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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陈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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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会儿见到陈阁老,务必要恭敬。

    “陈阁老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性格有些琢磨不透,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就好似是另一个人一样。

    “而这时你也不要见怪,始终保持恭敬便可。

    “也许像你这样的凡人无法想象,但陈阁老的寿元已达千年之久!其学识之渊博在宣水众天机阁中也足以排得上前三!

    “只要你没有触怒了他,他一定能为你找到治愈之法。”

    在把云仙先从狂热的赌徒中拉出来后,东方玥伊一路上都这么叮嘱道。

    “那第一呢?”

    云仙先一边点头,一边好奇道。

    东方玥伊想了想:

    “第一应该是欧阳阁老了,不过,与修行运道的陈阁老不同,欧阳阁老近来忙于参悟衍天之术,多年深居阁内,无人能打扰。”

    “这样啊……”

    在听到“运道”这个词后,云仙先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随后又想起来了自己还欠着东方玥伊三十万两金子,赶紧将一个乾坤袋递给了她,

    “还未感谢东方姑娘的帮助呢,这里是三十八万两黄金……”

    而在看到他的举动后,东方玥伊雪颜上泛起一丝笑意,她摆了摆手,示意并自己不需要这些。

    “黄金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你留着吧,你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些。

    “原先也只是想给你个测试,没想到你仅凭自己的努力度过了难关,这很好。”

    说这话时,东方玥伊眼中满是欣赏,轻声说道,

    “待你的病痊愈,可以随时来天机阁找我,我给你安排个外部的差事,若你能将今天的这股劲持续下去,应该也能活的很好。

    “况且我天机阁最重机缘运道,以你今日表现,若是资质得当,兴许还能……”

    “啊,当然,若是往后你想到外面去看看锦绣山河就当我没说了。”

    东方玥伊像是突然缓过神来,急忙补充道,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事与外人说的,毕竟你也没有做错,今天的奇迹确实是你做到的,只是千万别再赌了,所谓沾者必亡……”

    “……”

    云仙先余光睨着这个看似自命清高,实则心细如发的少女,淡笑一声。

    没想到这姑娘的话还挺多,不过这言语间种种,又不像只是在对我说啊。

    他作揖道:“那在下就多谢东方姑娘了。”

    东方玥伊微微颔首,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来到了通道尽头的一个大门口。

    “阁老,我来了。”

    东方玥伊话音刚落,大门便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房间内的幽香缓缓飘出,那种浓郁到仿佛是直接把原料塞进鼻腔的感觉,让自然主义者云仙先顿时有些不适。

    这陈阁老若不是女性,那必然是个骚包。

    云仙先如此想着,却身侧的东方玥伊已有后退的迹象。

    “东方姑娘……”

    云仙先有些疑惑地问道,但在那之前,东方玥伊的声音已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她传声道:

    “我阁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拜会阁老时他人不得在旁,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罢,她向房间深处的屏风后作了一揖,便退了出去。

    “上前来。”

    屏风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云仙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走上前去,有模有样地对着屏风后的那个身影作揖道:

    “在下云仙先,见过陈阁老。”

    屏风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白须白眉、身形佝偻的老人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盏茶壶。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云仙先便是略感意外,眼前这个老者的五官竟与那天玄子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眼睛更为深陷,犹如枯井,满是沧桑的痕迹。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白须白眉吧。

    而在云仙先透过墨镜观察老者时,对方也在悄然打量着他。

    他的眼神看着有些意外,但表面上倒是相当和颜悦色:

    “赌神,请坐。

    “真是久仰大名,方才的发挥当真是精彩绝伦,可以称得上是千古名局了。”

    “阁老谬赞了。”

    “此番逆转纵是老夫都看得心潮澎湃,只是心中有一个疑问悬而未决,还望小友解惑。”

    云仙先一愣:“阁老请说。”

    陈老将茶壶放在桌上,抚须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方才在五转博戏中,小友是连输四轮,且在第五局一轮便牌型劣势。

    “在那种情况下,小友为什么还敢梭哈去搏狄退不敢跟呢?”

    “既已是那番局势了,也就搏一搏运气而已。”

    云仙先还以为他要问什么,不想竟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信口扯了个由头便应付过去。

    不过这倒也不全算谎言,对于不懂规则对他来说,全下和慢慢下根本没什么区别。

    “是吗?但在我看来,小友下注时神色平常,不像是要拼死一搏,反倒有种自信能胜的意味。”

    陈老意味深长地笑着,

    “结果倒是让小友赌对了,那狄退也是倒霉,本都已下定决心了,却被自己的火机烧了个焦头烂额。”

    云仙先总感觉到对方在试探,而且隐约间在酝酿着什么,却又不明白此意从何而来,只好无奈一笑,回应道:

    “老天爷赏脸吧。”

    “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一声是感叹,第二神则多带了一丝莫名的意味,陈老拊掌一笑,

    “好!老夫也不想讲太多弯弯绕绕的事,直接进入正题吧。

    “老夫已听玥伊说过你的情况了,也的确好奇,凭借如此精湛的赌术,有什么病是你治不得的,伸手。”

    闻言,云仙先老实地伸手,老者那如枯木般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随后便觉得一阵暖流涌入体内。

    大约过了几弹指的时间,陈老才放开了他的手,神情略带几分诧异,嘴角却如抽搐似地勾起:

    “老夫探查过了,你并无恶疾缠身,也无什么离奇怪病,你有什么病症吗?”

    “是这样……”

    云仙先刚想开口,却见陈老斟了杯茶递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云仙先感谢地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略甘。

    茶水入口,云仙先有些意外地咂了咂嘴,但也没多想,接着说:

    “听闻天机阁收揽天下名书,门路广阔,窥探天数,能解破缘定因,兴许能知晓一些法子……您知道气运吧?”

    “当然。”

    “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法子解决气运过剩的问题啊?”

    “什么……”

    陈老一时有些发愣,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而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想说你因为气运太多而痛不欲生肝肠寸断情凄意切?”

    “东方姑娘没跟您说吗?”

    云仙先又是一愣,他看那东方玥伊的样子还以为对方真切地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呢,

    “差不多吧,在下此次来呢……”

    “……”

    “陈阁老?”

    “呵呵……哈哈哈!”

    老人如同风化的皮肤颤抖起来,脸上裂开一个荒唐的笑容。

    这时云仙先才注意到,他的牙齿已经几乎掉光,只剩下几颗摇摇欲坠的黄牙。

    而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深邃瞳孔中跳跃出诡异的光芒,一股无法言说的诡异和恐怖蔓延开来。

    云仙先回想起东方玥伊先前的叮嘱,联系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意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性格捉摸不透?

    这样想着,然后就听到老人喃喃自语道:

    “真是虚惊一场,好在是不世之体,若真是身怀秘宝,老夫还得费些力气处理……”

    什么?

    纵使云仙先再怎么迟钝,他也多少意识到了不对劲,倒不如说,他很诧异自己竟现在才感觉到不对。

    随后,他便意识到,是这空气中的异香搞得鬼。

    “毒?”

    云仙先微微挑眉,缓缓想从座位上站起,却发现身体只是不听使唤地扑腾了一下,剩下的便是从关节与神经处传来的麻木。

    茶有问题……

    云仙先垂眸看向桌上的茶杯,好奇道:

    “阁老这是何意?难道是天机阁十万两黄金的特别服务吗?”

    而突然面露诡异笑容的老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云仙先这才意识到,先前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叫作“贪婪”。

    “先用异香钝化思维,再用迷药废除行动能力,相当周到啊,陈阁老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

    “看您这样子,好像不是第一次干了?而敢在六博坊做这种事,显然是有恃无恐,您绝对属于那种尊贵的‘常客’吧?”

    “聒噪。”

    老人声音细若游丝,话音未落,云仙先便感觉全身上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压迫,血液在重压之下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

    “唔!”

    好痛?

    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云仙先始料未及,浑身肌肉霎时间紧绷,但这种程度的挣扎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显然无济于事。

    这是从他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远不同于玩闹时的感觉,这是真切的痛。

    所以他有些吃惊。

    现在是怎么了?

    难道自己的强运是可以被消除的吗?

    这种疼痛下盘桓在他的脑海,他忍不住战栗、诧异……

    最终演变为欣喜若狂。

    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云仙先急切地问道,全然不顾自己正身处险境:

    “你对我做了什么?”

    “终于不是那种表情了啊,若再那样下去,我真的要把你这张乳臭未干的臭脸给撕下来了。”

    陈老鬼气森森地缓缓起身,皮笑肉不笑地俯视着他,依旧没有回答,

    “你应该感谢我才是,若老夫没给你上迷仙散,你过会可就遭老罪喽。”

    “陈阁老……”

    “这还真是个惊喜啊。”

    老人似是呢喃、又似感叹,

    “最开始听闻你的传闻时,我也只把你当作是个寻常的‘运丹’,如今看来,倒是低估了你的价值……

    “没想到就凭你区区一个凡人的气运,便能够颠覆大势,真是令人嫉妒啊,此等运道恐怕远远超越了老夫过去所吸收之运的总和……

    “明明只是个凡人啊,凭什么有此等气运的不是我?!如果有了这种气运……如果早就有了这种气运的话!”

    突然,老人变得焦躁不安,几乎是咆哮着喊道,

    “如果这个气运是我的,我本可以做的更好!怎么会困于衰败之境苟延残喘、落得只能靠吸食气运而活的境地!”

    “……”

    兴许是对方情绪激动,他发觉自己逐渐能缓过气来了。

    云仙先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状态不稳的老者,他的心头升上一股厌恶。

    真是傲慢啊……

    “什么?”

    老人狂热的声音突然冰冷,如坠冰窟,那颗陷入癫狂的眼珠转向云仙先。

    “当世间一切都非你意志地向你倾倒时,你会觉得这很美好吗?”

    云仙先脸上不再有那般笑容,而是呢喃着,好似在自言自语,眼神深远无光。

    天赋、努力、运气……从记事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这些老生常谈的词汇在世上并非是颠扑不破的。

    因为任何生物——只要被包括在‘世界’这一整体里——都无法与这份天道作对。

    要问为什么的话,这个世上存在一个被天道定下的“基本”,一切统括于其中的事物终究都会向这个“基本”倾斜,事物运动的意义便在于为其服务,世间一切皆是为“基本”而动。

    明明只是大道的衍生而已。

    “可你未曾想过,明明眼中映照着万物的荣枯,心底盘桓着奇思妙想,却始终无力参与其中的生命,并非作为自我,而是作为‘基本’的容器而活。

    “有时我就会想,我现在所经历的新鲜感什么时候会消磨殆尽,又或者说,我究竟是在‘基本’中挣扎,还是只在享受这种挣扎时的新奇,聊以自娱。

    “而你,一个拥有自由的家伙,竟然会说出这些话来,让我不由得有些失望,我本期待你能更有水平一些的……”

    “……你在说什么?”

    陈老就这样盯着他,还以为他傻了,嘴角浮现出一抹嘲弄,轻声道,

    “呵呵,不要害怕,只会疼一会儿,当你的魂魄彻底瓦解后,你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

    “……你怎么还不昏过去?我明明都多放了两贴迷仙散啊。”

    终于,陈老感觉到了有些古怪的氛围,而不知是否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竟看到眼前这个凡人身上竟出现了一瞬间如死尸般的衰败,但很快又恢复了生机。

    “嗯?”

    就在他疑惑刚刚滋生之时,那瘫坐于座位上的少年突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一把攥住他的喉咙!

    “什么?!”

    他惊恐地盯着云仙先,而对方也在悠然回望着,只是脸上那天真烂漫的笑容恍惚掀起了一角。

    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无法跳动。

    就这区区凡人身上,他竟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你……”

    老者艰难地张开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战栗,冷汗从额头滑落,双手在空气中挥舞着想要挣脱,但每一次都被心底的一股力量撤回,只能死死地瞪着面前的诡异少年,瞳孔震动。

    “听好了,我拥有这个强运并不是因为我能支配它,而是被它寄生了、禁锢了,仅此而已,而当我找到挣脱它的方法……”

    不行,要挣脱,必须挣脱,只要用真气,他知道他能!却又不敢,这是一种生命无法抗拒之力!

    “你,你是谁?!”

    老者总算是意识到了不对劲,怛然失色地低吼道。

    而云仙先眼中的狂热终止于最高点前,他没有回应,只是一手掐着他的脖子,缓缓偏过头端详着他。

    “虽然是天机阁阁老,但你并不能堪破天机是吗?”

    恰在此时,房间中出现了些许零碎的声音,随后一个黑色长杆倏地飞来,猛地嵌进了老者的脑袋中!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