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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阁主的话音未落,秦仲昆却已然动了。
——只见蓝衣一闪,他已如闪电般出手,袭向太虚阁主。
秦仲昆乃是天幽帮江南分堂之中的第一位高手,于江南一带素有威名,眼见对方一掌拍来,那太虚阁主却连动都未动,竟似对敌人的来袭视而不见。
画舫上的数人见状,同时展动身形,向秦仲昆拦去。而与此同时,天幽帮那几名帮众也都纷纷亮出兵刃,片刻之间,众人又缠斗在一起。
秦仲昆果然不愧是天幽帮中的翘楚人物,但见他未出十招,便已在本帮弟子的协助之下摆脱了太虚阁众人,双掌疾出,仍是向太虚阁主袭去。
太虚阁主冷冷地睨着他,眼见排山倒海一般的掌风转眼便到了身前,却将身一闪,轻轻巧巧地避开了秦仲昆的来袭。
她身法美妙至极,虽然是闪避,却也如凌波微步一般,飘忽难测。扬眉转袖之间,风神如醉,便如一个凌空步虚的仙子,又似是敦煌古洞之中壁画上的天女一般,姿态曼妙,秦仲昆虽然正在进攻之际,却不由得愣了一下神,随即心中一阵暗恼。
他那两掌之中,蕴含了八九成功力,更是疾如奔雷,原本打算出其不意,在对手未加防范之际,一击即中,不料竟如此轻易地被避了过去,不由得心中暗暗恼怒……这恼怒却不是为了失手之故,而由于自己竟然会震慑于面前这个女子的倾国之容。
——原来这秦仲昆虽然身在邪派天幽帮之中,但却素来不爱女色。他久居江南烟花之地,何曾少见了绝色女子?但纵是满园百花娇艳,竟也入不得他的眼。今日乍见这风华绝代,容颜异美的太虚阁主,虽然初时也和众人一般惊艳不已,但随即却在心中生出了“倾国妖物”、“红颜祸水”等词字。适才为这女子失了片刻的魂,在他自己看来已经是生平奇耻。
秦仲昆当下将身形一收,却只停顿了瞬间,下一刻却又似流星一般袭向太虚阁主,近身之时,双掌交替攻出,短短片刻之间,竟然已经拍出了七十多掌,每一掌的招式虽然都各不相同,但却是掌风疾劲,震得画舫上的珠帘纷纷断落。
宫绮筳的隐身之处与那画舫相距二十余丈,饶是如此,却仍能感觉到秦仲昆的掌风扫过身周花木,花叶纷纷飘坠。
然而太虚阁主却只守不攻,就是不肯与秦仲昆正面交锋。
秦仲昆出掌的力道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待到最后,他整个人已经成为了一条淡淡的蓝影,太虚阁主面不改色,只是随着秦仲昆的掌速越避越快。
她闪避的身法轻灵高妙,忽而在前,忽而在后,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但无论秦仲昆如何挥掌,就是碰不到她半点衣角。秦仲昆每一掌击出,那太虚阁主就走一步,每一步方停,秦仲昆的掌力也就已完全落空,他那七十二掌击完,太虚阁主也就恰好走完了七十二步。
画舫之上的众人一时间非但已看不清他二人的出手招式,更只能看到一深一浅两道淡淡的影子疾速飞转,仿佛是惊雷追逐着闪电,但闪电却永远都能够抢在惊雷之先。
突然之间,秦仲昆蓦地收掌,身形说停便停,利于当地纹丝不动。
太虚阁主也停了下来,她此时却是站在画舫的船舱顶上,衣带当风,映衬着玄武湖水,当真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秦仲昆见状,心中却不知为何对眼前这绝世丽人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一时却面无表情,只道:“翦阁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却不知阁主方才躲避我掌风时的身法叫做什么名字?”
太虚阁主微微一笑,道:“秦堂主身负‘七十二掌奔雷’,难道却不知世间上另有‘七十二步飘风’么?”
秦仲昆听了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不再多说,当下向她一揖,同时向自己的手下吆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天幽帮帮众不知何故,便纷纷将兵刃停住。太虚阁之人见自家阁主和对方首脑都已罢斗,又见敌人停手,便也不再纠缠。一时之间,双方仍然各归本位,立场却仍是壁垒分明。
只听秦仲昆向太虚阁主道:“秦某今日领教阁主高招,心中拜服。得罪了!告辞!”当下手一挥,竟然率领部署就此离去。
太虚阁主尚未说话,那粉衣女子嫱儿却叫道:“喂!你们就这么走啦!真是岂有此理!”
她见天幽帮之人头也不回,便如充耳不闻一般,只得转头向自家主子道:“小姐!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这些人走了呢?”
太虚阁主见她一脸气鼓鼓地,却朝她道:“我不让他们走,难道还要请他们入舱喝茶不成?”
嫱儿急道:“小姐!你知道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天幽帮如此嚣张跋扈,竟然敢欺负到小姐头上,说什么今天也应该给他们点教训才是……”
她话音未落,却听太虚阁主向着秦仲昆等人离去的方向遥遥传声道:“秦堂主!还请替翦横波回复贵帮顾帮主,‘来而不往非君子,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日太虚阁必将登门造访贵帮,到时还请他不要将咱们当做不速之客才好。”
她声音清澈,此番话又以内力相传,想来秦仲昆等人虽然去得远了,但却仍然能够听见。
嫱儿却小声道:“人家已经走得远啦……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声音细弱蚊蝇,却仍是被她的主人听见了。
翦横波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由得心中暗笑嫱儿毕竟仍然是小孩儿脾气,当下却也不去理她。眼波一转,却已望向宫绮筳的藏身之处,却冷冷道,“阁下已经在花丛中藏了半日,不嫌气闷么?”
宫绮筳闻听此言,全身一震,原以为自己藏得较远,太虚阁和天幽帮众人又在相斗之中,不会轻易发现自己,不料却仍未逃过翦横波的耳目。
他当下自花木丛中立起身子,顺便抖了抖身上沾染的花瓣,步出花丛,向翦横波施了一礼,道:“在下姓宫名绮筳,适才在此湖畔游玩,不想却撞见贵阁和天幽帮冲突,在下不愿多事,因此才隐身于花丛之中,并无冒犯之意,还请翦阁主勿怪。”
翦横波眼波流转,将他微一打量,淡淡道:“原来是武林八大山庄之一,景德山庄的大少爷……倒是横波失敬了。”
宫绮筳微微一笑,正要向她说些客套话来弥补自己偷窥之过,却见她已将脸转向自己下属,吩咐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众人依言领命,吩咐船夫开船,竟无一人再去理会宫绮筳,只有那个粉衣少女嫱儿偷偷向他瞥去了一眼,目中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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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阁。
明月在天,园中一池春水微澜,夜静无声,却有绝世丽人独舞园中,若仙若灵,仿佛是一个自天宫之中降落于尘世的仙子。
只见她清颜淡衫,四尺青丝如同墨染一般,看似舞得从容,然而眉间却笼着一层淡淡哀愁……只见她像是在俯身,又似是在仰望……时而像是来…却又像是往……
——起舞之时,她的心思却早已不知飞向何处。
天上圆月如镜如盘,而月下的女子却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罗衣飘舞,玉袖生风。
舞似流水行云,人若龙飞凤舞。她所有的动作都是“流”出来的,而不是“做”出来的,看上去是如此恬淡的雍容,又似是那么不已的惆怅。
她的袍袖宽广,裙裾于舞动时徐徐转开,恍若一朵盛开在夜色之中的素色牡丹。
舞到最极处,只见她素手轻翻,寒光一闪,一物已破空而出,飞向庭院墙头。
但听一人抚掌笑道:“好一场舞。”
翦横波的容颜上已经看不出丝毫哀愁,瞬间便恢复了她的冷淡和孤高。
“宫少爷,莫非偷窥别人是阁下的爱好不成?”
“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是日间唐突了翦阁主,因此特意亲身前来赔罪而已。”
这人的语声不大,却隐隐透出一股风流倜傥,卓尔不群之意,正是宫绮筳的声音。
翦横波秀眉微扬,冷笑道:“景德山庄的风俗真是与别处不同,请恕小女子孤陋寡闻。我却从未听说过原来向人赔罪要在夜静更深之时,偷偷潜入人家庭院。”
只听宫绮筳的声音在墙上笑道:“倘若换做是别人,宫某自然会于白日之中遣人投帖拜望,但太虚阁翦阁主在武林之中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若宫某以俗礼相拜,非但见不到阁主之面,更是显得宫某小家子气了。”
翦横波冷笑道:“半夜在墙头上向人赔罪,倒不小家子气?宫少爷一番谬论,可算得上是花言巧语了。”
她转身向园外走去,一面又冷冷道:“夜深不便,宫少爷还是速速离去罢!否则莫怪我太虚阁中之人无礼。”
——语声斩钉截铁,人影再不回顾。
宫绮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摇头轻轻叹道:“如此星辰如此月,为谁风露立中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