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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这姑娘杏目向其兄一瞟,娇笑了笑,道:“哥哥,你干嘛不说话呀!”
楚秋阳止不住被逗得笑了,他向四人一抱拳道:“现在还不知鹿死谁手,用不着愁眉苦脸,我兄妹先行一步了!再见!”
语毕一转身,目光正好和郭飞鸿对在了一起,楚秋阳遂又抱拳道:“郭兄请慢慢用饭,不要忘了明日至舍下一叙,账由我一井算了!”
郭飞鸿欠身道:“楚兄请便,至于饭费,不敢让尊驾破费!”
随即自袖内取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放,呼道:“算账!”
楚秋阳哈哈一笑,转身对其妹道“妹子,你来见过这位郭飞鸿兄,乃是我方才认识的朋友,可够得上英俊豪爽四个字吧!”
那位楚姑娘一双瞳子,朝着郭飞鸿一瞟,不知怎么,那张嫩脸上,竟现出一些红晕羞涩,她微微一笑道:“哥哥的朋友,自是不差!”
郭飞鸿汗颜道了声:“贤兄妹太过奖了!”
楚氏兄妹遂被众人簇拥着,向楼下行去,行到梯口,那位楚姑娘又有意无意地回头向着郭飞鸿看了一眼。
整个的一品楼,在楚氏兄妹走出之后,顿时乱开了,有人嚷道:“小孟尝兄妹赴约去了,这个热闹可不能不看,走呀!”
又有人大声道:“妈的,欺侮人欺到咱们凤阳府地面上来了,咱们报官去!”
立时就有人劝阻道:“兄弟别胡来,这种事少管,咱们瞧个热闹,帮着楚氏兄妹叫叫好,助助威倒是可以,要是报官,可就给楚大爷丢人了!”
群情激动,一时为之鼎沸,离座的离座,算账的算账,都散了。
郭飞鸿独自行到门前,翻身上了他的赤兔马,遥遥看见楚氏兄妹等六人的坐骑已行出了街头,直向正西方驰去,他就策动坐骑,远远地缀着前行人马。
这时夜幕深垂,西北风飕飕地吹过来,刮在人脸上,真如同是小刀子在割着肉般地疼!
郭飞鸿策马缓行,等到出了这条大街,前行六马速度加快,直向荒野中驰去。
突然在郭飞鸿身后,响起了一片乱嚣之声,他回头看时,才发现竟有大群的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潮涌而来,他们多半是一品楼中的食客,都是赶来看热闹助威的,由此也可以想见,这小孟尝楚秋阳兄妹在这地方是如何的得人心了!
渐渐的,四外的景物越来越荒凉。
郭飞鸿心中奇怪,不知他们是去一个什么地方,又不便跟得太近,正自不耐,却见前行的马群,在一个大院墙祠庙之前,停了下来。
郭飞鸿远远勒马向前望去,冷月之下,那庙屋上的碧瓦,闪闪发着绿光。
前面的几匹马停住之后,马上的人陆续下来,把马拴好庙外,由楚氏兄妹带头,向庙内行入。
郭飞鸿暗自点了点头,忖思道:“这就是了,必定在这个地方!”
这时候,他身边乱嚣的人群,已纷纷赶到,直向庙前奔去,车马乱作一团,郭飞鸿对于这些人,实在是只有摇头,因为他们是不能给楚氏兄妹任何帮助的。
郭飞鸿独自策马,来到了庙前,把马系好,随着众人进了庙院,只见这是一座颇为宏大的古刹,红墙碧瓦,宝相庄严,只是失之于旧,庙门上的纷饰油漆多已剥落,正门上方悬有一方旧匾,上面刻着“沉鱼寺”三个大字,由字迹的晦暗模糊上判来,有好多年代了!
这时候,沉鱼寺内一片沉寂,奇怪的是,偌大的一座寺院中,竟似没有一个和尚在一般。
人群直拥进来,立时带来了乱嚣,大家正不知去往何处的当儿,侧面的一座小门“吱”
一声开了。
出来的人,正是在一品楼与楚秋阳同桌吃饭的那个黄衣汉子,此人在凤阳地面上,也是一个小有名声的人物,在南大街开有一家镖局子,号称“左臂刀”姓马名思明,是楚秋阳的道义之交。
这时他一走出来,连连向众人抱拳为礼,一双眉毛深深皱着,道:“各位这算是干什么呢?这哪叫帮忙呀,简直是给楚大爷砸锅!请各位赏在下一个脸,赶快回去吧!”
众人自是不依,纷纷嚷了起来:“不行,我们不能走!”
“我们是来给楚大侠助威的!”
马思明频频苦笑道:“谢谢各位,只是这个忙可不能帮,你们要知道,楚氏兄妹是当今有名的侠客,是要面子的人,你们这么多人跑来算什么?传出去,人家会说楚氏兄妹怕事,请这么多人帮忙,那可多丢人!所以,各位还是请吧,谢谢你们的好意了!”
这么一说,有几个明白事理的人,顿时就答着走了,余下的着二三十人,却硬是不走,说什么也要看看。
左臂刀马思明费了半天口舌也没有用,最后只好叹息道:“各位这么死心眼,真没办法这么吧,你们一定要看热闹可以,却要答应我几件事。”
众人立时就道:“好吧!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马思明点头道:“第一,各位要保持安静,只许看不许吵;第二,无论楚氏兄妹胜负,大家都不要多事,因为要是连楚大侠兄妹二人都不是人家对手,各位再闹也是没用,只有徒然受伤吃亏。大家要是答应这两个条件,就跟我进去,要不然,恕小弟只有得罪了!”
这一群人其目的不过是看热闹来的,本来也就没有力量动手,此时听马思明这么一说,自是马上就答应了。
左臂刀马思明这才退向一边,向众人道:“敌人已经来了,各位可千万站远些看,不要靠得太近!”
众人鱼贯而入,郭飞鸿就混杂在人群之内,一齐走了进去!
穿过了这个窄门,来到了一个偏院,这可能是一个露天说佛的场子,尚称宽阔。
这时在场子四周,分插着四五盏红纸灯笼,在靠北面的一个席棚之内,坐着楚氏兄妹等五人,他们对面的一个席棚之前,吊着两盏大灯笼。
郭飞鸿一打量这座棚子下面,共有四个陌生的人物。
在黯淡的灯光照射下,郭飞鸿细细看了一下这四个人,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俗谓“行家眼里揉不进砂子”郭飞鸿不过是初见一面,一眼之下,已自看出,这四人不是易与之辈。
这四个人,两个站着,两个坐着,站着的二人,均在三十上下的年岁,其中之一,一只眼睛显然有毛病,贴着一张油纸膏药。
这个人瘦削削的一张尖脸,乱发不修,一身黑衣,背上斜背着一支镔铁单拐,满脸暴戾之色。
另一人,却是外表颇为斯文的白面文士,三十二三的年岁,身着一袭皂色长衣,这时夜风飕飕,吹动着他一只左袖,郭飞鸿顿时发觉,此人一只左手,原来竟是齐根断去!
在这二人之间,两张木凳上坐着男女二人。
这男女两个人,郭飞鸿知道,也就是今夜一会的主要人物了。
事实上,这男女二人,那种沉着镇定的样子确实不愧是名震三湘的绿林魁首。
郭飞鸿很注意的看了看这两个人,右面那个女的,约在四五十岁左右,一头长发,多已灰白,挽了一个高脚叠螺发堆,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半长不短的大褂,外罩一件暗红色的背心,足上是一双灰布鞋,打扮得有点儿不伦不类。
这妇人生着黄焦焦的一张脸,一双睡眼泡,双目成了一道缝线,看起来真不知她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可是那张黄脸上,却不时带出不屑的笑容。
在她身边那个男的,看起来更是其貌不扬,完全是一副庄稼汉的打扮。
这么冷的天,这个人仅仅穿着一套蓝布衣裤,双腿上缠着同色的布条,很像是要下田种庄稼的样子。
看年岁,这人大概有六十开外了,黝黑的皮肤,在灯光之下作古铜颜色,两道鼠眉细细弯弯,其下是一双小眼睛,面颊上到处布满了深刻的皱纹,衬着他那一张翻天鼻和厚嘴,实在太不中看了。
这个人右手中拿着一根尺把长的短烟杆,不时地眯起双眼,一口口地向外面喷着烟雾。
众人行进来之后,远远围绕四周,这蓝衣老者环目看了看,嘻嘻一笑,用甚重的川湘口音道:“姓楚的,捧场的人可真不少啊!”说罢,仰头发出一声怪笑,翅起一只脚,用力地敲着烟袋锅子,呵的一声,又啐了一口浓痰,沉声道:“小兄弟,事情怎么了?可是就听你一句话了,咱们谁也用不着卖关子了是不是?”
楚秋阳冷笑了一声道:“事已至此,也只有徐当家的你看着办了,无论当家的你划出什么道儿,我兄妹一定奉陪就是!”蓝衣老者嘿嘿一笑,歪头向身旁那个半老妇人道:“老婆子,你可是听见了,人家可是不含糊咱们呢!”
坐在他身边那个半老妇人闻言,冷冷一笑道:“这就更好了!”
蓦地睁开了一双眸子,向对面棚内看了看,狞笑了笑,接道:“楚秋阳,你们太过分了,俗谓光棍不挡财路,你兄妹把持着凤阳地面不放也还罢了,可是你们,实在是不应该下那种毒手!”
说到这里,这妇人那一张黄脸,变成了苍白之色,一双眸子向左右一瞟,冷笑又道:
“你们看看这两个人,哼,一个瞎眼,一个断手,他们这一辈子,岂不是完了!”
她身边那蓝衣老者这时不耐,插言道:“事到如今,还提这些作什么!血债血还,我们夫妇要是武功不济,死在凤阳也认了!”
言至此,这位姓徐的老人,用力地敲了一下烟袋杆子,嘿嘿一笑道:“可是有一样,今天他们得拿出点功夫给我们老两口看看,吓唬人摆场面,那可是没有用!”
北棚内的楚秋阳正要答话,他身边的妹子,已忍不住蛾眉一竖道:“徐当家的,你少说这些风凉话,我兄妹要是怕了你们也就不来了,这些朋友,是自己来看热闹的,可不是我们请来的,你可要弄明白!”
徐老头嘿嘿一笑道:“好,只要楚姑娘你有这句话就行。楚姑娘,你那一手‘追风柳叶飞刀’驰名江湖,我徐子明是久仰了!”
说着一双怪眼骨碌地一转,冷冷地接下去又道:“马老三那只左眼,听说就是姑娘你用飞刀照顾的,老夫我今天晚上倒要领教一番,楚姑娘,你不会使我失望吧?”
楚姑娘气得粉面通红,猛地站起来道:“马人杰人间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想不到还会有人出面袒护他!徐子明你夫妇枉为三湘绿林道的瓢把子,令人齿冷”
话未完,那位有“南湘异叟”之称的绿林怪杰,倏地发出了一声怪笑,打断了她的话,截日道:“姑娘你好一张利口!”
他身边那位半老妇人,也蓦地站起来,道:“楚丫头,你少卖狂,你兄妹不过是有几手花拳绣腿的能耐,竟然敢在此占地为主,真正是梦想了。”
面色一沉,又接道:“今夜我夫妇亲自出手,别说是你们几个,就是再多上百儿八十个人,哼哼也不过是多添上几个冤死鬼而已!”
说到此,这女人抖了一下身上那件半长不短的衣裳,满面愤恨地又道:“说来说去,就是这两条路,第一,你兄妹立刻夹着尾巴滚蛋,凤阳府今后十年不许涉足一步;第二,要是你们持强固执,那就怨不得我夫妇手狠心辣。”
徐老头喷了一口烟,点了点头,道:“对,这么说最干脆!”
楚姑娘面色一变,道:“第一条路恕我兄妹不能从命!”
徐老头一声狂笑道:“好,那么就走第二条路吧!”
说完这句话,这位绿林怪客,用力一吹“波”一声,把烟斗子里的余烬吹脱,然后把烟杆向腰里一插,八字脚向前走了几步,冷笑道:“贤兄妹你们随便来一个,或者一起上也行,我老头子倒要看看名满苏皖的花旗兄妹手底下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
小孟尝楚秋阳,事先已知道这对夫妇乃是极难缠的厉害人物。
可是,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正所谓“骑虎难下”说不得,也只有硬着头皮与对方一拼了!
这时南湘异叟徐子明等于是挑战,自己焉能再装糊涂,当下猛地站起来,愤然道:“徐老当家的,你也太狂了,楚秋阳莫非还怕了你不成?”话落,足尖轻轻一点,已到了徐子明身前。
徐子明呵呵一笑道:“小伙子,算你有种。”
说着后退一步,冷哼了一声,接道:“我们可是有言在先,我徐于明不动手则已,一动上手,可是不分轻重,要是有了死伤,可怪不得我!”
楚秋阳冷冷道:“动手过招,自然免不了伤人,说这个何用?”言罢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杆棒形的物件。
郭飞鸿尚没有看清是一个什么玩艺儿,就见那楚秋阳右手向外一挥“呼啦”一声响,他手中已多了一件五彩缤纷的五色三角怪旗。
这支五色旗一现,楚秋阳身子向右微微一偏,旗身向前胸一抱,目注正前方,沉声道:
“楚某候教了。当家的,你撤出兵刃来吧!”
南湘异叟徐子明又是一声狂笑,声如枭鸣,令人毛发耸然。
在场众人,都不禁为他这种怪笑之声吓得脸色一变!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注视下,这位绿林怪老慢条斯理地由腰上抽出了那支烟袋杆,在空中晃了晃,赫赫笑道:“楚少侠,请恕我老头子卖个狂。我就用这玩艺儿接一接足下的五色旗,想必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暗中静观的郭飞鸿看到此,不由暗暗冷笑道:“好狂的东西!”
只见小孟尝楚秋阳面上一红,冷冷笑了一声,道“自然没有什么不行,只是”
徐子明晃了一下烟袋杆,狞笑道:“我老头子不是没有带着家伙,只是不轻易使用,小兄弟,你不要看这玩艺儿不起眼,事实上你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不信,你把你那旗子耍开来试一试就知道了!”
话落,正要出手,却忽见他身后那个独眼汉子大声道:“瓢把子,你老退后一步,让我来会会他!”
徐了明回头看了一眼,嘿嘿笑道:“马老三,你还有这个胆子吗?”
那独眼汉子狞笑道:“姓楚的还不值得你老人家动手,我要是不行,你老再上也是不迟!”
说罢右手一翻,已把背后一杆铁拐杖撤到手中。
这人姓马名人杰,号称“金眼雕”和那外相斯文的断手汉子,共称“西川双煞”手底下也不含糊。
那断手文士模样的人,姓秦名锐,人称“玉面瘟神”
这两个人,在西川一带,很有些万儿。
这一次图谋向外发展,在凤阳地面才作了几回案子,竟就碰上了楚氏兄妹,在兄妹二人痛惩之下,吃了大亏,还险些丧失了性命。
这时金眼雕马人杰仗着二老在场,自己不会吃什么亏,乃挺身而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马人杰手中铁杖一扬,冷冷笑道:“相好的,咱们又见面了!足下如有能耐,不妨成全我马某到底,也省得我活着现眼!”
话完,不等对方回话,一翻掌中铁拐,搂头盖顶便向楚秋阳当头打了下来。
楚秋阳一挥掌中旗,身子倏地腾空而起,呼啦啦旗风里,疾如坠星似的,已落到了马人杰身后。
这位有小孟尝之称的少年侠士,身形霍地一长,那双剑眉陡地向两边一剔,掌中五色旗挟着极大的风力,直向马人杰脑后卷去。
金眼雕身子就地一滚,闪了开去。
可是他身子尚未跃起的刹那之间,楚秋阳掌中旗已使出了一招“拨风盘打’。
五色旗猛然向下一落,只听得“当”一声脆响,两般兵刃碰在了一块。
马人杰身子止不住向后一坐,一旁的南湘异叟一声叱道:“小心!”
马人杰不由一惊,惊慌中似见眼前金光一闪,对方旗杆顶端那三角菱形的刃头,已到了眼前。
他一声骇呼,忙又扑地滚退,可是仍然嫌慢了些!
只听得“噗”一声,血光暴现,楚秋阳手中旗杆向后一带,飘身到了一边。
马人杰踉跄站起来,退后了五六步,又坐了下去,鲜红的血,如同泉水似的,自他右肩窝处狂涌出来,直痛得他全身连连战抖,兀自连声:“好好”南湘异叟徐子明上前一步,一抬右手,已把马人杰自地上拉了起来。
就见他右手在伤处按了一下,冷笑道:“放心,死不了。”
这时,那玉面瘟神秦锐已纵上来把马人杰夹了下去,众人看到此,俱都禁不住暴雷似的叫起好来。
徐子明此刻那张黑脸,已成了猪肝颜色。
只见他怪目连连翻动,频频冷笑道:“好厉害的旗子,姓楚的,有本事你也把我老头子打发了!”
口中说着,已把插在腰间的烟袋杆慢慢地抽了出来,接着身子向下一矮,烟袋杆往头上一举,阴森森地一笑道:“请!”
他这种式子一摆,暗中看着的郭飞鸿便不由点了点头,就知道此老果然是有真功夫。
徐老头偌大的身子,在微微一倾之下,看起来竟只剩下了三四尺高矮,就好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一般。
尤其是那双眸子,更是含蓄得很,似睁又闭,如同一线。
他整个的身形,也活像是一个猴子,楚秋阳在对方式子一摆的同时,已如同走马灯似的,在对方身侧转了一圈!
他手中那面五色的三角怪旗,紧紧收在时怀之间,可以预料到他蓦然的一展,当是一个十分猛烈的杀手,可是他身子却是一转两转飞快的转着,这一招竟是难以发出。
全场百十只眼睛睁得滚圆滚圆,没有一人发出一点声音,空气显得十分紧张。
蓦地,楚秋阳五色旗挥了出去,金色的旗边,就像是一口软剑的刃锋,在疾闪的五色旗光里,向着徐子明面前上划。
众人同时呼了一声:“好!”徐子明这老猴儿,身子却在这一霎时,猛地向上一长,他周身的骨节,发出了一片咔咔叭叭声响,原本缩下的身子在一起之下,像是暴长了许多。
他手中那根早烟袋,也在这个时候,翩若游龙似地挥了过来!
两般兵刃巧妙地交插错过,双方同在这一刹那,像怒鹰似的腾身而起,而就在他们背向背相互擦身而过时,似乎都把雷霆万钧的一招煞手巧妙地避过了!
暗中的郭飞鸿低低道了一声:“好!”他真没有想道,小孟尝楚秋阳还有这么惊人的身手,一时看法完全改观了。
武林中,越是武功高超的人,对手过招,越是稀松平常,往往在轻描淡写的一两招之下,便分出了高下,原因是他们每出手一招,都必是苦思竭虑而发!
楚秋阳与徐子明第二次交锋,是在人们完全不注意的情况下,五色怪旗在一阵寒风中,由下而上倒卷而去,闪烁的旗尖,直向徐子明后腰点去。
徐子明那杆烟袋往身后一翻,白铜的烟锅,正正的点在了对方的尖刃之上,发出了悦耳的一声:“铮!”
楚秋阳足下一上步,五色旗跟着向前一挥,以雷霆万钩之势,复向徐子明顶门上拨风打下。
这是一种狠极险极的打法,在旗身一扬的当儿,只看楚秋阳的手,旗,身,三者平如一线。
他的胜负已完全寄托在这一击之上了,旗帜上每一根细线丝,都贯注了他的内家真力。
猛然他那平直的身子,蜻蜒也似地直立了起来,旗杆,旗身汇成了一体,周围一丈以内,都已在这杆旗子的控制之下。
可是徐子明这老头儿,显然是胸有成竹。
在如此剧烈的攻势之下,他仅仅整个身子向前一倒,看起来像是为旗风所逼,不得不如此。
楚秋阳旗身向下一捺,招式已算是发出了。
众人爆雷似的,又是一声彩。
可是这声彩,未免喝得太早了一点。
就在人们张嘴、屏息、惊叫、拍手尚未完结的时候,徐子明那倒下的身子,突幽灵般地飘了起来。
徐老头那飘旋起来的身子,很像是海中的浪花,一沉之后,蓦地扬了起来。
就在他扬起的瞬息之间,他手上那杆旱烟袋,已抖出了碗口大小的一团银光,直向着楚秋阳左乳根下点来。
凡是熟悉武功的人,俱都能看得出来,那地方是一处足以致命的要紧所在,可是,如此快速的招式之下,楚秋阳再想闪避,甚至偏一下身子,己是万难了。
北棚内的五个人,看到此,全由不住惊叫了起来,尤其是楚姑娘,已迫不及待的腾身扑出。
这姑娘娇叱声中,已发出了两口柳叶飞刀,两口飞刀,一上一下,分向徐子明咽喉、小腹两处要害射去,一闪而至!
可是,也只有徐子明和楚秋阳两人心里明白,这些救命的手法都太晚了。
楚秋阳惊魂之下一吸小腹,对方白铜的烟袋锅子,已几乎贴在了自己衣服上,他暗呼了声:“休矣!”
可是,这时候,却突由侧面,吹过来一阵小风。
这阵风力甫一临到了徐子明身上,猝然间,使得这位横行三湘的绿林首领打了一个冷战。
他是武林中打过滚的人,阅历见识俱都要高人一等,这阵看似无奇的小风,骤然使得他想起了一种失传武林已久的心脉阴极柔功。
徐子明这一惊,真是不亚于待死的楚秋阳。
这时候,他再也顾不得去伤对方的性命了,只听他一声怪啸,使出全身的功力,双足一点,就像穿云的燕子似地猛窜了起来。
在他起身的同时,那根旱烟袋杆子,左右一挥,叮!当!两声脆响,又把迎面而来的一双柳叶飞刀磕得斜飞出去!
尽管如此,楚秋阳身子也止不住一个踉跄,退出了三四尺以外,才定住了身子,这一刹那,他那一张俊脸,已变成了铁青颜色。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开对方那一式之下的!
南湘异叟徐子明身子向下一落,脸色同样的也变了,他那一双闪烁不定的眸子,不停的向人群内搜视着。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又能发现什么呢?
这时候,双方棚内,都有了小小的骚动,那个半老的妇人,这时单手一按坐骑,已扑了出来。
她不解的看着徐子明,问道:“怎么回事?”
徐子明轻咳了一声,冷笑道:“没什么,只是暂时饶他一命罢了!”
楚秋阳侥幸逃得活命,心中委实有些不解,他知道按方才情形,自己是不可能逃得活命的!
徐子明这时后退了一步,目光向四下一扫,对那妇人冷冷一笑道:“我这一场暂告结束,下面该看你的了,你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丫头!”
那妇人森森一笑道:“你退下去,看我的!”
这时楚秋阳已失望地退至场外,他听了妇人之言,不由甚为妹妹担心,苦笑道:“妹妹,算了,我们认输也就是了,即日离开凤阳府,走吧!”
不想这位玉姿亭亭的楚姑娘,却冷笑道:“哥哥,你不要这么说,要走你一个人走,我可不想走”
说罢已缓缀地抽出了长剑,用剑尖向妇人面上一指道:“方才我哥哥一时不慎,功败垂成,最多只能算你们胜了一场,你必须再把我打败,才能算你们赢,那时候我兄妹一定退出凤阳地面,任你们作威作福,否则”
言到此,这姑娘一叉小蛮腰,那双水汪汪的瞳子,在对方妇人身上转了转,蛾眉微扬,又冷笑道:“否则,我们只能算平手,说不得只好另外再比划比划了!”
这半老妇人姓苏名琴子,和徐子明原说不上是什么夫妻,不过是彼此志同道合,这几年才处在一块的。
这妇人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人称“女屠户”武功之高,可说不在徐子明之下,而心狠手辣,诡诈百出,却较徐子明犹有过之!
闻言之后,她那张黄脸上,带出了微微一丝冷笑,低低道了声:“你也配!”
说罢,这女人双手由两侧向外一展,手中己多了一对银光刺目的短刃。
她这一对短刃,样子很怪,每一把都约在一尺左右长短,奇怪的是并不像一般刀剑头上是尖的,而是呈月牙形状,两边斜斜伸出,正中弯弯的陷下去,另外在护手的地方,却有一对特制的护手环子。
灯光之下,她这一对东西,全都映出耀眼的银色,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女屠户苏琴子短刃出手,傲然道:“楚青青,你可认识我这对兵刃么?”
话落,双刃交换着一抛,蓦地向下一分,身形已转到另一面,和姑娘站了个对面。
楚青青长剑一摆,冷笑道:“小小一对鸳鸯钺还当我认不出么?”
苏琴子面色一红,鼻中哼道:“算你有点见识!只是丫头,今夜只怕你难以逃过我这一对鸳鸯钺之下,这也怪你兄妹平日太目中无人,欺人太甚了!”
楚青青目光在她说话时,始终不敢离开她少许,因为对方很可能在自己分神的刹那间,施出厉害的杀手!
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女屠户苏琴子话声一落,一双鸳鸯钺已平胸而出,分左右直取楚青青双肩。
楚青青自幼随父习武,练成一身绝技,一口剑上,确有不同凡响的造诣,论起来决不在乃兄之下,尤其惊人的是,她所独擅的暗器“追风柳叶飞刀”更是江湖上无人不知,堪称一绝!
这时由她来对付女屠户苏琴子,内心却是一点也不轻松,因为女屠户苏琴子这个女人,是出了名的凶狠毒辣,只凭他夫妇二人在两湖地方,领袖黑道武林这么多年,就可知道其武功绝非泛泛了。
苏琴子双刃来得甚是快疾,可是当楚青青剑锋向外一抖,还没有完全递出招式的当儿,这个阴狠的妇人,却又蓦地向后一抽双刃。
她身子霍地向当中一凑,几乎和楚青青撞一个满怀,手上的鸳鸯钺,一上一下,又复向着楚青青身上猛力刺了过来。
楚青青一声娇叱,长剑左右一晃,叮当两声,把鸳鸯钺挡了开去,这姑娘不愧是成了名的女侠客。
在这千钧一发间,她竟不退反进,左手一翻,轻舒玉掌,反向着苏琴子咽喉上抓拿锁了过去。
女屠户苏琴子身子向后一坐,左手鸳鸯钺一举,又向楚青青面门之上划来。
同时间,她右手的鸳鸯钺,却向外一绞,只听得“呛”一声脆响,已把楚青青一口长剑锁在了短刃的月牙口内!
楚青青不由花容一变,右手向后猛抽,剑上流光四射“唏玲玲”发出了一阵龙吟之声、可是那口剑,却有如嵌在了铁山之内一般,休能拔出分毫。
这就是楚青青阅历不足的缘故,当也发觉出不妙的时候,女屠户苏琴子的另一口鸳鸯钺,又已离着她面门不及分寸了。
楚青青银牙一咬,左手向前猛地一展,用“玄鸟划河”的式子,直向着苏琴子侧肋上划去。
她明明知道,这一招并救不了自己的命,可是却也不能就此便宜了对方。
就在此时,和先前同样的事情竟又发生了。
苏琴子这一口鸳鸯钺,已几乎挨在了对方脸上,突然间,她脑后飘过了一股小风。
那丝丝的风力,甫一接触到苏琴子的肌肤,她便止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同时立刻明白了这股风力只要迟滞片刻,自己这条命,就休想要了。
当时吓得一收鸳鸯钺,猛地向侧方一旋身子,饶她势子再快,也为楚青青的掌缘,擦在了骨盆上。
这妇人鼻中“吭”了一声,足下蹒跚,跄出了七八步以外,顿时就觉得整个身子一阵火辣辣的痛楚,冷汗涔涔而下。
可是,她仍然忘不了追究暗中出手之人,当时忍着身上的奇痛,转过了身子,冷森森一笑道:“是哪一位好朋友照顾我老婆子?”
楚青青内心也早就动了疑,她虽说是胜了,可是她自己明白,这无全是暗中有人助了自己之故!
苏琴子这么公然地一喊话,在场每一个人都惊动了,两棚内敌我双方,都向场子里走过来。
楚秋阳上前一步,低声和楚青青说着话,他二人也都知道,自己兄妹二人之所以未当场丧命,可全是暗中这个人保全的。
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南湘异叟徐子明这时见苏琴子也是功败垂成,和自己一样,都是险些送命在暗中那个人的“分神柔极爪”下,这个老头儿,那张脸,显得愈发的阴沉了。
他向场边环视一匝,抱了抱拳道:“请恕老夫失礼,想不到暗中竟然还有如此高手照顾我们真是太荣幸了。只是朋友。那未免太不光明大方了,是哪一位,请亮亮相,也让我老头瞻仰一下!”
女屠户苏琴子认定暗中人,是楚氏兄妹事先约好布置的,不由对着楚青青破口大骂道:
“无耻的丫头,你们这算是什么英雄?哼!暗箭伤人!”
楚青青蛾眉一挑,叱道:“哪一个暗箭伤人?你才无耻呢!”
苏琴子一挺双刃,正要再次扑上,忽听得一声朗笑道:“二位住手!”
众人闻声俱是一惊,因为这声音,分明是由侧边人群内发出来的,大家的眼睛,全禁不住循声望去。
楚氏兄妹,以及对方四人,更是目光如电,向人群中搜视,在众目注视之下,人群里才慢慢的走出来一个人。
楚秋阳向这人一望,不由呆了一呆。
他立刻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在一品楼用饭时所遇到的那位少年朋友郭飞鸿,不由口中“哦”了一声。
郭飞鸿这时已走至场内,先抱拳向楚氏兄妹一揖道:“贤兄妹请恕小弟多事,这件事不管已是不行了!”
说罢,面色一沉,转向南湘异叟徐子明,冷冷地道:“徐老当家的,可是在叫我么?”
徐子明及女屠户苏琴子此刻在看清对方这个少年之后,都正在微微发呆。
凭他二人在风尘中打滚这些年的阅历,眼见郭飞鸿那种气度神采,立时就可判断出,这个少年人不同寻常!
南湘异叟鼻中微微哼了一声,冷笑道:“原来是一位少年朋友,方才暗发柔功的可是尊驾你么?”
郭飞鸿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夫妻手段过于毒辣,才迫使我不得不尔!”
徐子明倒抽了一口气,如不是郭飞鸿亲口说出来,他委实不敢相信,一个少年人,竟真能有如此骇人的精纯功力,当时不由又呆了一呆。
接着他呵呵一笑道:“小朋友,你贵姓大名?”
郭飞鸿哈哈笑道:“我叫郭飞鸿,是路过凤阳,徐老当家的,你们这件事,我是看不过去才插手的,可与楚氏兄妹没有什么相干!”
楚秋阳见郭飞鸿挺身承揽一切,很是不安地道:“郭兄,这件事不敢劳你大驾,还是由我兄妹自行了结吧!”
郭飞鸿闻言朗笑了一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楚兄,你且退后,小弟要领教他两位几手高招,也好长长见识!”
这时一边的那位楚姑娘,却惊得呆住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郭飞鸿望着。
这个少年人,那种丰朗的神采,使她止不住芳心暗折,当时轻轻拉了一下楚秋阳,小声道:“哥哥,你别管,就让这位郭大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好啦!”
楚秋阳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地叹了一声,退到了一边,这时全场的人,都向前围近了一些,只要有打架可看,他们是最高兴的,恨不得弄出几条人命来,才更过瘾!
那一边未曾发言的女屠户苏琴子,这时阴森森地一笑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姓郭的,这件事你又何必多管,听我劝,你还是就此退去的好!”说时,黄脸上带出了一种极度的怒容。
郭飞鸿圆睁二目道:“此事我虽不明细节,但是大体也还清楚,你们那两个门下,素行不义,可谓贻羞武林,似此恶人,杀之也不为过,你二人竟还如此偏袒他们,真正令人不解!”
徐子明冷笑道:“小兄弟,这件事你不必过问,速速去吧,你若是妄自逞强,只怕你也落不下什么好来!”
这几句话,使得郭飞鸿面色微变,他朗笑了一声道:“郭某生就一腔热血,爱管天下不平事,徐当家的,这件事我管定了,你看该怎么办吧?”
徐子明怪眼一睁“郭飞鸿”这三个字,反复的在他脑中转着,他自信阅历不差,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他阴沉沉的笑了一声,道:“那么,我老头子要看一看你的功夫了!”
一旁的女屠户苏琴子,心恨方才郭飞鸿暗算于她,她那一双鸳鸯钺这时还在手中,当时冷冷一笑道:“老头子,你先下去,我要领教领教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竟敢管这件闲事!”
徐子明知道苏琴子双钺上有厉害的绝招,由她去对付郭飞鸿,自可放心,可是不知怎么,他由郭飞鸿的气度上看,总觉得这个少年人,只怕不易对付。
当时不由冷冷一笑道:“这位郭朋友阴极柔功不可轻视,你要注意了!”
女屠户嘿嘿一笑,双钺在掌中微一交错,发出了“叮当”二声,接着身形向下一矮,道:“姓郭的,你亮家伙吧!”
郭飞鸿见苏琴子居然代替徐子明来对付自己,分明是未曾把自己看在眼中,心中大是不悦。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出来匆忙,未带兵刃,不知你肯赐教么?”
女屠户森森一笑,道:“那么我说陪你空手玩玩,也是一样!”
说着正要把一双鸳鸯钺插回两肋,却见郭飞鸿朗笑了一声道:“婆子,你不必收回了,不是我托大,你这一对家伙还不一定能行,请吧!”
这时场内闲人,一看二人要打起来,纷纷退到了一边,分悬四边的四盏灯笼,被夜风吹得晃来晃去,空气至为萧杀!女屠户苏琴子,那一张尖瘦的黄脸,这时被气得煞白煞白的,她恨恨地笑了笑,道:
“好!小伙子,这可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我老婆子心狠手辣!”
话落,双刃向两边一分,身子再次向下一矮,带着一股劲风,直向郭飞鸿身前扑了过来!
可是郭飞鸿昂立如故,岸然不动。
直到苏琴子双刃已堪堪沾在了他衣边上他才以右手袖子迎着微微一拂。
苏琴子前进的身子,在郭飞鸿这么轻轻一拂之下,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阻力,蓦然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
这身怀绝技的老婆婆,恍若噩梦初醒,惊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她绝不会就此甘休。
只见她狞笑了一声,身子再次窜了起来,一双鸳鸯钺,向上一翻,紧贴小臂之上,等到双肘逼到了郭飞鸿面前,双刃同时向外一吐,分向郭飞鸿左右两处肩窝上插来。
由于她身手极快,贴身,现刃,看起来几乎是同时之间,这种情形之下,那看来迟缓的郭飞鸿,实在是再难以逃过她的双刃之下了。
在场诸人,发出了一片惊呼骚动。
这种感觉,一直到苏琴子的双刃几乎已挨在了郭飞鸿面门之上尚未完全消失,可是立刻紧接着,就有了根本的改变。
但见郭飞鸿双手蓦地向外一伸。也不知他使的是一种什么特殊的手法,不过是随便地一伸,却已双双抓在了苏琴子的一双短刃之上。
全场之人,又都不禁发出了“啊”的一声骇呼。女屠户苏琴子用力向后夺,却是纹风不动,惊魂之下,看清自己双刃,竟是被郭飞鸿四根手指头轻轻捏住。
苏琴子这一惊,可真非同小可。
她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是来自这个世界上的。
女屠户苏琴子再三夺刃不获,一张黄脸,已变成了苍白颜色。
这时全场的人都惊呆了,每一个人都瞪大了双眼,他们俱都为郭飞鸿这种神技惊得呆了。
南湘异叟徐子明,也是脸色骤变,猛然自位子上站起。场内的情形,这时又有了变化。
郭悄鸿冷冷一笑道:“你还不放手么?”
说罢四指一曲,刃身一阵颤抖。
可是苏琴子全身内力,都贯注在双掌之上,她死命地握住刃柄不放,在郭飞鸿神力之下,她身子左摇右晃不已!
忽然,郭飞鸿冷笑道:“得罪了!”
就见他左右握住刀刃的四根手指,一捏一带“啪”的一声脆响,全场又都“啊呀”的惊呼了一声,再看女屠户苏琴子双手中的两口鸳鸯钺,竟已双双断为四截!
女屠户苏琴子双手所握住的,仅仅不过是一双刃柄而已。
这女人吓得“噢”一声,双足用力向后一蹬,用“金鲤倒窜波”的身法,倏地倒窜了出去。
可是她身法虽快,郭飞鸿的手法更快,只听得这初露锋芒的少年侠士一声朗笑道:
“打!”
这个这“打”字一出口,四指微微向外一弹,手中那两截断刃,就如同两道闪电似的飞了出去。
但见当空白光一闪,女屠户一声惊叫“噗通”一声,自空坠落。
场边众人又是一声骇呼,尤其是南湘异叟徐子明,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有如一头怪鸟似的扑了过来!
徐子明身子向下一落,双手一探,把坠地的苏琴子抱了起来,只见苏琴子牙关紧咬,面色惨白,身子一阵阵的战抖着。
就在她左右一双肩窝上,各着了半截断刃。
怪就怪在,这两截断刃虽深深地嵌在了她的肩窝之内,却是连一滴血也没有淌出来。
南湘异叟徐子明怔了一下。正要把这一双刀刃自她肩上拔出来,却听得郭飞鸿冷冷地道:“想让她早死你就拔出来吧!”
徐子明吓得双手立时收了回去,这一霎间,他那张脸,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喀喀有声地错了一下牙齿,道:“我们之间这个梁子可是接上了,小子你”郭飞鸿哈哈一笑道:“当家的,你眼前救人要紧,尊夫人一双锁骨,与肩环之间的脉根,已为我各伤其一根,今后劳动操作固是无妨,只是再要想动手过招、动刀杀人,可就得费点事了!”
徐子明身上剧烈抖动了一下,道:“你”郭飞鸿冷冷哼了一声道:“这是我手下留情,当家的,你还不服气么?”
徐子明怪笑了一声道:“我老头子生就一付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脾气,且等保住了拙荆这条老命之后,我们再站一结这笔帐!”
郭飞鸿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不会走!”
徐子明双瞳血光进现,他低头对苏琴子悲愤道:“你可忍着点疼,死不了就行!”
说着双手在苏琴子一双外肩上,微微用力一震,两口断刃,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女屠户狂呼了一声,又昏了过去。
南湘异叟徐子明,向一旁的玉面瘟神秦锐一招手,道:“把她扶下去!”
秦锐目睹郭飞鸿如此身手,几乎都吓傻了,他匆匆走过来,单手扶住了苏琴子,讷讷地向徐子明道:“瓢把子。咱们认栽了吧!”
徐子明森森笑道:“秦锐,你枉自追随我多年,这些年来你何尝见我老头子怕过谁来?”
言罢,双手在那件短褂里一探,左右向外一分,手中已多了一双奇形的兵刃!
他这对兵刃,在场有一多半不认识的,只有极少数几个,认出了他这双玩艺儿的厉害。
就外形上看来,那是一双核桃粗细,其上遍生倒刺的钢圈子,二圈一大一小,遍体乌光发亮。
郭飞鸿在九华山,曾由师父口中,得悉武林中各式各样的怪兵刃,这时一看这对圈子,他就知道,这双兵刃,正是师父所说的“离魂子母圈”
二圈之中,大者为母圈,小者为子圈,厉害地是,兵刃上刺、点、搂、崩、撩、打、砸等七字诀,全都为这种兵刃占全了。
郭飞鸿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玩艺儿,禁不住心中一惊,遂见徐子明双圈相对一碰,发出“当”一声脆响。
这老头儿,此刻双目赤红,面色极为狰狞,一声狂笑道:“怎么,老弟台,你还是空手接战我这家伙不成?”
郭飞鸿点了点头,道:“不能厚彼簿此,当家的,你手下留情吧!”
徐子明面色一青,又是一声狂笑道:“好!好!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今天是真正的开了眼啦!”
口中说着,掌中离魂子母圈微微一合,又发出了“当”一声脆响。
随着这声脆响,这老儿足尖一点,有如穿梁燕子似的腾身而起,向下一落,正好就到了郭飞鸿面前,掌中子母离魂圈忽向外一抖,分左右向着郭飞鸿一双肩窝上打来。
郭飞鸿双手忽起,直向徐子明脉门上扣去!
可是徐子明双圈上变化无穷,只见他一振双碗,双手一平一举,一袭面门,一捣心窝,由于二人距离过近,他这一招施展得可真是险到了家。
同时他口中厉叱了一声:“打!”
子母圈上发出无限劲力,招式已是用实在了!
郭飞鸿立着不动的身子,这时候,像是被一阵小风,吹得轻轻地向后飘动了一下。
真怪!徐子明那一对离魂子母圈,明明是正打正着,却不知怎么会歪了一些,差着一分没有打上。
这可真是“伸手容易退手难”了,徐子明一发觉自己双圈没有打着对方,心中就知道要糟。
他口中吐气开声,双圈用力地向后一收,可是郭飞鸿双手比他想象的快多了。
他双手还没有收回一半,已为郭飞鸿疾伸双手四指,正正地拿在了他双腕的脉门之上。
顿时,他就觉得双腕一热一麻,离魂子母圈“当啷”一声,掉落尘埃。
南湘异叟徐子明这一惊,可真是三魂出窍。
可是此老到了这当口,兀自不死心,他猛然提起一口真气,护住了两处气海,不使对方真力下侵,同时间,他口中厉叱一声“去!”
右足疾起,用足尖猛地向着郭飞鸿前心上踢来!
全场众人俱是一惊,他们均以为郭飞鸿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免不了要负伤对方足下。
其实,徐子明这一着早在郭飞鸿意料之中。
徐子明足尖才踢出了一半,就见这少年奇侠一声轻笑道:“当家的,何必如此拼命!”
双手向外一翻,也叱了声:“去!”
徐子是立时就像一个球似的,霍地被震了出去“喀嚓”一声大响,庞大的身子,把一颗碗口粗细的树干撞得齐腰折断。
这怪老头子,就是有一身铜皮铁骨,也经不住如此的掼摔。
当时一声闷哼,挣扎着翻起来,道了声:“好小子,你你”却止不住面色一变“咕咚”一声又倒了下去。
全场这时候,由不住轰然的爆出了一声:“好呀!”
这些围观的人,接着都跑了过来,把郭飞鸿团团围在了正中,有的人几乎都跪了下来,争相说道:“活神仙你可真是活神仙!”
有的人高声叫道:“大剑客呀!你老可真给我们凤阳府露了脸啦!”
你一句,我一句,把郭飞鸿看成了神明一般,楚氏兄妹是识货的人,更被郭飞鸿的神威惊得呆住了。
尤其那楚肯青,已激动得不能自己,她只觉得无比的兴奋,就好像一颗心,都要由心口里跳了出来。
良久之后,她才推了一下楚秋阳,道:“别呆着啦,还不进去谢谢人家呀!”
楚秋阳这才突然惊觉,却只见人们不断的向前面挤着,使他无法走上前去。
这些人口中俱都在喊着:“大剑客,大剑客!”
小孟尝楚秋阳用力地分开人群,奈何这些人挤得实在厉害,他费了半天劲,才挤到前面,却没有看见郭飞鸿这个人。
他方自一怔,只听得有人道:“楚少爷,快追吧,大剑客走啦!”
楚秋阳“哦”了一声,忙道:“走了?上哪儿去啦?”
这些人有的指东,有的指西,楚秋阳一时被弄糊涂了,他只觉得无限懊丧,用力地跺了一下脚道:“真该死!”
这时,楚青青也已由后面挤了进来,匆匆问道:“郭大哥呢?”
楚秋阳叹了一声道:“他走了”
忽又一跺脚道:“我们分开追他去。快!”
楚青青慌慌张张地答应了一声,兄妹二人立时各自腾身上马,分两路猛追了下去!
在乱嚣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徐子明那一帮子人,自然他们是偷偷地走了,再也没有脸面在凤阳府多停留一刻了!
可是“大剑客”郭飞鸿,这几个字,却深深的嵌在了他们内心,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日所受的奇耻大辱,总有一天,他们是要报复的!
在横贯东西的官道上,楚氏兄妹两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策马奔驰如飞,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位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好心朋友。
在跑了一程之后,焚青青忽地勒住了马,心中忖道:“不对,要是那郭飞鸿走这条路,我怎会追他不上?”
有此一念,她就又带转了马,慢慢地往来路上行去。
这时,寒月高照,夜凉如水,习习夜风里,楚青青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哀伤。
她对郭飞鸿的走,芳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黯然之感!
她在想:“为什么他急着要走呢?”
在一排夹阴树下,她勒住了马,这一刹那,她真有点想哭,她举起了手上的小马鞭,用劲地在树枝上抽了一下。
就在这时,附近树林子里,传出了一阵马嘶之声。
楚青青心中方自一动,那匹马又发出了一声长嘶。
这一次她已判断出,声音的来处,竟是在前面一片榆树林子里面,她暗想道:“怪呀,这黑天半夜里,谁会在树林子里骑马呢?”
心中这么想着,她就牵马慢慢的向榆树林里行进去。
马蹄踏在地上的枯叶上,发出阵阵“嚓嚓”的声音。
前行了约有里许左右,果然她看见,不远的一颗大枯树下,拴着一匹大高马,一个人正立在马前,用手在为那匹大马上鞍子。
楚青青远远看着这人背影,立时心内一喜,忙上前呼道:“前面是郭大侠么?”
这人忽地翻身上马,抖缰就走。
可是楚青青已赶了过来,相距如此之近,这人再想走已是不及,为楚青青横马拦在了面前。
借着天上仅有的月光,楚青青看清了,果然是郭飞鸿,高兴他说道:“郭大侠你为什么要走呢?我哥哥在找你呢!”
郭飞鸿不由汗颜笑道:“楚姑娘请代向令兄致谢这一点点小事,实不足挂齿!”
楚青青内心愈发感动,因为这种作风,正是大侠客的本色,所谓功成身退,不愿居功,可是自己内心,是多么地不愿放他走。
她怔了一下,道:“郭兄,你不但是我兄妹的救命恩人,而且为凤阳地方消了大灾,大家都想见一见你,请同我回去吧!”
郭飞鸿摇了摇头道:“这就更不敢当了。姑娘,除恶行善正是我辈人物的本分,这一点小小功劳,实在算不了什么,请归告令兄一声,来日再来凤阳府时,定必至府上打扰就是!”楚青青摇了摇头,道:“郭兄如不答应同我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郭飞鸿笑道:“姑娘这又何苦?”
楚青青冷冷一笑道:“莫非郭兄视我兄妹不值一交么?”
郭飞鸿叹道:“姑娘越发的误会了!”
楚青青一对明如秋水的眸子,直直地视着他,紧逼问道:“既如此,又何故如此?”
郭飞鸿为难的道:“实在是这地方的人太热情了,我要连夜赶出凤阳府,以免他们见着纠缠!”
楚青青闻言,举起手背压在唇上“噗哧”一笑,道:“我当是怕什么呢,原来是这个郭兄,你请放心,我兄妹保证不会让他们发现你就是了!”
郭飞鸿苦笑了笑,道:“姑娘之言可是真的?”
楚青青笑道:“自然是真的,其实他们是太敬佩郭兄,也是一番好意!”
郭飞鸿点头道:“自然是好意,只是我却最不喜人家恭维!”
楚青青含笑道:“郭兄原来是一个磊落的大侠客,我哥哥真是好眼力!”
郭飞鸿一声朗笑,道:“贤兄妹才是远近闻名慷慨侠义的英雄!”
楚青青娇笑道:“只是我们的功夫,跟郭兄比起来,却差得太远了!”
说着带过了马头,显出几分娇羞地道:“郭兄请同我回去吧!”
郭飞鸿见对方这位姑娘言出至诚,不便拒绝,而他久仰花旗客楚氏兄妹,乃凤阳最出色的少年奇侠,今日幸会,心中实也快慰!
他自忖着,能结交得这两位朋友,倒也不虚此行。
如此一想,他也就不再坚持,当时上马随在楚姑娘身后,一直行出了这片榆林。
楚青青策马前行,一言不发,她那可人的身材,飘拂的秀发,触入郭飞鸿目中,令他不期然联想到了另一个飘忽的影子!
茫茫人海里,自己要去找寻这么一个人,该是多么的不容易!
方和玉不!该说是冷剑铁娥,那一张清秀沉郁的面容,又在他眼前浮现。
直到如今,郭飞鸿虽还没有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可是在长沙城郊那所小屋内,他在她病榻前十日厮守,朝夕相对,互慰互劝,那虽是短暂的十天日子,可是,那情景该是多么令人不易去怀?
想到了这里,郭飞鸿情不自禁的探手入怀,紧紧地握住了方和玉送给自己的那方古砚。
这多年以来,每当他静下来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抚摸这块砚石,奇怪的是,砚似有知,每一次,它也都能使他感到一些说不出来的温暖!
这是多么傻的一种举动,可是他总是情不自禁。
他想着想着,几乎什么都忘记了。
前行的楚青青忽地回过身来,道:“我哥哥来啦!”
郭飞鸿这才一惊而醒,果见前面奔来了四骑快马,正是楚秋阳同他的三位朋友,转眼间,四匹马如飞来到了眼前。
为首的楚秋阳,大声叫道:“郭兄,你让我好找!”
说着已翻身下马,竟然向着郭飞鸿深深拜下。
郭飞鸿不由吃了一惊,当时身形一起,自马背上飘身而下,急道:“楚兄这是为何?”
忙用双手把楚秋阳的身子架了起来。
小孟尝楚秋阳含愧道:“郭兄,你是我兄妹救命恩人,怎么连我一拜也不受?”
郭飞鸿笑道;“我是敬佩楚兄为人,能与足下交个朋友吾愿已足!”
楚秋阳哈哈一笑道:“郭兄真是快人快语,投对了我的脾胃,请见过我这三位兄长!”
说罢一一为同行三人引见,三人中,除了那独臂刀马思明外,郭飞鸿俱不知道他们名字,这时才知那个四旬左右的汉子,姓曹名子秋,另一个矮胖的人姓许名化。
这三个人,皆是凤阳地面上的豪杰!
由于方才郭飞鸿那种出奇的身手,已赢得他们的无限敬仰,各道倾慕一番,自是不在话下。
小孟尝楚秋阳这时显得快慰己极,他一生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能交上一个令自已倾心的朋友,今天遇上了郭飞鸿,该是最最高兴的了。
在众人相邀之下,郭飞鸿就随着他们,一直行到了凤阳城西的楚家。
这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巨宅,高大的院墙,其内是房舍连云!
原来这楚秋阳先世五代,皆为官宦人家,到此一代,也就是楚秋阳这一代上,由于焚秋阳无意仕途,才中止了一脉书香。
楚秋阳为人豪爽,因为本身有一身好功夫,所以特别爱交江湖上有武功有血性的英雄好汉,也因此,在他家中作客的闲人可就多了。
自从楚秋阳掌管家权之后,这种“广交”的作风,更是大行其道,远近千里内外,几乎没有不知道凤阳府花旗客楚家的。
楚秋阳这“小孟尝”的外号,也就是因此而得来。郭飞鸿对这些本不十分清楚,这时随楚氏兄妹来到宅前,但见正门口,门庭若市,灯光闪耀如同白昼一般。
楚氏兄妹大获全胜的消息,想必已传遍了楚宅,那一群为数约在二三百名所谓的“食客”早已集结在门前,一见他们来到,立时欢呼起来。
郭飞鸿不由微微呆了一下,这种场面是他最讨厌的。
楚氏宅前众人,这时一拥而上,纷纷向楚氏兄妹贺喜,楚秋阳欣悦之余,脸上却现出几分汗颜,他翻身下马,向众人道:“各位兄台请先见见我新交的这位朋友!”
转过身来,手指着郭飞鸿,微微一笑道:“这位姓郭名飞鸿,方才已有朋友送了他一个绰号,叫‘大侠客’,这位郭兄武技高强,是我平生仅见的一个奇人,你们快来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