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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花儿你快快开~本小姐带你去遛弯~”
冉君站在屋门口,对着田间喊:“小姐,你且回来吧。这花你一天浇了十来次,喝水都该被撑死了!”
那田野里蹦跳的身影听得此言,身形一顿,忙转过来:“呸呸呸,不许乱讲,我的花儿怎么会死!”
楚小姐被公子赶出去了。
楚小姐舍不得离开公子。
楚小姐在山下买了个宅子。
楚小姐在山下守护着公子。
楚小姐真痴情。
楚小姐……
慕容放的眉头一跳,问:“这些话真不是谁故意放出来的?”
身后的侍从强忍着笑,道:“属下并没查到谣言的来源。似乎……是群众自发的。”
他扶着额:“母亲都把庄内人惯坏了,这般没规矩。”
一朵小迎春被风吹了过来,落在桌上,画中女子的发髻上。
慕容放轻酌一口茶,道:“楚姑娘如何了?”
“楚小姐买了一亩地,买了些花种播种,只是楚小姐似乎不懂种花,冉君姑娘说她已经败了好几袋种子,都失败了。”
是的。她都失败了。
夕阳照在她的背影上,无限苍凉。
为什么呢?忆及她在祈都时,日日忙于和那些千金小姐读诗赏画,的确称的上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记得府里的园丁种花可容易了,每天洒洒水修修叶子什么的,花儿就一团一团地长了出来。
如今这些花种到她手上,怎么连个苗也不露呢?
冉君送来一杯茶水,替她擦了擦汗,道:“小姐,你别难过了。你在田里坐一下午也不顶事啊。”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冉君:“冉君,你说你家小姐怎么命这么苦,种什么死什么。”
冉君诚恳道:“小姐,你错了。你种的这些花儿没活过。”
她一噎,道:“你走开。你踩疼我的花儿了。”
冉君俏皮地一吐舌头,又道:“小姐,你为什么只种花啊?”
这么大一块地,被她划分了几块,播撒了不同的花种。
楚汐手肘支在腿上,撑着腮,歪着头看她,道:“不种花,种吃的不是很俗吗?”
冉君一噎。
楚汐又道:“其实吧,你家小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从上次卖画惨败的教训后,我总结出来了,你们莫城人,一点也没有情趣。所以呢,种花的人一定很少,赏花比赏画容易吧?你家小姐又是这样品位高雅的人,让我种出了别致的花,一定可以振兴你们莫城的花卉事业!共创人生辉煌!”
冉君指着远方别家农户的田地,问道:“小姐,你知道他们种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一块秃一块绿的丑死了,应该是什么吃的吧。”
冉君干笑:“我也不知道,呵呵。”
那就是花啊……
冉君叹了口气,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楚汐点点头,正要起身,脸色又是一变,向她伸去手:“你扶我一把,我的腿……有点麻……”
冉君扶着她,扶到一半,楚汐又大喊:“冉君!冉君!”冉君吓得手又一松,楚汐又坐回地上。
只见楚汐脸都绿了,转着头四处查看了一番,又马上扭动着往右侧挪开,指着左侧:“冉君你看!花!我的花!”
她的花冒芽了!还好方才她落地的时候稍稍靠右,才没把花苗压坏!
这是一朵坚强的花!一定是一个非凡的品种。
她日夜这个小苗浇水,还特意在其周围了个小圈,平日无事便坐在旁边盯着花苗。
冉君一脸无语地在其他的地上播撒花种,道:“小姐,你整天盯着它,它也不会蹭地一声开出朵花的。”
“当然不会啦,花开的声音,应该是‘噗’,你懂吗。”
“噗”
“对,就是这样。”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子。
慕容放一脸笑意,看着她。
阳光洒在他的束起的发上,他含笑的脸上,还有他蓝色的衣袍上。
后来,这幅画面一直牢牢刻在她脑海中,无论她如何恨他,那日的艳阳都会猝不及防地跃进她心里,敲击着她最后的反抗。
“楚姑娘,在这里过得可好。”
茶烟袅袅,他们坐在楚汐买的宅子里,屋内陈设简单,正对着门的是一扇屏风,屏风前有一陶盆,几只锦鲤在荷叶下缓缓游动,屏风后便是正厅,山间小屋,她也不指望着什么贵人来访,所以只在厅内摆了张圆桌。他们就坐在圆桌边。
楚汐颔首,道:“多谢公子照拂,楚仪在这一切都好,待楚仪今年有收成了,就会将欠公子的债还清的。”
慕容放不置可否地笑笑,道:“楚姑娘何时欠了债了,我怎不记得?”
楚汐笑:“公子仁心救人,但楚仪不能让公子白白耗了那些药材,还有和素问谷的交情。”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冉君,“哦?”了一声,道:“楚姑娘觉得这茶如何?”
楚汐一愣,思索着道:“这茶……有点甜?”
这茶是最普通的茶啊,与她在楚府喝的别无二致啊。难道,下药了?她的头也不晕,眼也不花,什么药?难道是慢性毒物!莫非这慕容山庄也与那邪教无二,用什么毒控制着她?
慕容闷笑一声,道:“在下从不知,楚姑娘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楚汐尴尬地笑笑。
有趣?这算什么说法,她楚汐只有臊别人的时候才这么说呢!
慕容将茶碗送到唇边,淡饮一口,道:“既然楚姑娘一心认定了欠了在下的债,不知楚姑娘打算怎么还呢?”
提到此事,楚汐又立马两眼放光,滔滔不绝:“慕容公子,你方才看到了吗,我用你给我的银两买了一亩地,还有好多花种,培育了这么些天,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培育出一棵惊世绝种!不对,绝花!我相信,只要我继续努力下去,假以时日,一定能培育出更多的绝品,然后,我拿去集市上卖,不,我拿去什么赏花会的,往那一摆,别说还债了公子,你们山庄打算多盖几栋房子吗,我资助你们呀!”
慕容的眉头又是一跳,看着被愿景陶醉着的楚汐,道:“姑娘说的,可是刚才那根被围住的……花?”
楚汐点点头,认真道:“公子也觉得那朵花品相极佳吗?真的,我以前从没见过那样的花,那么可爱,那么温柔,又那么坚强,我播撒了那么多的种子,只有它活了下来,每天还在努力生长着。”
慕容大口喝了一口茶,道:“姑娘这是第一次种花?”
所以连花和草都分不出来?
楚汐点点头,一副娇羞的姿态,低着头:“是的,楚仪从没种过花,没想到刚种没多久,就有幸遇上了这样绝世的品种。”
不要吝惜赞美之词,离开祈都后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夸奖了。
慕容似乎被呛住,咳了几声,方道:“那么就祝贺姑娘早日将那……早日培育出名贵的品种,早日在花展上崭露头角。不过莫城的花展每年竞争都很激烈。”
楚汐疑惑:“莫城很多人种花吗?”
慕容噎了一下,良久才道:“姑娘,你那块地周围,都是花田。”
楚汐好像受到了很大打击,愣了许久,才一脸茫然:“难道以后我的花田也会……变,变得那么丑?”
“……”
楚汐正色道:“公子,你是在开玩笑吧?我的画摆了那么久都没人卖,莫城人一看就很没有闲情雅致,怎么有这么多种花的呢?”
慕容放强笑道:“莫城人虽……虽不怎么读诗赏画的,但是莫城的花却是北雀一景。祈都很多名贵的花种,都是莫城这边培育好了,再在祈都那边再培育。所以,祈都的名花,莫城也功不可没。”
楚汐了悟地点点头,道:“没想到有这么多的事我都不知道。楚……楚仪久居深闺,见识浅短,听公子这样说,我倒是很想四处看看,北雀那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五川大陆就更多了……嗯,这样好了,我就不资助你们太多了,一两栋就好,我还是要留点出行的资本。”
慕容仿若没听到后面的一句话:“姑娘想周游天下?在下也有这个想法,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与姑娘同行呢?”
楚汐忽然心一跳,神色闪烁,许久,她才偏过头看他,道:“公子,这算是和楚仪约定了吗?”
慕容笑着,轻点了点头。
楚汐也不再看他,喝了一口茶,垂眼看着茶杯。
时间仿若静止了般,二人良久无言。偶有飞鸟停在厅门口,低垂着脑袋点点头,又飞走了。
慕容打破了这篇沉寂:“楚姑娘来到莫城这么久,可有觉得不适应?莫城与祈都,差别还是不小的。”
楚汐摇摇头,道:“会吗?可能楚仪本就不是什么大家千金,在莫城待了许久,觉得,除了没人买画外,没什么差别。”
慕容轻笑了一声,身子稍稍前倾,道:“姑娘觉得没什么差别才伤了在下了一片苦心。山庄给姑娘的吃穿用度可都是上好的,就连这茶叶,在下也特意让冉君从山庄带了许多。姑娘真的觉得无差别?”
楚汐茫然,神色狐疑地看着他,又向冉君投去探寻的目光,只见冉君面上似有淡笑。可是这茶,她喝来确实是最普通的呀。她道:“恕楚仪愚钝,不懂品茶。庄内用度的确奢华,只是楚仪小户人家出生,只知好却不知所以然,本不欲在公子面前出丑,却不想拂了公子的好意,还请公子恕不知者无罪吧。”
慕容放的神色忽的变得疏远了起来,目光清冷,道:“楚姑娘不必如此,山庄再怎么好,也只是偏远小城的一个山庄罢了,吃穿用度自然是比不上王公贵族。这茶,是早年贡品,后来茶城进献了更好的茶叶,也渐渐无人在意,成了最一般的公侯用度。据说,楚国公府削爵前就将这茶作为最一般的茶叶用着。”
自她幼时,这茶叶就被作为最普通的茶叶,只是解渴所用,常年这样喝下来,她根本察觉不到什么异样,只以为寻常人家也是如此。只有这些日积月累的贵族习性是无法伪装,不是处处小心便可避开的。慕容放,早就怀疑她了。
楚汐面色惨白,看向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是吗,没想到曾经是贡品,也会有如此待遇啊,呵呵。楚仪愚钝,品不出这茶的好坏。真是……”
慕容放嘴角一勾,楚汐看见他身后的侍从拿出了两幅画。
“在下那日得了姑娘的画作,甚是喜欢,日夜观赏,却在无意中发现,有一副画与在下的一副藏品极像,甚至,应该是出自一人手笔。我说的可对,楚汐姑娘?”
茶杯一歪,一碗茶色荡着细小的涟漪,打湿了衣裙一处,淡开一抹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