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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绢儿收拾干净整洁到了后门,二姐已换上件厚衣裙站在那里,正往守门的婆子手中塞了十几文钱。那婆子自是笑着开了门,嘴里道:“二姐要早些回来才是。”
二姐谢过婆子道:“若是丁妈妈问起我来,大娘便说我回绣巷。”
二姐带着绢儿出门,门外不远处是停的依然是那辆破烂的驴车,寒风吹得呼呼响,赶车的佃户正抱着手,跺着脚左右打圈,见二姐出门,忙取了个踮脚的小凳放在车下,憨厚一笑,“俺已按小娘子的吩咐,打扫干净里边,还将那个甚香袋子入了进去。”
二姐点了点头,面色不改地坐进稍有些香味的车厢,像是对这辆破旧的驴车里飘散着的香味加臭味的古怪气味熟视无睹,倒让绢儿有些不习惯二姐今日的表现。
待绢儿上了车,二姐才道出,原来她并不是回绣巷,而是打算要去王府,想亲自见见王大官人。
绢儿一听,自是吓了一跳,叫道:“二姐你且是糊涂了。王大官人岂是你我能见得了面的,说不定还未走进他家大门,便被下人赶走了。”
二姐这几日强撑的模样,如今终溃崩了,扑在绢儿肩上,强忍住泪道:“我平日都当自家是个要强冷静的人,其实也不过脆弱之辈。昨日我终于在牢里见过大郞,才知他染上了风寒,真可说得上病体缠身骨瘦如材,让我看在眼中煞是心如刀割,虽丁家塞了许多钱两给牢头,央得他们照顾一二。我却还是害怕若再不救他出来,他会在牢中送了命。”
绢儿一听只得深深叹息,道:“好吧,我且就陪你胡闹着一回。不过我且先声明,我们只在王大官人府邸外边四处看看,不可走近了。二姐毋要因担心,又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弄得乱上加乱。”
二姐用手捂着嘴,感激道:“也只有你陪我胡闹,如今我也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待在府里我且是无法安心,须做些甚才行,王家我虽进不去,但这守株待兔的呆办法,却也要一试,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王冼的府邸是在东华门附近,站在那里便能看见远处高耸的宫墙。这会车停在王家大门不远处的街面,二姐掀着车帘不住地打望王府大门,赶车的佃户叫道:“小娘子,俺去买个烧饼填肚子。”
绢儿正见街边有一家极小的茶肆,便对二姐道:“驴车一直待在这里让人瞧见生疑,不如我们暂在那家茶肆休息,一来有口水吃,二来如今天冷,还是屋里温暧。”
二姐想了小会便点头,待佃户买了二个烧饼啃着走回来,绢儿就请他在茶肆中小坐一会再打道回府。那佃户听后,挠着后脑勺,道:“让我坐在那里吃茶,且是不合适。不如我去旁边评书店里听书,若小娘子准备要走,便来唤我就是了。”
绢儿一听,自是笑着谢过。
二姐与绢儿带上盖头面帽下了车,待进了店中,二人见这茶肆甚小,倒也干净,只有位茶老板在,并没任何茶客在此,也就微有些放心了。如是以前,二姐必是不会来到这般人多口杂之地抛头露面,如今心悬大郞已是顾不得避讳甚底。
茶肆主人洪妈妈刚开了门,放下布帘子,灶上的火才生起,便见二位带帽的小娘子进了店,立刻笑脸迎了上去,擦了桌子,问了茶。
二姐掀开些面纱,端找了处可看见王府的窗口下坐着,也答理店家,只呆望着王家大门,脸上表情变幻多端。绢儿却因肚子有些饿了,笑着叫上一壶小腊茶,又喊了些果饼冲饥。
洪妈妈忙叫出雇来的帮手,专做灶上点茶的茶博士,快些整理茶锅,点上一壶好茶。
半晌功夫,一位五十岁左右,白发苍苍的老头颤颤抖抖地端上了热腾腾的点茶以及果饼,而洪妈妈坐在灶前边煽风炉子,边打量着这二位大清早便到茶肆里的小娘子,见她们既不像来此吃茶,又不像来此等人,行为举止很是古怪,不免有些好奇。
只是洪妈妈没想到,结果一连三日,那二位小娘子皆是大早来茶肆,午后才离开,而且二人总是坐在同一位置上,让洪妈妈越发疑惑警觉,待二位小娘子第四日来自家的茶肆中,她便旁敲侧击的问道。
绢儿也知自家与二姐行动实在让人可疑,就连这几日帮忙赶驴车的佃户也是多有怀疑,甚至偷问了绢儿,可是你家姐姐在瞧上了这街上的哪位郞君,才会每日都来这家茶肆之中。
这番猜测,自是让绢儿听了啼笑皆非,只得敷衍了事,如今见这位茶肆主人也一副怀疑的模样询问,绢儿只得继续她的谎言道:“其实我与姐姐原是住在这里不远处,去不料前几日才搬了家,却收到家书,说我家亲戚就这几日便要从家乡来京城看望我们姐妹二人。因其并不知新家住址,我们只得这几日每日来此,希望能遇见对方。”
当然这番破绽百出的理由,不过是绢儿应付他人胡乱编的,洪妈妈一听自是不信,可却也不好再细问了,只得笑着端上二盏姜茶道:“这几日天寒,这小腊茶已是不合适吃了,小娘子不如试试我家的姜茶,且是好喝又驱寒。”
绢儿笑着接了过去,见二姐依然冷着脸透过窗帘的疑隙望着外边,只得自家与洪妈妈找话道:“妈妈为何在此处开茶肆,这几日我见着店中怪冷清的。”说是冷清,其实根本就是鲜有人上门,绢儿见这四日来除了自家与二姐在茶肆里坐着,统共不过还有二人来此吃过茶。其实绢儿巴不得自家与二娘在这里的时候,店里不来一个客人才好,当然这般阴损的愿望自是不能让主人家知道才是。
洪妈妈笑道:“我也并非想借着店挣甚钱,将半间房改成了茶肆不过是生计之用,平日里也做些裁剪缝补的活,亏得街坊多加照顾才勉强混过了日子。”细打量了一番旁边屋里依然带着面帽的二姐,洪妈妈又道:“不过,小娘子说曾住在这附近,为何我却不曾见过你们。”
绢儿笑道:“其实我与姐姐也不过是去年来这里,因我一来京城就病了一场,自是不出门,至于姐姐一向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就连我家旁边的邻居也未曾见过我姐姐的面,这次她也是因此事,才出了这道门而已。对了,洪妈妈,记得有人说这街上有位王大官人,还是驸马爷,是真还是假?”
洪妈妈笑道:“驸马爷岂能有假的,他家就在前边斜对面。”
绢儿一脸好奇问道:“驸马长得甚样?是不是很厉害的人,洪妈妈你经常能看见他吗?”
“哈,是不是厉害的人我且不知道,不过平日他时有经过我的茶肆门口,我瞧着也没甚特别的地方。不过这些时候却未曾再看他出来过,听他家有人说,王大官人是病得挺重。”
这时二姐已经将窗帘掀得更高,一股风吹了起来,让绢儿很是打了几个冷颤,正要让二姐将窗帘放下,却见二姐一脸严肃之色盯着前方。顺着她眼神看去,绢儿见王家大门前这时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四周站了几位男子很是严肃,王家的门子匆匆的冲出门,很是恭敬地对着马车车门弯下腰。
洪妈见绢儿与二姐都看着王家大门处,自是了然一笑,目光怜悯地望着二姐,道:“我听说从前一月起,王大官人就未曾见客,有些上门之人大多都被门子打发走了。”
绢儿却眼尖,见着马车之上有人下来,问道:“洪妈妈,王家那位客人你且见过?”
洪妈妈探过头,细一看,道:“这位郞君早些年经常见他进出王府与驸马爷一同骑马游玩,只是这一二年来得少了,多时来时都是神神秘秘围了一群人,生怕别人看出来。”
绢儿心中玩味着,早些年,这一二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让她惊吓了一跳,呆望着那人消失在王家门口。
绢儿克制住脸上的表情,假装漫不经心问道:“洪妈妈,那位郞君是不是王大官人的亲戚,所以交往才这般密切。”
洪妈妈笑道:“这我且不知道了,不过有一天,我正经过他家大门,正瞧见那位郞君称王大官人好像是说姑甚..,哎呀,我也未听清楚,说不定是他家那房妾的亲戚。”
姑甚底?不会是姑夫吧。这会绢儿却咽下了口水,心中念道:莫非这便是路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难道那位刚从马车中下来的人便是当今的官家,王冼的好友,宋徽宗。
这算不算得上闯大运!绢儿兴奋了一阵,又立刻焉下气来:就是本人,又能怎样,就算大宋的皇帝算是各朝代中与百姓关系算得上极亲和的人,难不成自家还敢冲上去跟当今皇上聊天侃大山。
这会洪妈妈见绢儿与二姐皆沉默不言的模样,忍不住想岔了,拉了板凳坐在二姐旁边,道:“小娘子不要怪我粗人说话直,那位王大官人是世家子弟,风采出众。可他也是为人风流,身边侍妾成群。我见小娘子你为人端庄,自是好人家的女儿,何愁找不到有才有貌的如意郞君,又何必寻这般让人不能心安的郞君,再说这位王大官人年龄已是不小,且非良配。”
这会功夫说得二姐满脸通红,自知别人误会了甚,却不好解释,因实在受不了洪妈妈那夹杂着怜悯与善意的目光,终坐立难安,尴尬狼狈地丢下二十文钱,拉着绢儿忙冲出了茶肆。身后洪妈妈还好言道:“小娘子,你且回家细想了才是。”
上了驴车,二姐见绢儿暗自偷笑,忍不住嗔道:“刚才那位妈妈胡说一通,你也不帮我解释一二。”
绢儿只笑不言,这会驴车已经过了王家大门口,见旁边有买时令鲜果的店子,绢儿眼珠一团,忙叫驴车靠边停下,对佃户道:“这位大哥能否稍停片刻,我竟然忘记了要买些梨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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