦婉儿的忠实支持者,自然不喜欢李大小姐李丽华。
安小四不由地怒极而笑:“我也是天主教徒,你是否也要监视我?”
李么哥笑道:“哈哈,我可没说过要监视你。如果船主命令我这样做,我一定会很高兴地监视你。”他吐了一口气,冷冷一笑道:“按照船主大人的命令,我是监军部的特派员,还负责内部人事监察之职,我有权单独向船主、大东家呈交报告,你无权阻止我的。”
说完,李么哥转身出门,根本不理睬安小四的愤怒。他身兼军情部和监军部的职务,确实有权监视李旦的。由于缺乏人手,而且吕宋岛还是处在护卫队军事管制下,吕宋的护卫队军情部兼管着监军部的职能,还负责公司安全部的职能,确实显得有点混乱。
安小四一掌拍在桌上,怒不可遏地对着李么哥的背影说:“我也会行使自己的职权,我会把你的行为报告给船主的!”
平缓了一下心情,安小四继续写自己的报告。他想到要写的的内容越来越多了,苦于自己词汇量太少,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曾景山来了。
“大掌柜安好!”安小四对曾景山还是很尊重的,赶紧拱手施礼。
曾景山没空做客套,直截了当地说:“安全部在吕宋岛上抓人,这情况你知道吗?”
安小四吃了一惊:“什么?怎么可能?他们……“他忽然想到了李么哥的举动,皱起眉头道:”难道,是李么哥他们?”
曾景山不耐烦地说:“你们是尹峰尹船主直接管辖的,我不知道你们内部在搞什么,只是请尽快把我的书记官、镇守府文教部主管等人放出来。我可以来担保他们!”
安小四抓抓头皮,烦躁地说:“大掌柜,我们是一起从巴里安逃出来的生死之交,我没必要瞒你:安全部那些人都是林晓的手下,我也管不住他们。反正,您说的这两起抓人事件,我确实是不明底细,我自己也是刚刚从您嘴里听说的。”
曾景山眼神凌厉地看着安小四,见他一脸无辜样,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帮我准备一条船,我秘密地回台湾一趟。有很多事情要和阿峰谈谈了!”
……
台湾岛南部的八月初,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尹峰的宅子外头聚集了一大帮人在请愿。这些人不约而同来到这里,把人称“船主巷”的尹峰家巷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尹峰亲卫队的黑人护卫们虽然荷枪实弹站在大门外,不过神态也不算很紧张,因为外边的请愿者大多是妇孺老幼,人数虽多但气氛还算和平。他们只是跪在那里请求尹峰接见,他们要陈述冤情。这其中有公司职员,屯田庄园的农民,还有一些是周边地区的土著民。
中华公司的发展太快了,在攻占吕宋前,公司上下有着统一的目标和敌人,而现在随着吕宋的战胜,与朝廷官府的和解,外来压力减缓的情况下,公司内部原先潜伏的各种矛盾和各种利益冲突突然表面化了。
尹峰前段时间忙于审判西班牙人及组建台湾巡检司机构,接待泉州的各级官吏,加上忙于扩编步兵第四团,不知不觉中突然发现请愿人群已经堵住了自己家大门。
他在家中团团打转,不断问自己亲卫队长林跃:“你哥还没过来吗?快点再派人去叫!把韩家父子和李掌柜、黄掌柜都叫来,快点!”
他一早就被身边的李丽华推醒,很不情愿地放开李丽华柔软温润的身子,从床上起来,马上听到了外头人群的喧闹声。
尹峰倒不是不愿去见那些请愿者,只是他还根本不了解出了什么事。所以他焦急地等待着林晓和公司董事会的那些高层。
从公司总部到尹峰家的暗道只有几名公司董事会的高层人士和安全部总管、亲卫队头目等几人知道。没多久,负责台湾政务庶事的韩平,负责台湾屯田和农业、后勤、武装力量预备队等事务的鲁大海、本岛所有工场、工程建设事务总管李跃等人一一来到尹峰家中到齐,只有林晓姗姗来迟。
林晓被人从家中叫醒时,并未忙着赶到尹峰家,只是让几名安全部人员去监视现场情况,同时派人去西郊兵营通知麦德和步兵第三团李星等人。尹峰严格掌握着军权,林晓是无权调动军队的,但是他可以通知护卫队的军官们;至少,军队方面对于尹峰的忠诚度是远远高于一般公司职员的。
林晓虽然爱面子、有时办事不仔细,但性格上的坚忍远超常人,否则也不会为了出一点丑就不露痕迹地连续几年密谋报复了。他知道此次中华公司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民众请愿风波必然涉及到自己,但是他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他很镇定地赶到公司自己的办公室,整理出一大堆文件后才慢悠悠地通过暗道来到了尹峰家。
尹峰家客厅内,聚集了一帮公司大股东,所有人都在看着林晓。尹峰叹了口气:“光泽兄弟,你听见了外头父老乡亲的呼喊声了吗?他们都有家中亲人被你的安全部抓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向我报告?”
尹峰已经向那些大股东和总管们大致了解一下,多少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原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被抓起来,这些人都不经审判、未经判罪就被关押了,他们到底现在在哪里?”
韩平插嘴道:“船主、哦,尹大人,这林兄弟如此行事,也是为了公司利益着想……”尹峰苦笑着挥挥手:“我知道,如果他是有意祸害中华公司的发展,我就不会让他在这里说话了。”
林晓忽地单膝下跪,低头道:“船主大人,属下无能,请求责罚!”
尹峰又气又好笑,假装用脚踢人:“找死,光泽,你还挺会演戏!”他上前一把拖起林晓,正色道:“快点说明事情原委,这种事情不能拖,拖延解决会闹出更多事端!”
忽然,马加罗闯入大堂,大声道:“曾大掌柜回来了!”
“什么?他怎么突然间回来的?难道吕宋有事发生?快,让他进来!”
曾景山因为安全部、军情部的问题突然回来,使尹峰意识到了中华公司内部矛盾的严重性。问题还没有爆发出来成为危机,必须尽快解决。他先亲自走出门外,去接见了请愿者。
家人无故被抓的民众推举两名泉州籍老翁来给尹峰送状纸,公司职员伙计的代表是一名跟随尹峰逃出吕宋岛的海澄小商人。土著民代表是西拉雅人四大社共同推举,他们反应的问题比较复杂;既有投诉安全部随意抓人的,也有投诉鲁大海的屯垦庄园庄丁强抢土地的,也有要求分享公司垄断专营的皮毛销售权的,还有就是要求限制汉人移民强抢土著女子的——这个时候来台湾干活的很多是汉人单身汉,不少人就憋不住火和土著女子媾和联姻,也有始乱终弃的事发生。
尹峰答应一定会仔细研究查实他们的冤情,如有属实一定平反昭雪维护公道。一直闹腾到下午时分,这群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他回到厅堂内,林晓大声道:“船主,这些人不可能是不约而同一齐来的,一定有人在背后策划,暗地里鼓动他们一齐来闹事。我马上去查一查他们的领头人……”
尹峰抬手制止他,皱着眉头说:“此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要理清那些案件;那些人罪有应得,那些人是冤枉的。安全部不是朝廷的锦衣卫,以后不许随便抓人;军情部和监军部的职能必须明确分开,对内对外的侦查和监督不能由一个人统管。安全部以后不许插手军情部和监军部的事项。”
林晓松了一口气,尹峰并未责怪他的安全部总管管得太多,已经很够面子了。尹峰还是比较了解林晓的;他这个人灵活机变,但心眼很小,很爱面子。虽然外边的事情多半是林晓闹出来的,但是林晓本人是可靠的没有异心的。
林晓低头道:“是!确实是我处事不当,但是也是事出有应。”他把手中一叠文件递交给尹峰:“这是近几个月的安全部报告,其中有几个可疑的人是才被发现的。年初刺杀案,官兵那么快就前来攻打澎湖,还有最近土番在各地闹事,都是有我们公司内部人员涉案。”
尹峰捧着文件,坐到了座位上一声不吭地看着。
尹峰看着报告,不由地为林晓秉承的传统政治文化精神而感叹。林晓是军户子弟,在卫所的学校接受过十年的传统教育,在勾心斗角的州府衙门内做了多年的衙役,虽然本性事善良的,但是已经深受当时官场文化熏陶。在这位前衙役看来,凡是与公司大东家意见不一致的就是敌人,不赞同的就是敌人。林晓的办事逻辑就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简单逻辑,这恐怕也是传统政治文化的通病了。明未那些东林党、复社与阉党等等政治人物的党同伐异基本秉承的就是这种逻辑,随之而来的就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必须赞成”的作风,反之亦然,最后就是朝堂内想做成任何事都困难无比。各种党争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一直闹到南明小朝廷覆亡前夕,一群臣子还坚持要搞“君子小人”的党争,最后闹到大家一齐完蛋为止。
“林晓,这个水手不过是说我多娶了几个老婆而已,放了吧……”尹峰把一份文件扔给林晓。林晓看了看,苦笑道:“是,我明天就放人!”
“光泽,这算什么?不就是在酒店议论了一下公司吗,这个教书先生也放了吧。”
“船主,这家伙说我们都是乱臣贼子……”
尹峰冷笑道:“那又如何,在几个月前他说的确实没错,可现在我们可都是朝廷的官员,你的百户头衔我也在给你申请了。……哦,看看,这个也放了吧,……“
林晓拿过文件,看了一下苦笑道:“这人是福州的铁匠匠户,公然反对您改良炼铁炉,开设技术学校教授铁器技术,说是会违反祖辈的规矩……”
“放了吧,遣送他回老家。他愿意守着自己的小铺子每天赚几文钱过日子,那是他自愿的。”
尹峰站了起来,甩手把一堆文件扔在桌子上道:“你的安全部大狱在哪里?我都还没去过呢。”
林晓颇为尴尬地说:“船主,这个,这个就不用去了吧?”
尹峰一拍桌子,坚决地说:“不,我一定要去。”
第二天,尹峰由林晓带路,来到了位于护卫队军港——魍港西边虎尾陇社边上的一处河滩上,在河滩和森林之间,有一个中华公司的驻防队军营。安全部临时监狱就在这个偏僻的军营内。
这里足足关押了上百人,他们大多数被集体关押在一座大仓库内,还有少部分女性嫌疑犯被关在几处小屋内。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索,尹峰觉得放任林晓等人肆意打击异己,这事情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一开始的恼火渐渐被沮丧而代替。他看到整个仓库都是席地而坐、神情憔悴、面无人色的人们,还有的蜷缩在角落中一动不动。整个仓库又闷又热,潮湿的地板上屎尿横流,气味逼人。
尹峰严厉地扫视周围,林晓很不自在地退到了曾景山、鲁大海、韩平、韩京、李跃等人身后。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了?”尹峰冷冷地问。
大伙儿面面相觑,无人做声。片刻,曾景山站出来说:“我们以前也是认为这样做是在防微杜渐,但是现在搞得全体公司人员人心惶惶,下面的民众人人心有怨言,……哎,这……”
尹峰摇摇头,叹息一声:“景山、光泽,把这些人都放了,除了查有实据、确实暗地里危害公司的人以外,全部放了吧。还有那些在矿山和农庄服苦役的人,全部重新甄别一遍。”
忽然间,在另一头的小屋内,有尖厉的女声仔喊叫:“冤枉啊!救命啊!”
尹峰脸色一变,拔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