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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认为气运存在滞后性,需要无形之中的消化?”
换了套黑金袍服的云仙先带着身着大红袍的麟一从梦华楼密道处重回街上,步行回到杏花楼。
“那也太扯了吧?最近学那个英语学傻了?”
“不然你怎么解释你喝了杯茶、走了几步就将缘经修炼到了二重天?难不成还是气运已经自觉到这种程度了?”
月孛冷嘲热讽道。
而云仙先也不着急跟他辩,边走边逛,饶有兴致地望着这片街道上的商铺小摊。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有关缘经,在下倒是有一些想法……”
“说来听听。”
云仙先手中折扇轻摇,将视线悠然投到了此处的商摊。
“在本人看来,经由演化后的《缘经》对于气运的收集是需要一个媒介的,又或者说是一个‘泵站’。”
无为道君徐徐道来,
“很有可能是在施展过程中由意境承担了泵站的作用……”
月孛在一旁眉头一挑,纠正道:“是‘方寸世界’。”
“您说的是。”
无为道君低下头表示顺从,然后接着不卑不亢地道,
“方寸世界依托于您的心中洞天而建,引导气运时自然也要经历一番周折,最终汇于终点……”
“你不妨再说的明白些。”
“在下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您的心中洞天与这只白鹿还有联系呢?”
闻言,云仙先微微挑眉,瞥向了跟在自己身侧、还在嘴中咀嚼着什么的白鹿:
“麟一?”
“对,有道理。”
这时,月孛仿佛也被他的话所点醒,恍然大悟地拊掌一叹,
“所以原以为气运都纳入了你的体内,实则是流向了这白鹿……
“这也解释了它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仿佛主角般的经历了——
“《缘经》真正的作用者其实是它,你若想继续修炼,必须从它身上回收了气运。”
云仙先沉吟片刻:“为什么?”
“本座哪知道,但如果真从这条思路想,这只白鹿和你体内的洞天一定有关联……你是怎么捡到这白鹿的?”
“自我记事起,麟一就一直在了。”
云仙先眉头微皱,脑海中也回想起了他们在那片水墨丹青中初见时的场景,
“可为什么气运又回到我体内了?我什么都没做,总不至于真是那种一有接触就回到我体内的无用设定吧。”
无为道君垂手不再说话,而月孛则若有所思地说道:
“有关这个倒并不难解释……因为你运气比他们好。”
“怎么说?”
“相对的,你的气运就像一个塌陷的黑洞,在周遭一切形成引力、造成扭曲。
“而受《缘经》提炼过的气运则与那些无形无质的不同,它是真实类似于仙力的形态,故而在被你身上的气运吸引之后,直接进入了你的体内。”
“……”
几人再如何也讨论不出其他来,月孛那术式的时间一到,脑海中又归于了沉寂。
云仙先不再说话,缓缓看向掌心,食指微微一勾,心念一动,便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玄奥之气勾连于指尖。
这便是《缘经》修至二重天后的反应,很难说这有什么用,但至少这种能由自己所驾驭的神奥体验着实是新鲜。
周围起了微风,那股玄奥之气随之逸散入空中,恍惚间仿佛将风染成了一丝丝青色,融入整片城市之中。
顺着一缕清风,云仙先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挂着“荣宝斋”三字的摊桌,他不再尝试,悠闲地走了上前。
换句话说,气运是随广义上的肉体移动的了?
云仙先缓缓俯下身子,悠然拿起桌上的一个砚台,饶有兴趣地端详起来。
“客官,您对这砚台感兴趣吗?”
见到云仙先驻步,那老板也是心头一喜,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歙石?”
云仙先没有回话,而是轻飘飘地反问一句。
见眼前少年是个懂行的,老板脸上的喜色更是浓郁了几分,热情地介绍道:
“客官好眼光,这歙砚石质坚韧、温润莹洁、纹理缜密,抚之如柔肤,叩之似金石,当真是发墨益毫、贮水不涸……”
云仙先把玩着手上的冰凉之物,一面点头回应,一面在心中暗自思索着,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意味。
说起来,月孛现在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客官,客官?”
云仙先的思绪被老板的询问声拉回,他缓缓抬眸,正巧对上了老板那疑惑的眼神。
云仙先笑问道:“老板最近日子过的不错吧?”
“呃,嗯,也还好,最近汾城事情蛮多的,我们这些卖文宝的也就跟着沾光了,但老康家就惨了,家里人无故暴死,就他剩一个还有他那未满月的女儿……”
老板滔滔不绝起来,而云仙先摩挲着下巴思索着,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神又对上了老板那紧张的表情。
八成是害怕自己只问却不买吧。
也没什么想问的了,云仙先冲对方笑了笑,随后掏钱将那砚台买了下来。
“这位客官只买一个砚台吗?要不在这儿把文房四宝给凑齐了……”
这老板还想挣扎一下,一晃神,云仙先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就在云仙先盘算着还有什么事情要做时,耳畔传来一声意料之外的质问。
“你在干什么?”
这质问声也是相当熟悉,云仙先循声望去,便见到一个带着面纱的少女冷冷地望着自己,身上还蒙着灰蒙蒙的气场。
叶笙歌。
云仙先迟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莞尔一笑。
“你这笑脸阴气森森的,莫不是又在盘算什么阴招?”
阴魂不散的叶笙歌死死盯着他,言语中大有一副把他打成千古罪人之意。
云仙先哑然失笑,阴阳怪气道:“殿下倒是好身体,不仅抵消了药力,还嗅到了在下的狐狸尾巴。”
“你!”
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叶笙歌冷傲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一抹绯红,眼中却是更冷了些,
“废话少说,最初你说你的目的是九色石,现在拿到了,却又为何仍留在在这汾城?今日你必须给我个答案!”
云仙先摇了摇头,自顾着迈步走了起来,边走边说:
“这殿下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吗?”
“什么?”
“保护您啊。”
云仙先嫣然一笑。
叶笙歌顿时气极,音调都高了几度:“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我记得殿下在安荆山脉前曾说,您有考虑过把自己献给我?”
云仙先神情玩味,突然伸手轻轻揽住叶笙歌的肩膀,猝不及防的少女瞬间撞入他的怀里。
云仙先的手指缓慢地抚摸她的头发,墨镜之后的眼神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悠悠地低下头,凑近了少女的脸,姿势亲昵暧昧,细若游丝的声音听来就仿佛情人的呢喃:
“现在还算数吗?”
“你……登徒子!”
他这始料未及之举顿时让叶笙歌心头一颤,嘴唇颤抖间一把推开了云仙先。
“……”
云仙先望着少女如小鹿般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娇弱宛若寻常女子,突然发难也不觉有防守动作,身上还有药味……
…………
云仙先缓步走到一处安静的小巷,悠然踱步。
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真是自己反跟踪技术高超,跟丢了?
云仙先将身边的麟一抱在怀中揉搓了一番,心中这般想着。
那位便宜殿下在王府出现时衣挂毛草,旁边更有稀疏草径,虽故作偶遇,实为一幅等候已久、鬼鬼祟祟之姿。
既然如此这般刻意,想来不会因为我的试探挑逗而一走了之才对。
他又是叹了口气,垂眸思索。
是了,就算自己再如何避嫌恐怕也会被她赖上,倒不如趁此机会把话说开省得日后麻烦。
可我明明都寻了处无人的巷子了,怎么还不出现,莫非就刚才那会儿被人宰了不成。
“呵,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了,你今天必须得给我……”
叶笙歌眼神冰冷,却诧异地见到眼前之人似乎并不惊讶,准备好的词都忘了,
“你……你不觉得奇怪?你早知道我要来?”
“不然呢?”
云仙先笑着反问一句,然后接着转身便走。
叶笙歌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你在我身上放了追踪印?”
“怎么会。”
云仙先语调上扬,言语间倒有几分漫不经心。
叶笙歌冷笑一声:
“不过既然你心中已有预计,应当也想好了我要作何打算了吧?”
云仙先哗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
“我个人是非常不想跟你们这些皇家子弟扯上关系的啦,但很明显公主殿下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然后,他的语气中有些玩味:
“我只是有些疑惑,公主殿下如此堂而皇之地纠缠上我并不算什么好买卖吧,为何如此锲而不舍?”
叶笙歌脸上浮现出微笑:
“呵,原来大名鼎鼎的云太士还有疑惑的东西啊,不过有关这个嘛,恕我不能回答。
“但只要你保证能安全地把我护送到京城并不再掺和宣水之事,我也会立下誓言,此生与你再无瓜葛。
“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打扰。”
“……原来如此。”
云仙先睨着少女,墨镜上倒映着少女那稚嫩却显得格外成熟的脸庞,千言万语终究是从一抹笑化作一句叹息,
“罢了,来来回回扯了那么久我也烦了,就算是积德行善吧,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见他终于是松口了,叶笙歌脸上顿时感慨万千,一时竟还有些唏嘘,但更多的还是计划得逞的喜悦:
“说来听听,但你若是敢说那些过分的……”
“首先,你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而我承诺会在这一个月时间将你安全地送回皇城。”
“那么久?你要做什么?”
叶笙歌犹豫了一下,皱眉询问道。
但云仙先笑而不语,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人,百般思索,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立下大道誓言。”
“可以……其次,不得将我牵扯进任何有关世俗势力斗争的事情中。”
“这我该怎么答应你?”
叶笙歌摇了摇头,
“这种事我又不能控制,我只能保证在你的承诺达成后尽力不让其他事情牵扯到你,而你也得发誓不做出任何危害宣水的事。”
“我没理清其中的逻辑。”
云仙先眨了眨眼,看到叶笙歌严肃的眼神后不由得轻笑一声,
“发誓发誓,当然。
“第三,在下在杏花楼待得舒服,目前并没有搬家的打算。”
此言一出,叶笙歌顿时皱眉,摇头否认道:
“我若与你相隔甚远,我该怎么相信你怎么能护得了我周全?”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殿下能相信我能护得住你。”
云仙先如此说着,眼眸中突然划过一抹异芒,声音徐缓,
“殿下一直以来都对我的行迹与目的很感兴趣,但在下想问,殿下自己如此渴望活下去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想来不是单纯的恐惧死亡吧。”
叶笙歌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出,神情有些迟疑:“自然是为了宣水……”
“很明显这种目的太过宽泛了,针对性不强,又并不具象,这不像是一个有清晰头脑且对未来有精心规划之人能说出的。”
云仙先摇了摇头,
“在下无意探究殿下的想法,但有一点是很明显的,当殿下说出想要活下去时,我很明显能感觉到,您是认为自己活着还有价值。
“或者说,你认为自己活着对于某些事或某些人来说还有价值,对吗?”
叶笙歌眼神忽地闪过一道异光,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云仙先突然停下脚步,直视着叶笙歌的眼睛,缓缓道:
“为人自立自重,不可随人脚跟,学人言语,是地不载人而人自立,水不载舟而舟自横。
“殿下已是女中豪杰,又有一身武艺,纵然没有仙根,也能在武道上成就一番事业,与同时代的人相比,已然高出太多。”
“你究竟想说什么?”
“殿下知道我在说什么。”
云仙先无动于衷地说,
“殿下回到京城后想做什么?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以什么样的形式活着?”
面对云仙先发出的一连串的问题,叶笙歌的神情却是滞了,她嘴唇缓缓张开、然后闭上,只呼出一缕清气。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回答他的问题,但她却无法招架,无法认真地叩问自己的心,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叶笙歌眼神恍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