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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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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目扫视,现场曾架起整座思感网络的读心者目光诡秘,齐刷刷逼视着自己。手心和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杰罗姆心跳加速,觉察到不断累积的危险势能。空中布满嗅探思想的无形触手,像几把硬毛刷子将他团团围住,眉心的皮肤立即麻痒难当……看这架势,自己正面临一场哗变!?念头一起,右手五指已触及短剑剑柄,杰罗姆暗叫倒霉,但愿对方只求带薪休假,而非换一位雇主!即使他个人不惧心理暗示、或致命的幻术,但此刻情势吃紧,临近地区读心者的人员密度接近饱和,动起手来等于点燃了大号火药桶,连锁反应会变得无法收拾。

    一边做好最坏打算,一边把目光投向霍格人,杰罗姆盼着能从参谋身们上获得一点支持。霍格人脑中的硅元件存有严密的逻辑指令,让他们的思想可还原成标准的数学语言,这一族群属于真正的“理性生物”,因而不受精神控制制约,自然成为监控读心者群体的最优选择。眼下几名霍格人围作一圈,尚未从数据运算中缓过神来,后颈部积液的褶皱热气腾腾,表明神经中枢正处于过载状态……对他们再无指望,杰罗姆把心一横,“高等加速术”咒文已完成大半。

    “出什么事了,你们?”

    莎乐美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真空。六七名读心者个个为之一震,无形的触手瞬间放弃了杰罗姆,转向新目标奔去。事已至此,杰罗姆被迫发难,三名读心者遭重击被掀翻在地,短剑剑尖已逼近下一人的咽喉……来不及痛下杀手,门口传进一声尖锐哨音,包括霍格人在内,所有活物顷刻间眼冒金星,耳鼓深处像遭遇钢针戳刺般,痛叫中东倒西歪一阵。只见朱利安?索尔戴一副古怪的头盔,将耳孔与后脑防护周全,嘴里含着个短笛似的发音管,手持法杖出现在门口。

    “都别激动。”先扶起瘫倒的莎乐美,他冲杰罗姆说,“暴力是个笨办法,总会有更加对症的手段可以利用。”

    杰罗姆贴着墙壁冷却一会儿,脸上的恼火却越发明显,“你倒真有计划性……干嘛把她扯进来?!”明知朱利安行事不择手段,拿别人的老婆做诱饵不会皱一下眉头,杰罗姆仍感到十分火光。

    朱利安?索尔面无表情,指指脑袋上的头盔。“这东西仅能阻隔少量精神打击,屋里潜在威胁太多,我没道理拿自己冒险。”

    “去你的!随你找谁当活靶子,她可是我老婆!”

    冷冷地看他好半晌,朱利安过会儿才说:“她的生物节律跟常人不同,读心者一时无从下手,这情况换别人上反倒更加危险。森特,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做表率不能总让别人当先。”

    杰罗姆为之语塞,即便朱利安在强词夺理,他的话毕竟难以反驳。指挥官若摆明了自私自利,还怎么呼吁手下冒死冲锋?反过来想想,朱利安并非第一次针对莎乐美,满口冠冕堂皇,行事目的同样不可告人,难道莎乐美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抑制住到嘴边的刻薄话,杰罗姆不解更不快地望向对方,“随便你说,先解决现实问题!”

    想到现实问题,还有一大堆麻烦等着他。杰罗姆安慰着妻子,一边历数眼前的困难。

    离开读心者架构的思感网络,对战局的把握程度降低了一个数量级,复杂地形阻断了信号传播,小组间的联系暂时脱节……杰罗姆凝聚心神,“细语戒指”仅能侦测门口待命的两只队伍。考虑到各组指挥所受的充分训练,短期内足够胜任独立作战,但时候一长,深入腹地的小分队可能会遭到各个击破,更别提敌人有预谋的伏击了。当务之急是联系其他两处指挥所,明确损失情况,从速决定是进是退。

    刚被击倒的读心者大都双目翻白,尚未恢复意识,所幸几名霍格人有了好转迹象。半分钟后,参谋们逐渐清醒过来,大大缓解了杰罗姆的压力。“与思感网络脱节前,参谋部陷入一个危险的逻辑死锁状态,可断定是敌方秘密嵌入的破坏性指令所造成。因为嵌入方式未知,必须重新评估思感网络的可靠性,之前我们从未经历过类似的威胁。”霍格人语气里的困惑呼之欲出,对没有恐惧感的生物来说,这种情绪已接近危险的底线。“我建议,架设单线式紧急通讯回路,将‘高音管’发放到人,以便限制读心者的活动范围。任何时候须有一名参谋保持意识独立,监督通讯回路的安全系数,防止敌人乘虚而入。”

    心想只能这么办了,杰罗姆点头同意,朱利安脑袋上的装置便一式五份,迅速装备到最需要的地方。小组指挥和参谋们各自掌握一只“高音管”,万一读心者哗变也好早作准备(读心者产生生物电脉冲的器官位于耳蜗内,特高频声音能严重干扰该器官的正常运作,造成强烈晕眩感,可有效遏制这群乌合之众)。五分钟不到,在霍格人严密的看管下,三名读心者被迫重新连线,同时杰罗姆派出自己身边的几人充当耳目,到前线采集最新动向。

    连上极不稳定的通讯线路,个人意识好像一道灯塔射出的光束,动荡中划过漆黑的海面,杰罗姆借助斥候的眼睛,不断扫视前方各个角落。转眼一看,能瞧见苏?塞洛浦紧张的脸孔,队伍最先是手持巨斧的壮汉,身旁伴随幽灵般的霍格人,后头远远坠着其他组员。此时他正透过塞洛浦的女友向四周张望,或许得感谢他二人的亲密关系,塞洛浦的女友一直情绪稳定,并未跟随其他读心者消极怠工,想找个可靠耳目也只能选她了。一行人屏息凝气穿过狭窄的雨道,前方现出几点亮光,很快便碰上落单的己方人员。

    “玛拉,玛拉!”扯一把女友的手臂,塞洛浦急切地小声道,“快看那头!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少眼光转向他所指的方向,只见通道里或坐或卧,聚集了三五名读心者。有的面朝墙壁直哼哼,有的脸色阴沉两眼呆滞,最显眼的一个正聚精会神、推着凭空出现的一架秋千。锈蚀的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地上堆积的桦树叶子被风吹动朝周遭的黑暗滚去,就此隐没不见。大家不约而同揉揉眼睛,想确认一下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读心者营造的幻象实在逼真,同时也把自身囊括进去,映射出内心的诡异景观。推着秋千那人彻底丧失了实在感,横看竖看,都像个沉溺于童年回忆的自闭症患者。

    与这样安静的病例不同,另一名读心者拖着脚步慢慢走出来,满脸乖戾地碎碎念道:“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接着右手一挥,半空突然多出一只飞行的草莓蛋糕,“啪”的糊在了别人脸上——中招那人不禁大喊起来“嘿!你老实点!”一面说,一面抹了一脸草莓酱。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确定这算不算一次攻击行为。

    “奇怪,其他人都跑哪去了?”队伍里有人小声问。

    杰罗姆同样百思不解,两个小组只留下“故障”的读心者,其余成员不见了踪影,情况实在讲不通。探路的人马不敢久留,继续前往下个“蜂巢”所在地,霍格人稍微落后,不知用哪种方法“关掉”了几名读心者。除去机警的蛋糕男子,其他人相继失去知觉、被抛进队尾稠密的黑暗中。没想到扔蛋糕的家伙格外难缠,绕着霍格人不住兜圈,伺机投掷布丁和蛋黄派,一时竟拿他毫无办法。

    “侦测到自己人。”一番紧张的探查后,参谋部总算传来个好消息,让大家松了口气。杰罗姆发现图像中有绿点闪烁,安置第二台“蜂巢增益器”的地点还有不少活人的讯号。读心者马上施展“灵视术”,拐弯的视线绕过一道“法力墙”,发现前方指挥所内守着设备的小组。不一会儿双方照面,此地主事人恰巧是负责看家的“半畿尼”。

    向他追问过其他同伴的去向,“半畿尼”简短地说:“一刻钟前来了援军,他们都跟着实施‘纵深打击’去了。”

    杰罗姆听得不明所以,“‘纵深打击’?哪来的援军?”

    “半畿尼”嘴角上抬,露出好像是笑的表情。“术士会带来王储的谕令,说密探增派了大量人手,由东南方向主干道强行突破,命令我方和友军‘酌情策应密探的行动’。没了读心者的支援,失去了情报优势,又联系不上你这位总指挥……他们很快决定响应号召,叫别人打头阵,自己老实断后。就这样。”

    杰罗姆对此无话可讲。还以为经过十多年流放生涯,王储殿下会好好反省好大喜功的毛病,没想到跟当初差不多,仍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儿,什么都想插一脚,也不问自己是不是那块料。所幸有人乐于包揽责任,凭空送来一堆肉盾,这决定倒也不坏。

    “既然这样,我派去的人手暂时由你指挥。霍格人会着手修复工作,你要确保‘蜂巢’恢复正常运转,为前线提供最低限度的通讯保障。再次连线后,我会安排自己人调整策略。”

    “实在抱歉,长官。”随手抛起一枚硬币,他先看看是正是反,说,“下面的情形很难如此顺利。也许保持静默才是明智的选择。”

    “怎么说?”

    “半畿尼”撇撇嘴,“看占卜结果,此时启动‘蜂巢’好比夜里点燃大堆焰火,会把自己暴露给敌人的侦查兵……我不确定如何解释,总之是种明晰的直觉,”他蛮认真地计算道,“您那头连线时间已经不短,我感到……就快有人找上门来也说不定。”

    杰罗姆:“感谢你的提醒。现在照我说的办。”

    “当然,长官。”

    “半畿尼”并不争辩,神情却十分笃定。杰罗姆起身离开座位,拉着莎乐美去隔壁房间,找一名霍格人到跟前,对着摊开的地图说:“马上把非战斗人员移进这条支路,必要时炸断通道。你们可以一路走到外城区军队驻地,那里是安全的藏身所。带上她们,出发吧。”

    招呼狄米崔跟上,杰罗姆在最近的岔路口左右巡视。听见盖瑞小姐的叹气声渐渐远去,霍格人已进入安全通道,这时他才发现莎乐美还站在原地没挪地方。“我要留下。不会给你多添麻烦。”

    听见这种说法,杰罗姆不禁摇头,“没什么好讨论的。形势有变,这里不再安全了,路上还有人等你照顾,”伸手轻抚她脸颊,“我保证用不多久……”莎乐美也不答话,脸上就写着“主意已定”几个字,杰罗姆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形,妻子的执着令他百思不解。刚想加强语气,远处放哨的组员传来信息。

    “注意,有动静!”话没说完,就换成“有敌来犯”的尖锐警报。

    杰罗姆抬头一看,前方天花板有团灰影不断游移,下方法杖的闪光驱散了黑暗,七八枚“魔法飞弹”先后爆开,映出对方摇曳的身形——样子酷似大型蜘蛛,金属外壳和关节处的陶瓷护板泛着冷光,躯干扁平,三柄颀长的前肢风车般急旋,活像三把造型优美的镰刀、在头顶上方飞转。看上去,他们正面对一只异种形态的巨大机械生物,整体吸附在雨道顶端,锋利刀足封死前方去路,同时朝这边缓慢逼近。

    “用闪电,把它打下来——”恶魔的突袭毫无征兆,三条巷道同时告急,仿佛敌人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似的。杰罗姆刚想强迫莎乐美追上撤退的霍格人,头顶废弃的旧水管骤然破裂,“哗”的溅出大量半透明粘液。没工夫再做争辩,他扯着莎乐美向后退却,避开不明属性的粘稠液堆。夹杂阵阵惊叫声,汹涌的毒气扑面而来,根本找不见施法者的影子。杰罗姆即刻施展“骤风术”堪堪驱散了致命毒气,身旁的狄米崔马上说:“小心地面!!!”

    潮水般涌现的金属甲虫来势汹汹,乍看时外形类似放大的金龟子,除了动作敏捷外没什么吓人之处。不过甲虫背部半透明的玻璃壳装满淡黄色液体,有几只攀爬墙壁时不慎跌下,轻易便摔个粉碎,扩散出大量毒气……杰罗姆放弃了使用“骤风术”的念头,眼前的虫海全部破裂的话,他们恐怕得憋气到明年今天。三十秒不到,周围的自己人遭到分割包围,没送命的自动朝一切未封死的道路逃逸。瞬间气浪翻涌,地面跟着震颤一次——估计是霍格人炸塌通道造成的余波——杰罗姆完全明白,等机械生物发起的进攻告一段落,追杀他们的就会换成各式恶魔,到时连逃跑都晚了。

    退却中耳边响起咒语吟唱声,朱利安?索尔及时出现,稳健地完成一道“游电术”。噼里啪啦,电火花瞬间瓦解了大部分无机体的活动能力,旁边的狄米崔由衷说一句,“真是万幸!”

    朱利安敲敲怪头盔,“正确的说法叫‘准备充分’。对症下药而已。”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忆一下军用地形图,杰罗姆攀上一处狭窄的金属管,掀开头顶天窗道,“走上面相对安全些。地方窄,大个怪物挤不进来。”

    朱利安依次看看森特先生、狄米崔,最后才扫一眼莎乐美,“人齐了,还等什么?”片刻过后,一行四人便鱼贯钻入潮湿的排风孔内,无光环境下甚至找不到青苔,不时有水滴掉进领子里,很多地段矮到直不起腰。杰罗姆边走边试,检验着“细语戒指”的通讯频率,看能否找到被打散的同伴,不时回头关照一下妻子。莎乐美脸色苍白,但并未流露出需要帮助的意思。狄米崔不时侧耳倾听着——周围仅有衣物摩擦声,以及朱利安身上摇动的液体轻响。

    沉默和黑暗让时间也放缓了脚步,闷不做声地走一阵,朱利安习惯性地取出扁酒壶,却没打开饮用。如是反复几次,杰罗姆终于开口说:“我认为你对她有成见。这叫我很为难。”

    听见没头没尾的说法,其他人都没吱声。再多走一阵,朱利安拨开瓶塞闻闻气味,冷笑道:“不摔跤不长见识,丁点没错。”

    “对差点跌死的人,讲这话很没礼貌。你低估了我的判断力。”

    朱利安不客气地回敬道:“好好想想,差点跌死那会儿,是谁伸手拉了你一把?摔过跤,不代表今后不会跌得更难看。”

    再次沉默。道路越走越宽,前方隐约有点亮光,又像是黑暗中产生的错觉。空气对流变得明显起来,窒闷的感觉渐渐消散,杰罗姆自语道:“一句祝愿就能解决的事,干嘛搞得这么别扭?自己不适应安静的生活,也不必要让别人都向自己看齐……”

    “呵呵,好个‘安静过活’!直接把家搬进下水道来了!”

    莎乐美突然止步,面无表情地说:“有点累。先走吧你们。”

    一番争论无果,杰罗姆只得停下脚步,准备对她好言相劝。朱利安摆明了不给面子,自己又不便冲他发作,夹在中间有苦自知。这时狄米崔犹犹豫豫地打断道:“这附近……像有自己人的讯号呀?”

    听到这话,其他矛盾暂时被搁在一边,杰罗姆找个通风口,小心翼翼探头出去,一看之下立即浑身僵硬。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面已然长满暗红色黏菌,整个雨道内侧仿佛是鲸鱼的腹腔,甚至存在有规律的“呼吸”作用,引来阵阵凉风扑面;打眼望去,前头确有低光度的照明设备,将整个环境映得阴沉惨淡。不过相比随后的发现,诡异的通道根本算不了什么:

    红色黏菌表面布满环状器官,从圆环中央的小孔渗出不少胶质物,跟遭遇突袭时金属管中冒出来的差相仿佛。不过眼前胶质物凝聚成梨形,倒吊在天花板与地面中间,每个梨形中央模模糊糊的、都裹着一具人类躯干……杰罗姆见过岩洞中捕食小飞虫的黏菌,不走运的昆虫被牢牢粘住,接着被消化成液态,可他从没见过拿哺乳类开刀的……脚下数尺之遥便是一栋生肉仓库,挂满待分解的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足以转化为大量电能与热能。恶魔果真不会浪费任何资源。

    瞑目默数,倒霉的受害者中携带了“细语戒指”的没有几个,看来密探给敌人送去不少优质肥料,其中自然也包括下水道的原住民。假如战斗仍在进行,不知现在状况如何?站起身来,他做个噤声的手势,悄然道:“往前走,保持戒备,现在开始是敌占区!我们至少得窥探窥探,绝不能空手而回。”说完就拿眼望向狄米崔和莎乐美。

    莎乐美马上说:“除了让我先回去,什么都听你的。”狄米崔两眼发亮,也跟着点点头。杰罗姆看看他俩,再瞧瞧朱利安,世上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不过是这几人,倘若此时分开,未必还有机会再见;于是不再废话,当先朝前走去。朱利安破例取出酒壶丢在角落里,免得液体震荡声暴露了行踪。一行人蹑手蹑脚,沿逐渐开阔的通道一路向前,很快便听见各式各样的奇特响声——包括蜘蛛怪物的爬骚声,小恶魔尖细的嗓音,以及偶尔传来的、用古代摩曼语进行的交谈。

    很快,前方现出一座蒙尘的天井,也是各条通风管彼此交汇的地点;天井下方深不可测,被粗铁栅层层圈起,向上照射的光芒被分割成无数细小方块。站在边缘向下俯瞰,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里仍然属于阳光世界、而不是最深的魔域。

    巨大深井已被改造成一座超级传送装置,空中悬浮的多面体水晶闪闪生辉,照耀这不见天日的所在。传送阵内探出一棵巨树的横枝,树木的金属表皮上布满蜘蛛形态的机器,时刻往返维护,让焊接的火花闪个不停。传送阵一端联结着地表世界,另一端连着巨大的玄武岩平台,数不清的增援部队等待充能传送,蜥蜴骑士正安抚焦躁的坐骑,半人半鸟的变种恶魔栖息在岩棚上,莱曼人的巢穴看似一只只纺锤——用不了多久,他们将跨越数千公里直线距离、奔赴战场上阵杀敌。

    “那是一棵‘石枞树’?”杰罗姆紧抿着嘴问,“他们把全部能源都拿来支撑传送装置??”

    朱利安还想摸摸怀里的酒壶,接着耸耸肩,说,“看树龄,对面的城市绝不是穷乡僻壤。瞧啊,那全是树的气根,像片生锈的红松林。”

    莎乐美微微颤抖着,近距离目睹两个世界相互重叠,只要穿过下方的栅栏,回趟老家并非随便说说(假如“蛞蝓镇”仍在原地的话)。森特先生一时脑筋秀逗,发现下头竟有个他所认识的人。“瞧!那不是‘黄铜剪刀’的裁缝吗?王八蛋,我的外套还是他做的……”虽不清楚弗迈尔的姓名,亲眼见他与纯种恶魔勾肩搭背,令杰罗姆心里泛起一阵恶寒,对人心险恶有了进一步认识。

    没等他们感慨完毕,传送阵准备就绪,即将送来大批生力军。玄武岩平台上出现一座五米高的恐怖机械,螃蟹般转动宽阔的双螯,杰罗姆?森特很快下定决心——不论付出何等代价,必须将传送装置彻底捣毁。目光扫过导师、学生和妻子,“电传送”的咒文已如箭在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