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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威震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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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萧秋水等伺伏亭边,到铁星月莽然出手,引起群豪不满,到萧秋水挺身指出康出渔身份,屈寒山出面调停,四绝一君指责康出渔,甚至与柳、屠、康、彭大打出手,只剩下一江易海,迟迟不敢动手,真是瞬息数变,令人目不暇给。

    顾君山冷冷睨了江易海一眼,即向屈寒山拱手道:

    “屈兄请了。”

    屈寒山忙欠身道:

    “顾兄请说。”

    顾君山叹了一声,道:

    “今日我等来贵亭叨扰,又先行出手,无疑是破坏了屈兄清规,真是罪过。”

    屈寒山微笑道:

    “顾兄为人,弟甚敬重,虽未深交,却为相知,顾兄不必多虑。”

    顾君山叹道:

    “屈兄豪侠,弟深感佩;屈兄与五羊城梁斗梁大侠,合称‘东西二侠’,但在广西境内,人道是‘广西三山’,屈兄当知指的是什么?”

    屈寒山悠然道:

    “若指名山,则是指柳象山、大明山与大容山,若指闻人,则指君山兄,濛江杜月山兄,以及兄弟我。”

    顾君山点点头,傲然道:“正是,虽然月山兄已失踪,但我们之所以能受武林人中同称道为‘三山’,除我们的名号恰好都有‘山’字外,更重要的是我们不作伪,不行诈,敢急人之难,仗人之义。”

    ——武林中一个称谓,来自多少血汗,得自多少努力,是值得为此而做的。

    屈寒山沉吟不语,顾君山却激动了起来,道:“今日我之所以斗胆借兄之雅地剪除贼党,一方面乃敬重‘一公亭’之正义,一方面亦表达对屈大侠之崇敬。”

    屈寒山哀叹道:“何敬之有?顾兄更为一代人杰风范只是,顾兄可知不会杀错?”

    顾君山扬眉道:“绝不会。近三个月来,我们一直在调查追查这几人的行踪,我可以断言的是:康出渔就是权力帮中‘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无名人魔’,柳千变就是‘无影神魔’,屠滚就是‘千手神魔’,彭九则是‘独脚神魔’,只剩下这江易海,亦是权力帮的人,身份地位尚未清楚而已,绝不会有杀错。”

    这时场中的四对打斗,都甚为激烈,然而却未分胜负。

    ——萧秋水等人眼里看得清楚,心里想得分明,屠滚、彭九、柳千变、康出渔等人的武功,绝不在自己父亲萧西楼之下,但黄远庸、毕天诵、姚独雾、文鬓霜的武功,也与朱侠武相若。

    何况还有尚未出手的屈寒山与顾君山。

    权力帮这边只剩下了江易海。

    这个战局谁都知道是稳胜的。

    屈寒山喟然道:“没有杀错,那就好了。”

    顾君山断然道:“绝不会杀错的,可惜我们还未找出他们在武林中的联络人,以及那手段残毒的‘瘟疫人魔’余哭余,否则一并杀了!”

    屈寒山大笑道:“一并杀了,正是人生一快!”

    说着双目神光暴射,投向江易海。

    江易海吓得心神一震,屈寒山长笑道:

    “你就认命吧!”

    身如大鹏,突然掠起!

    江易海一面退,一面想要应对招架。

    就在这一刹间,屈寒山的姿势完全变了!

    变得角度、高低、劲道、方向,都不一样!

    变得扑向屠滚与毕天通战团来!

    在同时间,屈寒山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一剑刺进了错愕中的“拳绝”毕天通心口。

    就在毕天通发出一声哀唬之声,屈寒山已倒飞到柳千变与姚独雾的战团中,手中一闪,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剑已刺入“肘绝”姚独雾的咽喉!

    姚独雾半声惨嘶,一肘却击中屈寒山的胸膛!

    屈寒山“砰”地撞飞两丈,飞掠过一株小松树,顺手一带“呼”地又荡了回来,并即稳住了身形,哈哈一笑,那小松树应声而折,敢情姚独雾濒死一击精力全部转移到那颗树上去了。

    这时顾君山发出一声尖啸。

    这声尖啸真是惊天动地。

    屈寒山立时收了笑容,转身面向顾君山。

    正在此时,一公亭内忽然轰隆一声,现出一个大洞,一条人影忽然自洞内飞出,扑向黄远庸与康出渔的战团之中。

    顾君山大喝一声:“余哭余?!”

    场中人影倏分,黄远庸跌出七八步,本来一张血气红脸,刹那间变白了。

    顾君山挟着厉啸掠起,彭九见有机可趁,挟排山倒海之力,一记“横扫千军”拦腰打到!

    顾君山完全不避,依然冲出,砰然击中,铁拐却变成半月形,顾君山已扶住跌退中的黄远庸。

    然而黄远庸苍白的脸色已在刹那间变成惨绿。

    黄远庸跌在顾君山怀里,只挣扎说了一句:“瘟疫人魔”

    这一句一说完后,脸又呈暗灰色,抽搐了一阵,五官溢血,便没有气了,死时全身瘀黑之色。

    顾君山放下黄远庸,狂吼一声。

    这一声狂吼,真是山摇地动,连“一公亭”也被震得摇摇欲坠。

    那边的“腿绝”文鬓霜,立时一轮快攻,迫退彭九,飞闪至顾君山身侧,两人对望一眼,一眼都是,老泪盈眶!

    屈寒山还是站在那里,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全身上下还似没有一柄剑,但别人还可以知道他就是屈寒山。

    不过不是“威震阳朔”屈寒山。

    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屈寒山。

    屈寒山还是没有说话,但比说话还要可怕。

    屈寒山脸上还是微笑,但比不笑还要深沉。

    适才自洞内飞出的人是一名全身白袍的人。

    这人长有一张大脸,就像发水面包一般,然而眼睛、鼻子、嘴巴都极小极小,跟脸部面积简直不成比例,像偌大的卷轴中,都是空白,空白中点上淡谈几点笔墨一般。

    这人走到屈寒山身边,恭声道:

    “屈剑王圣福。”

    屈寒山微微点了一点头,还是脸带微笑。

    若那白袍人就是“瘟疫人魔”余哭余,那屈寒山究竟是谁?!

    这瞬息之变,使局势完全转变,但萧秋水、铁星月、左丘超然、唐方、马竟终都犹如在五里雾中,看不清楚。

    顾君山缓缓抬起了头,银发紊乱,嘴角渗出了一丝血水;——他情急悲切下硬受独眼神魔彭九一击,毕竟受创不轻。

    顾君山望向屈寒山,连眼睛也似渗出了血丝。

    这个人,一举手间毁了他三个十余年来同生共死的兄弟!

    屈寒山也望向顾君山,目中却全无火气。

    顾君山白发无风自动,切齿问道:

    “你你究竟是谁?!”

    屈寒山叹了一声,恻然道:

    “顾兄,实不相瞒,小弟就是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中的‘剑王’。”

    顾君山呆了一呆,双目停滞,惨笑道:“好,好,我追查这一干人,居然就没想到你,还借你的地方来我竟然与你同列‘广西三山’!”

    屈寒山啫啫叹道:

    “顾兄何需如此悲观权力帮要用的是人才。”

    顾君山嘿地一笑,道:

    “屈兄真是风趣,先杀我三名兄弟,再来说这话”骤然向身边的“腿绝”文鬓霜低声疾道:“我困住他,你走!”随着一声尖啸,一掌把文鬓霜推了出去,人却扑向屈寒山!

    屈寒山一皱眉,道:

    “这又何苦”

    顾君山再也不打话,手上已多了一支曲尺,疯狂一般,点、打、扫、砸,力攻屈寒山。

    屈寒山一面腾、挪、闪、避,一面笑道:“顾兄又何必太固执呢”

    原本高手相搏,怎有机会言语,顾君山似拼尽全力攻击,屈寒山却只闪不攻,仍有余力谈笑风生,其武功高低立分。

    但屈寒山的话才到一半,下面的声音便忽然听不见了,顾君山曲尺的声音忽然增强、增烈,犹如群鬼厉啸,尖锐如裂,屈寒山的声音便断了,他的脸色也变了。

    文鬓霜被顾君山一推之下,飞出丈余,本可藉力退远,但文鬓霜狂吼一声,叫道。

    “老大,我宁与你同生死

    居然硬生生止住,再扑向屈寒山,就在这时,瘟疫人魔余哭余与九指擒龙江易海,己拦住了他。

    文鬓霜那一声大叫,听得萧秋水等热血奔腾,铁星月大吼一声:“拼了——”铁拳一挥,迎面来了一条人影,当头一杖砸了下来!

    来人正是独脚彭九!

    铁星月拼出了豪气,大叫道:“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的碴!”

    萧秋水“嗖”地冲出,迎面却来了一团烈日剑芒:

    观日神剑!

    康出渔!

    康出渔敢情已恨萧秋水入骨。

    马竟终也没有考虑,也冲了出去。

    他眼前人影一闪“地马行天”四字迎面盖来!

    马竟终强一吸气,硬生生顿住,险险避过一击!

    来人正是“地马行天”柳千变!

    唐方见到的却是千手屠滚。

    唐方倒抽了一口凉气,——屠滚却对她笑道:

    “听说你是唐家的女弟子么?——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是乖乖听我的,二是供给我试暗器用。”

    唐方没有答话,白生生纤细细的十只手指突然弹出了十数度星花,直袭屠滚。

    刹时间,屈寒山与顾君山、文鬓霜与余哭余及江易海,铁星月与彭九,萧秋水与康出渔,马竟终与柳千变,唐方与屠滚尽皆对上了。

    顾君山的曲尺犹如狂风暴雨,不断地袭打向屈寒山,屈寒山忽然手中一震,竟又多了一柄剑。

    一柄极为平凡的铁剑。

    屈寒山大笑道:“对付顾兄,若用宝剑神兵,简直是轻敌,顾君这便莫怪我用此凡剑了。”

    ——似屈寒山这样的剑术宗师,宝剑反而成了累赘,因为他本身能使剑好,所以根本不需要好剑才能发挥出来;对付姚独雾等时,使的还算是利剑,对付顾君山,用的却是凡铁之剑。

    ——剑越是平凡,一落在屈寒山手里,反而更易发挥。

    ——个真正好的剑手不见得一定要用好剑,一个非要好剑不可的剑手,不见得就是好的剑手。

    ——屈寒山一剑在手,又可以谈笑自如了。

    文鬓霜若与余哭余、江易海任一人单打独斗,都终不会落下风,可是以一敌二,则力不从心了。

    “五湖拿四海”江易海只有九只手指,他十年前有十只手指,但那时他在武林中并不出名,直到他在十年前有一次用擒拿手拿住别人的兵器,那人力扳刀锋,把他左手一根尾指削去后,他才真正地痛下苦功,去练好擒拿手、分筋错穴法。

    他也才真正地成了名。

    “瘟疫神魔”余哭余更是可怕。

    他所过之处犹如一场瘟疫,他人之毒,也可以由此想见。

    他几乎是完全碰不得的,他初加入战团,黄远庸就是想打他一掌,但掌方触及他的衣衫,便中毒跌了出去。

    文鬓霜的双腿自是无人能挡,但江易海牵制住他的马步,余哭余的毒更防不胜防。

    他暗叫要糟,这时场中忽然多了一个人。

    左丘超然。

    左丘超然一出现,即对上了江易海。

    他以前是江易海的手下败将,可是第一擒拿手项释懦及鹰爪王雷锋的嫡传弟子,也不是好惹的,左丘超然至少暂时缠住了“九指擒龙”江易海。

    文鬓霜即感压力顿轻,全神贯注对付余哭余。

    余哭余甚为畏忌文鬓霜的双腿,而文鬓霜也对余哭余的毒极为顾忌,亦因彼此双方间甚为惮忌,一时相持不下。

    然而那边的左丘超然对江易海,论战情只怕已难以再久持了。

    铁星月对上的是独脚彭九。

    彭九的镔铁杖,号称九十三斤,加上他一抡之力,少说也有三百斤的力道!

    铁星月居然毫不畏惧,一伸手便去抓!

    彭九心中暗笑:除刚才顾君山硬挨他一杖外,从来没有人能空手抓得住他一杖,凭这小子也配?!

    在他矢志要一杖把铁星月毙之于杖下之际,铁星月却真地抓住他的拐杖!

    彭九一呆,铁星月却一拳飞了过来!

    彭九百忙中一闪,险险闪过,一抬足,砰地踢在铁星月胸膛上!

    铁星月一怔,因为彭九独腿,又如何出脚?

    原来铁星月一把抓住他的镔铁杖,彭九一抽不回,但彭九闯荡江湖数十年,应变十分之快,奋力而起,一脚踢出,再行收回,稳落于地。

    但是彭九心中,再是吃惊不已,原来铁星月挨了他一脚,居然还挺得住,依然抓住他的铁拐不放!

    不放就是不放!敢情这小子是铁打的不成?

    殊不知铁星月自己心知肚明,挨了那一脚后,胸口痛楚难当,但他更知道一旦松手,彭九的铁仗只要得脱,自己就更退无死所。

    所以他死硬挺着。

    唐方也是。

    她的暗器一发出去,屠滚便滚了进来。

    屠滚的身法竟不是闪或躲,也不是进或逼,而是“滚”了近来。

    唐方所有的暗器都打了个空。

    唐方心下一凛,立时飞起。

    唐方的轻功在唐家年轻一代里是翘楚。

    也幸好她飞升得快,直到她急升到七八尺高,才听她适才站立的地方发出了两声轻微的“嗤嗤”之响。

    那是几近无声,极其犀利可怕的暗器,所发出的声响。

    唐方再飘下来时,手心里已捏了一把汗。

    唐方再也不敢冒进。

    她不知道下一轮暗器来时,她逃不逃得过屠滚的毒手。

    可是她也不能退避,屠滚是大敌,她也不能把他让给别的不懂暗器的弟兄。

    那边的柳千变,已变了三种步法,四种轻功,滴溜溜地围着马竟终转着。

    只要马竟终有一丝疏忽,他就可以立时致他于死地。

    他的折扇随时可以变成刀子,也可以变成利剑,更可以变成判官笔。

    但是他随即发现马竟终并没有象想像中那般好对付。

    马竟终最大的优点就是“定”定得令人完全攻不进去。

    而且马竟终眼睛定定地盯着他,连眨也不眨一眼。

    只要马竟终霎一下眼睛,只要眨一下的刹那,他就至少可以击中对手五次。

    可是马竟终从开始格斗到现在,眼睛就像钉子一般,牢牢地盯着他不放。

    柳千变不知道马竟终的外号就叫“钉子”

    不过柳千变知道,就算钉子也会因日子久远而腐蚀松脱,只要一旦松落,他就可以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萧秋水不是第一次与康出渔交手。

    他以前与康出渔交手过一次,那时有邓玉函的南海剑法控制着他的中锋,左丘超然的大小擒拿手牵制着他的后方,然后他以剑法逼他入死角,再由唐方用暗器招呼他。

    而今却是他一个人,用浣花剑法,力敌名列当今武林七大名剑,与他父亲萧西楼齐名的“观日神剑”康出渔作生死斗。

    烈日愈炽,落花飘零。

    萧秋水已经不是仗着剑法支撑着,而是仗着他平日对各门各派武功的见识与悟性,拼死应付着。

    好几次他差一些被观日神剑所伤,他用邓玉函死前紧握的佩剑,险险应付过去,有几次他差些儿丧命,还是觉得不是自己度过这九死一生大难,而是邓玉函的剑魂在庇护着他化险为夷似的。

    一想到邓玉函,他气就壮了:

    ——玉函,我要替你报仇:

    一想到邓玉函,他就想起唐柔。

    ——唐柔,你死得好惨!

    他想到他们,就想起昔日大家在“观鱼阁”练剑的情形,所谈的话。

    ——邓王函论剑:辛虎丘那一剑,胜于气势,一个人气势练足了。剑势也自然不凡;萧伯伯那一剑却胜于无处不成剑,无物不成剑,无事不成剑,于是也无可抵御,无招不是剑!

    ——邓玉函论剑:要出剑就要快,快可以是一切,快得你不及招架,不及应变,一出剑就要了对方的命。要出就要怪,怪得让敌人竟想不到,怪得让敌人招架不住,一出剑就杀了对方,对方还不知道是什么招式。要出剑就要狠,狠得让对方心悸,心悸便可以使对方武功打了折扣,就算自己武功不如对方,只要你比他狠,还是有胜算。

    ——萧东广向辛虎丘论剑:十一年前,我已知道练的不是手中剑,而是任一事一物,只要你心中有剑,皆成利器!

    ——还有萧秋水自己论萧东广的剑法活用了“浣花剑法”用到每一事物、每一时机上去,甚至还加上了变化,但并不一定要自创一派。这一点让我悟到,我们“浣花剑法”大有可为之处,是我们尚未悟到的,而我们平时太不努力、太不注意,太把剑与人分开而不是合一了!

    萧秋水一想到这些,他便融会于剑术之中,在这时候,他使出来的有正宗浣花剑法,必要时偶有变招,而且其中竟夹杂着他见辛虎丘、孔扬秦使出来的“三绝神剑”甚至还隐含张临意的“阴阳剑法”这一轮剑法,令康出渔大为震惊,真是莫测其高深。这一阵苦斗下来,也不知险死还生,独创奇招几次,遇了多少次生死大限,只是两人功力相去太远,康出渔的观日剑法,乃劳山峰顶,观日十年所得,其精纯岂是萧秋水仅以慧悟能胜:

    所以萧秋水常以突有所悟勉强支持,但随时将被康出渔手上的这一轮红日灼焦、烤干!

    就在这时候,战局又变了。

    屈寒山突然停手,足尖一点,飘出丈远。

    他手上的铁剑已没有了。

    剑柄留在顾君山的胸前,剑尖却在他背后露了出来。

    屈寒山好像有一个癖好,一柄剑如果杀了人,他便不要那一柄剑,那剑便与杀死的人;连在一起,死掉,埋掉,掩灭掉,无论是多好的剑,他都一样。

    他认为一柄剑只要杀过一人,杀气便全消了,已称不上是剑。

    ——他可有否想过自己的一双手,曾经杀过多少无辜的人?!

    顾君山捂着胸口,摇摇颤颤,吃力地望着他。

    屈寒山笑道:“顾兄,我早已说过,你又何苦”

    顾君山突然狂吼一声,拔地而起,曲尺宜劈身后“瘟疫人魔”余哭余的“天灵盖”

    余哭余本与文鬓霜对峙着,这一尺乃顾君山濒死一击,气势何等威壮,余哭余大叫一声,飞闪七尺,仍被尺风袭中,一只右手麻痛得抬不起来!

    文鬓霜痛喊一声:“老大——”

    顾君山落了下来,鲜血已染红了衣衫,喘声道:“快逃——”

    文鬓霜凄声道:“我不逃——”

    顾君山怒道:“你逃不出去,谁来揭破这魔王的秘密——”

    文鬓霜一听,一震,一抬头,屈寒山双肩一耸,双足不动,却已闪到身前!

    顾君山的身子突然直直挺起,夹着一声怒吼:“快走——”曲尺力劈屈寒山!

    屈寒山没有闪避,也没有招架,只是在忽然之间,一扬手,把顾君山胸中的剑猝然拔出来!

    这一剑拔出来,血狂喷,顾君山声嘶而绝!

    文鬓霜大吼一声,一切都忘了,双腿如电,向屈寒山踢了出去!

    然而顾君山临死前的几句话,却打进了萧秋水的心坎里:

    ——你逃不出去,谁来揭破这魔王的秘密!

    ——我逃不出去,如何传达浣花剑庐的警讯!

    萧秋水再也不顾一切,一口气攻出三剑!

    这三剑全无章法,康出渔立即把握时机,用内力浑厚的观日剑法,震飞萧秋水的剑!

    但是萧秋水在剑未被震飞前已松手,这一下乃康出渔始料未及,因一个剑手乃当他自己手中剑为主命,尤其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怎可以随便弃剑?!

    所以康出渔用力一震,反而把萧秋水的剑震飞激射,目标是自己!

    ——练的不是手中剑,而是任一事一物,只要心中有剑,皆成利器!

    ——弃剑亦是用剑之法!

    这下离得极近,剑势又来得甚快,康出渔真是吓了一跳!

    但康出渔毕竟名列七大名剑之一,这名头岂是虚得,他的身形立时飞退,剑锋一直激射,他一直飞退,虽不及往侧闪避,但飞出十余尺后,剑劲不足,便落了下来,康出渔便一手捞住。

    他临危疾退,至少免去了萧秋水的突袭!

    他一旦得脱,大为忿怒,恨不得马上要把萧秋水剁成肉酱——可是萧秋水呢?

    萧秋水已不在。

    萧秋水已在他避剑的一刹那,凭着他过人的智慧与反应,做了几件破釜沉舟的大事。

    萧秋水用怪招迫退了康出渔,立即滚翻于地,一跃而起,撒出一把砂子,大叫道:

    “天毒地毒鬼毒神毒百毒人毒绝毒大毒砂!”

    这一把砂跟着大嚷,往千手屠滚面上撒了过去。

    千手屠滚正是暗器之能手,懂得暗器的人,反而越忌畏暗器,屠滚一见一团灰雾,而又从未听过这种怪名字,不禁心头一震,不敢用手去接,也不敢行险反攻,只好一连十几个滚身,滚出丈外!

    等到他滚出丈外时,砂子落地,他才知道那只是砂子。

    那时他真恨不得把他所有的暗器都打在萧秋水的身上:

    ——可是萧秋水的人呢?

    萧秋水吓退屠滚,即向唐方疾道:“冲出去!”

    没有多言,没有解释,然而萧秋水话中的含意,唐方却全然了解。

    他们之中也像“四绝一君”一样,要冲出去,不是一个冲出去,而是全部冲出去。

    同时间,萧秋水扑向江易海,唐方飞向柳千变。

    唐方人未到,已打出暗器。

    先打出三支飞燕棱,顿一顿,再打出四枚银梭,停一停,又打出三只红靖蜒。

    柳千变原本正要向马竟终猛下杀手,但背后风声已到,他的身法立时急变,他的招扇点打拍落银梭,唐方已飞到马竟终身旁,疾道了一个字:

    “逃!”

    那边的萧秋水忽然祛下身上的衣袍,自江易海头上罩下去!

    江易海本与左丘超然擒拿手相互纠缠着,左丘超然尽落下风,这一件衣袍罩来,江易海心中一凛,匆忙间不知何物,忙松手飞退,萧秋水向左丘超然大叫了一声。

    “走!”

    这一声“走”无疑也向着铁星月说的。

    老大说走就走,不必置疑,一向都是铁星月的观念。

    就算在战斗中,这观念也无甚变易,只要老大也走,兄弟亦走,他自然也一样走。

    要是老大不走,或走不得,他却是誓死不走的。

    这一声“走”传入他耳中,铁星月大叫一声,打了一个喷嚏。

    喷嚏带着鼻涕,喷在对面彭九的脸上。

    彭九本来已用铁拐封死铁星月所有的攻势,而且随时准备再踢出一脚——他不相信铁星月还能受得住他再一脚!

    那一个喷嚏,却打得恰逢其时。

    彭九几时见过这种打法,更从未吃过这种暗亏,怒极狂吼,却忍不住举手抹拭。

    这一松手之间,铁星月用力一推,把他推出七八步。

    彭九毕竟是独脚的,手上力气虽大,但独脚毕竟是顶不住铁星月的神力。

    等他再稳下来时,铁星月已经“走”了。

    这些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屈寒山杀顾君山,文鬓霜含怒猛攻屈寒山,萧秋水计退康出渔,吓退屠滚,又吓退江易海,唐方逼退柳千变,铁星月一个喷嚏,扫走了彭九,都是片刻间的事。

    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铁星月、马竟终五人一聚头,尚未决定行动,那边的文鬓霜已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左眼有血溅出。

    屈寒山手里又多了一柄金光熠熠的宝剑。

    文鬓霜的腿曾把彭九的拐杖踢曲,却依然在片刻间伤在屈寒山剑下。

    萧秋水等马上要决定一件事——

    要救文鬓霜,就逃不出去!

    这刹那间他们可以逃,但只要他们略一迟疑,那五大高手——瘟疫人魔余哭余,千手人魔屠滚,独脚神魔彭九,铁扇神魔柳千变,以及九指擒龙江易海——决不会让他们再有再一次逃亡的机会。

    可惜——可惜,可惜他们五人都冲了过去!

    五个人冲过去时都在想:自己一个人冲回去就好了。

    五个人冲过去时都希望:其他四人不要一起冲过来。

    可是他们五人都不约而同冲过去:虽然他们跟文鬓霜并无交情,甚至连一句话也没交谈过,可是见死不救的事,就算打死他们这一群人也不会做的。

    唉。

    ——要是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愿不愿意和他们义结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