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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安然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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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兄,如果这次成功逃脱,你猜我最想做什么事?”二人牵着手在冰川上弹射飞跃,钱悦儿轻轻地问道。

    杨千城沉默片刻,然后道:“我猜不出来,如果是我,我想好好地大吃一顿!”

    钱悦儿笑了:“你已经猜对了!我饿得能吞下整头羊。”

    杨千城看向她,愣了一会,哑然失笑:“看起来,你我还真是心有灵犀,好吧,安全脱险后为兄请你吃烤全羊!”

    “一言为定哦!”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来冰碛层破裂果然阻住了追兵,二人一路通行无阻。已经离了雪线,再过一柱香功夫就能下山了,红云和黑龙正在山谷里等待。

    胜利在望的喜悦令二人加快了脚步,兔起鹘落般地在森林和草甸间起落。发出一声清啸,马嘶声隐隐传来,两人喜上心头,身形跃起向山下降落。

    甫一落地,还未站稳,二柄刀已闪电般袭向面门,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道“天狼”在山下已经设好埋伏?!

    不及细想,闪身避过,抽出宝剑迎上前去,刀剑碰撞之声铿锵响起,双方飞快地过了五招。钱悦儿只觉对方刀上劲道奇大,震得虎口微微发麻,对方刀法纯熟,刀刀直奔要害,身手较之刚才那批杀手有过之无不及。

    不远处石阵内传出红云和黑龙的阵阵嘶鸣以及烦躁的踏蹄声,看来红云和黑龙被人发现关进了“天狼”马场。听到主人召唤却无法脱身的宝马显得非常暴烈和焦躁。

    听到爱驹的声音,二人剑下加紧,施展杀着。就在钱悦儿探手入怀准备施放霹雳丸之时,对手将刀一撤,退后一步,沉声道:“原来是你!”

    钱悦儿心中奇怪,自己在此地还能遇上什么熟人不成?便凝目看过去,面前的男人长发披散着,年龄不超过三十岁,五官硬朗,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森森寒气。乍一看没认出来,因为他目光中的森寒阴冷不见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憔悴不少。正是被迫服食了百日断肠散的青龙堂冷堂主,这是钱悦儿第三次见到他,第一次在疏勒南山山下草场,第二次在山下石屋。眼见他因为百日断肠散吃了不少苦头,钱悦儿有些恻然。

    不待她开口,冷堂主又冲上前来,竖劈一刀,钱悦儿挥剑挡住。他趁着双方距离切近,压低声音对她说:“把我当人质,快!”

    她闻言一呆,很快反应过来,一脚踢出,他应声而倒,钱悦儿将剑指着他,大声喝道:“再不住手,我杀了他!”

    正在和杨千城动手的陈香主见堂主被擒只得停下手,钱悦儿将冷堂主从地上拉起,挡在身前,将剑横在他颈上,一步步向石阵移动。

    钱悦儿停下脚步,对陈香主命令道:“把刀放下,把我们的马放出来!”

    陈香主也同样身受百日断肠散之毒,生不如死,恨不能将钱悦儿生吞活剥,但是眼见堂主落在她手中,投鼠忌器,咬牙挣扎许久,恨恨地将刀扔在地上,用仇恨的眼神狠狠地剜了钱悦儿一眼,去按石阵机关。

    门一开,从里面冲出一百名弓箭手,迅速排成四排,高低错落排成阵势,寒光闪闪的箭头对准着杨千城和钱悦儿。二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陈香主将马牵出来,钱悦儿挟持着冷堂主走到马边,眼睛盯着陈香主和众箭手,口中冷冷地道:“看来得让冷堂主护送我们一程啦!”侧过头睨着身前的男人,不容置疑地喝道:“上马!”

    杨千城纵身上马,勒住马缰等着钱悦儿。钱悦儿挟持着人质,纵身一跃也上了马,一抖缰绳:“驾!”二骑绝尘而去。

    陈香主看着马蹄响起的尘土顿足叹惜:“还不快点上马给我追!”众人赶紧奔回石阵去牵马,可惜人多马少,骑上马的人都策马追去。

    钱悦儿在马上悄悄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冷堂主道:“他们马上会上马追来,不要问那么多,快把我放下吧。”

    钱悦儿诚恳地道:“谢谢你!”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这是解药,服下后泡在热水里洗个澡,就能好起来。”

    冷堂主摇摇头:“金陵小汤山不见不散!快点给我一剑。”钱悦儿愣了,冷堂主见她不动手,便握住她的手向自己的左腿狠狠刺了一剑,挣脱她,从飞驰的马上滚落马下。

    钱悦儿回头一看,他捂着左腿从地上爬起,单膝跪地,用眼示意她快跑。

    她扭过头,一拍马追上黑龙,穿越草甸、戈壁向疏勒山口逃去。

    红云、黑龙二匹宝驹脚程非同凡响,冷堂主一下马,红云顿感轻松,不多时即追上了黑龙,奋蹄狂奔将追兵抛在身后。

    陈香主带着追兵疾驰狂奔,远远看见冷堂主从马上滚了下来,似乎受了伤,赶紧骑马上前,翻身下马检查他的伤势,撕下身上布条扎紧血流如注的伤口,拉下一名弓箭手,牵过马来扶着冷堂主上马,命令道:“带堂主回石屋调养,发讯息给左护法,其余人跟我追!”

    冷堂主面色惨白,拍拍他的肩膀:“小心一点!”就由人牵着马护送着往回走。他在马上举头望月,心中默默地祈求:“老天,请你保佑她,让她平安脱险!”

    对女人他并不陌生,他是个冷血冷情的浪子,与她对视的第一眼,他就看出来,这俊美青年不过是个乔装改扮的女人,从没有人用这样悲悯和不解的眼神看过他,更从没有人这样铿锵有力地责问过他,直击他的灵魂。从女人那里,他看到的都是畏惧、讨好,得到的只是一具具没有思想的肉体。他从不在意女人有什么想法,就象没有人真正了解他的内心,他已经习惯放纵和麻醉自己。

    面对着这名女子,他突然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有良心!他宁愿接受她施加的惩罚,让身体噬心蚀骨的疼痛来荡涤和救赎自己的灵魂。

    躺在石床上想着心事,陈香主一直没有回来,不知道她怎样了,有没有逃脱?不由让他很是担忧。

    原来,就在杨、钱二人在“天狼”总坛四处闲逛,放火生事之时,左护法依约再次下山探视身中巨毒的冷堂主和陈香主,送来可以缓解疼痛的药丸。正在运功试着帮二人逼毒的时候就接到奸细闯入,主公要求上山驰援的命令。

    左护法立即发射信号弹召集了三十六名“天狼”杀手上山。临行之际,见冷、陈二人服药后渐渐止痛,就命二人率众扼守山脚。

    不久在山脚巡视的教众发现了二匹配有马鞍的烈马,费了好大功夫才抓住关进马场,在青龙堂冷堂主和陈香主的指挥下埋伏在马场守株待兔,防止马场被人突袭破坏。

    冷、陈二人听到一声清啸后,抓来的马儿嘶鸣起来,便从石屋跃出石阵,循声查看,正撞上了杨千城和钱悦儿二人。二人身前、背后都背着孩子,头发散乱,衣衫也被割破,一时未能认出。待到发现闯进总坛的奸细竟然是钱悦儿,冷堂主便决定舍身相救。

    虽然有风险,但也值得!让冷血冷情的青龙堂主冷千秋发现自己的血也是热的,心也是暖的,这就是充分的理由了。

    钱悦儿和杨千城正在策马飞奔,虽然马儿背负着一倍的重量,还是健步如飞,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伊犁天马有着很好的耐力,不仅速度快而且持久力强。黑龙则是一匹神骏的河曲马,健硕沉稳,亦有着很强的爆发力和持久力。两匹马发力狂奔,四蹄仿佛不着地一般,追兵始终隔着二里地,怎么追也追不上,远在弓箭射程之外。

    陈香主恨恨不已,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这场生死追逐已经接近疏勒山口,天大亮起来,显露了“天狼”组织的行迹便不妙了!而且很快那剧烈的百日断肠散毒性又要发作起来,他想到那种非人的痛苦便脊背生寒。恼恨地举起手来,从牙关里迸出五个字:“莫追了,回去!”

    黎明时分,左护法带领杀手和天狼教众绕道追到山下,正遇上怏怏然无功而返的陈香主一行。左护法稀疏的胡须无风自动,整个下颌都扭曲变形了起来,向着陈香主怀中丢下了二颗药丸,就拂袖上山了。

    总坛洞穴已经清理干净,整个伙房和书房完全毁了,石墙熏得黑漆漆,浴池中漂着水桶、水瓢还未来得及收拾。

    “天狼”主公正半靠在宽大的石床上,身上盖着被褥,四名侍女正在床前伺候用膳,其中一名用银筷将食物夹到小碟中,仔细翻看,闻了一闻,夹起来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尝完一味,饮一口清水漱过,再取一只小碟,如法品尝。直到将八盘小菜和米粥、糕点都尝遍,躬身施礼道:“禀主公,试膳完毕,并无异样,请用早膳。”便退后侍立一旁,另三名侍女马上开始忙碌,一名专司夹菜,一名专司主食,一名专司茶点,鱼贯而进,将饭菜喂到他的口中。侍立一旁的试膳侍女刚执着一块纯白罗帕,不时细心地弯腰擦拭他的唇角。

    显然主公的胃口并不好,每样东西都略尝了几口,就挥退了侍女们。侍女撤下碗盏,躬身倒退而出。

    搜捕奸细折腾了一夜,已在屏风旁候了多时的左护法走了进来,躬身施了一礼:“主公,属下来给你请脉。”

    主公抬眼看了看他,叹气道:“我只觉浑身无力,真气郁结,胸口发闷,脑中昏沉。”

    左护法走到他床边,在石凳上坐定,伸手搭上他的脉门,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和舌苔,皱眉道:“主公,你且呵一口气。”

    待那口气呵出,他用鼻一嗅,苦笑道:“主公中的是十香软筋散,属下无能,不识解毒之法,不过中了此毒只消二十四个时辰可自解。”

    主公眼中掠过一丝羞恼之色,昨夜之事他视为平生未有之奇耻大辱,沉声道:“奸细抓住了吗?”

    左护法摇了摇头:“禀主公,杀手曾在半山冰林截住奸细,乃是二名年轻男子,其中一名使的是三十六式天罡指穴法和峨嵋剑法,应该是一名峨嵋弟子,另一人无法判断武功路数,不过善于发射暗器,对战之时曾施用银针、霹雳丸和烟雾弹。我想,放火还有给主公下毒的应该就是此人!他们趁着冰碛崩裂,冰河阻挡住杀手追踪,连夜逃了。”

    主公眸光一暗,深沉如海,恨声道:“竟敢以下三滥手段给本爵下毒,我定要叫他付出代价!将此二人画影图形,通知教众,见此二人杀无赦!”联想到昨夜的狼狈尴尬形状,他气得牙根痒痒,可惜他浑身无力到咬牙切齿都做不到。

    左护法看了他一眼,继续禀告:“昨日折损杀手十五人,残废一人,负伤三人,冷堂主被劫持伤了左腿,八名杀手学童全部被劫走。主公书房全毁,伙房食材毁损大半,共计一百八十三名教众被火烧伤。”

    听完这串统计数字,主公狠狠地狂吼了一声,他现在全身乏力,盛怒之下也无法抛砸物品泄愤,只有嘶声力竭地道:“峨嵋派!本爵与你势不两立!传我谕令,集合人马,血洗峨嵋!”

    一腔怨毒无处发泄,用手指着左护法斥责道:“区区二个人就将总坛弄得人仰马翻,还让奸细把人救走,全身而退,左护法,你是怎么办事的!”

    左护法恭顺地垂首道:“属下失职!主公身上毒伤未袪,不宜动怒,请主公息怒!”

    听他这样说,主公的气不由消了大半,内心深知自己昨夜出丑与人无尤,而左护法已经劳碌折腾了一宿,平日里对自己辅佐有功、无微不至,这样对他实在过了,便淡淡地道:“你下去休息吧!”一摆手,闭上了眼睛。

    左护法从主公卧房退出来,一转首,瞬时满面怒容,换上了一副面孔,他迈开大步,向东南角门走去。不理会守卫的躬身问候,直向李月桃房间冲去。

    也不敲门,直接大力推开木门闯了进去。李月桃软软地躺在石床上,头发散落在枕上,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想是被巨大的声响给惊醒,困惑地眨着桃花眼,看向门口。见了他,翻身向里,也不瞧他。

    左护法一见,更是生气,胸口不住起伏,碰上门,扑到床边当胸一把将她揪了起来。

    她皱皱眉,娇声道:“杜炎,你不会敲门吗?平白闯进来做什么?”

    左护法冷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闯进来?哼,要问你做的好事!你这****,倚仗主公的恩宠倒行逆施,昨夜出丑得还不够吗?让前来灭火的教众看到你和主公一起瘫软在床上,费了许多周折才把你们分开架出来。你不懂得廉耻二字不要紧,不要连累主公!”

    李月桃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反驳道:“我们也是着了奸细的道啊!你以为我想吗?”

    左护法杜炎狠狠地啐了她一口:“我花了十五年功夫训练出了这批绝顶杀手,在二道沟开起客栈秘密开张买卖。你说服教主硬要来插一手,还以美色勾引于我,背后却在教主面前进谗言,将我挤走,可恨我当初竟会被你迷住,着了你这贱人的道儿!”

    李月桃瞪着他:“你将账簿藏起,从不让我经手和过目,这样做你能拍着胸脯保证你没有半点私心?!”

    杜炎冷哼道:“杜某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你鸠占雀巢,真的指望我完全不防备于你吗?”

    李月桃冷笑道:“这就是了,你口口声声爱我,愿为我去死,结果还是处处防着我,那你也就不要怪我到主公面前揭发你!”

    杜炎怒道:“你还不是处处算计与我?到处勾三搭四,你对得起我吗?亏我当初还鬼迷心窍考虑过要娶你!”越说越气,右掌举起想要掴她,她索性闭起眼将脸迎上去。他怒视着她,手高高举起,僵在空中许久,竟是打不下去。半晌,悻悻然放下,同时松开了抓着她衣襟的左手。

    李月桃正视着他:“怎么,舍不得打了?如果你能全心待我,真心地爱我,我可能会嫁给你,可是我们只有互相算计。这算什么!”

    杜炎冷冷看着她,内心琢磨着她这句话的真假,转移了话题:“你在二道沟杀人越货失了风,被人下了奇淫合欢散,飞鸽传书让二道沟山寨的张铁虎来救你。伙计被抓,客栈也被官府查封了,闯下这样的祸事,侥幸逃出,还不知收敛,硬要挑衅报仇,让山寨76条人命都当了你的替死鬼!你说,张香主的老娘是谁杀的?那些教中兄弟又是谁杀的?你的心肠真是歹毒啊!”

    李月桃声音都变了调:“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拐弯抹脚了,没错,我的武功低微,靠着美色和自己的身体让男人怜惜我、保护我,在江湖上立足。是我让张香主截杀那个害我丢了客栈买卖的女人,为了出口恶气。怎么想到他们这么不济事,让那女人一个人全摞倒了,我能怎么办?留下活口让他们把教中的秘密都透露出去?张香主确实救了我的性命,他老娘也一直照顾我养伤,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还有其他选择吗?”

    杜炎的眼睛收缩成了一条线,盯着她看了许久,摇了摇头:“蛇蝎美人,应该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生就一张迷惑男人的美丽面孔,内里却是一肚祸水,你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李月桃笑了,笑出了眼泪:“我这种女人,就是被男人算计出来的,只要你们之中有一个人真正地爱我,疼我,我会变成这样子吗?!我要活下去,你们都算计着我,想在我身上得到好处,那我呢?傻傻地让你们宰割,让你们来伤害我?!呵呵,你说,你真的爱过我吗?真的为我着想过吗?”

    杜炎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叹了一气,转身走开,走到门口,他停住,转过头:“世上有的女人就算受尽凌辱和磨难,也不会失去纯真善良的天性;而有的女人会迷失在自己的欲望里,把自己的过失和不幸全都归结到别人身上,给自己的罪恶和无耻找种种借口。杜某这一生遗憾的是没有遇到前者,却让后者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言毕,他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室内传来李月桃疯狂地嘶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