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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很长一段旅程
他们看着小提琴走过,惊讶不已。
应该给舞会筑上围墙,使它变成这艘光之航船──每天下午劳儿都要登上它而它却待在那里,待在不可能的港口里,永久地停泊又准备载着它的三个乘客出发──变成劳儿目前置身其中的这一全部未来。有的时候,在劳儿眼中它有着与泰初之日一样的奔放,一样神奇的力量。
但劳儿还不是上帝也不是任何人。
他会缓慢地脱下她的黑色连衣裙,而这段时间内会穿越很长一段旅程。
我看到被脱了衣服的劳儿,还是无法安慰的,无法安慰的。
劳儿要是不在这一动作发生的地方是不可思议的。这一动作没有她不会发生:她与它肉贴着肉,身贴着身,眼睛封固在它的尸首上。她生下来就是为了看它。其他人生下来是为了死。若没有她来看,这个动作会饥渴而死,会化为碎屑,会跌落在地,劳儿成为灰烬。
另一个女人细长纤瘦的身体将逐渐出现。在一个严格平行且反向的进程中,t滨城男人身边的劳儿会被她代替。被这个女人代替,瞬息之间。劳儿屏住呼吸:随着女人的身体在这个男人面前出现,她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隐,消隐,快意无限。
“你,就你一个。”
安娜-玛丽斯特雷特的衣裙非常缓慢地被脱掉,她本人的柔软的消陨,劳儿从来没有能够把它进行到底。
舞会以后劳儿不在场的时候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相信劳儿从来没想过。如果她想到他们分手以后,不管她怎么样他永远地离去了,这还是一个有利于她的好兆头,证实了她对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也就是说他真正的幸福只有在义无反顾的短暂爱情之中,仅此而已。麦克理查逊此前给倾情地爱着,仅此而已。
劳儿不再想这一爱。永远不。它已经带着死亡之爱的气味死了。
t滨城的男人只有一个任务要完成,在劳儿的世界中这任务总是一成不变的:麦克理查逊,每天下午,都开始为不是劳儿的另一个女人脱衣服,当另一个女人洁白的乳房在黑色的紧身衣下出现的时候,他待在那里;头晕目眩,像对脱光衣服、他的惟一任务感到疲倦的上帝一样,劳儿徒劳地等待他再次开始,从另一个人虚弱的身体中她发出叫喊,她徒劳地等待,她徒劳地叫喊。
然后有一天这虚弱的身体在上帝的腹中翻动起来。
劳儿一看到他,就认出他来。他是几个星期前从她家门口走过的那个人。
这天他是一个人。
他从市中心的一家电影院出来。大家拥挤在过道上的时候,他却不紧不慢。到人行道上以后,他在日光下眨了眨眼,在他周围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看见劳儿瓦施泰因,他的外衣是用一只手搭在肩上的,他用手臂的一个动作将它朝自己拉了拉,轻轻地向空中一甩,然后径直走去,依旧是不紧不慢。
他像她的t滨城未婚夫吗?不,他一点儿也不像。他是否在举止风度上有某些那个消失了的情人身上的东西呢?大概,是的,在看女人的目光上。这个人,他大概也是惯于追逐女性的,只接受她们那苛求的身体,而那身体每一接触他的目光就表示更进一步的需要。是的,劳儿断定,在他身上,从他那里发出的,是麦克理查逊最早的目光,舞会之前劳儿所了解的目光。
他没有劳儿第一次看到时那样年轻。不过也许是她弄错了。她大概觉得他会性情急躁,也许会轻易变得残忍起来。
他察看着林yīn道,电影院周围。劳儿绕到他身后。
在他身后,穿着灰色披风的劳儿停下来,等着他做出走的决定。
我看到的是:
她直到这一天为止一直漫不经心地承受着的夏日的炎热迸发、蔓延开来。劳儿淹没在其中。一切都被炎热淹没,街道、城市、这个陌生人。哪儿来的炎热、哪儿来的这一疲惫?不是第一次。几个星期以来,她有时就想在那儿,像在一张床上一样,平放上这个滞重的、灌铅的、难以移动的身体,平放上这份几乎跌倒在喑哑且饕餮的大地上的负义且温柔的成熟。唉!这突然之间她感到拥有的身体是哪儿来的呢?在此之前一直伴随着她的如不倦的云雀般的身体哪儿去了呢?
他决定了:他朝林yīn道的高处走。他犹豫了吗?是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决定朝那个方向走。劳儿已经知道怎样称呼他就要遇到的那个女人了吗?还不完全知道。她不知道通过这个沙塔拉的男人她追踪的是她。而那个女人已经不仅仅是在她的花园前被瞥见的那位了,我相信对劳儿来说她是更多的东西。
行道上的脚步声
如果说他在某个确定的时间要去某个明确的地方的话,在那个时刻与目前此刻之间他还有一些时间。因而,他这样使用这段时间,朝着那里而不是其他地方走去,带着茫茫的希望,劳儿相信他从未放弃过这一希望,就是又遇到另一个女人,跟着她,忘掉他要去见的那个女人。这段时间,劳儿认为他支配得出神入化。
他不慌不忙地走,走到橱窗旁。几个星期以来,他不是第一个这样走的男人。看到独身一人的漂亮女人,他就转过身,有时停下来,庸俗。劳儿每次都要跳起来,就好像他看的是她。
她青春年少的时候,在海滩上,她已经看到沙塔拉的许多男人都有相似的举止。她忆起她曾经突然感到痛苦吗?她为此发出微笑了吗?很可能这些青春萌动从此进入了劳儿温馨幸福的记忆。现在她若无其事地看着那些人偷窥她的目光。她看不到自己,人们这样看到她,从别人的目光中。这就是她身上所具有的巨大力量,不属于哪个特定的船籍港。
他们走在海滩上,为了她。他们不知道。她不费力地跟着他。他的步子很大,上半身几乎完全不动,矜持。他不知道。
这一天不是周末。人很少。度假的高峰期接近了。
我看到的是:
谨慎、有成算的她,在他身后远远地走着。当他用眼睛跟踪另一个女人时,她低下头或轻轻转过身去。他也许能看到灰披风、黑贝雷帽,仅此而已,这并不危险。当他停在一个橱窗或其他东西前时,她就暂缓脚步以避免和他同时停下来。要是他们、沙塔拉的男人们看到她,劳儿就会逃开。
她要跟踪。跟踪,然后突然出现,出其不意地威胁。已经有段时间了。即使她也愿被人突然撞见,她也不想这样的事在她自己没有做出决定之前发生。
林yīn道缓缓地上升至一个广场,他们一起到达。从那儿再分出三条通往郊区的林yīn道。森林就在这一边。孩子们的叫声。
他走上了离森林最远的那条道:一条新开辟的笔直的林yīn道,人流车流比其他道更多些,是出城最快的通道。他加紧了脚步。时间过去了。他在约会之前所拥有的空余时间,他们两个,劳儿和他所拥有的时间,在逐渐减少。
在劳儿眼里,他以能找到的近乎完美的方式支配着时间。他消磨掉它,他走,走。他的每一个脚步在劳儿身上累加,都击中、准确地击中同一个地方,血肉之钉。几天以来,几个星期以来,沙塔拉男人们的脚步都同样地击中她。
我在虚构,我看到:
只有当他在行走之余做了一个额外的动作,当他把手放到头发上,当他点燃一支香烟,尤其是当他看着一个女人走过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夏日的令人窒息。这时候,劳儿以为她不再有力气跟踪,但她还是继续跟着,跟踪沙塔拉男人们中的这一个。
劳儿知道这条林yīn道通向哪里,在此之前要经过广场的几处别墅,还有一个与城区脱离的居民点,那里有一家电影院,几间酒吧。
我在虚构:
这样的距离他甚至听不到她走在人行道上的脚步声。
她穿的是散步用的走起来没有声响的平底鞋。不过,她还是采取了另外的预防措施,将贝雷帽摘下来。
当他在林yīn道尽头的广场停下时,她将她的灰披风也脱了下来。她穿的是海军蓝衣服,他一直没有看见这个女人。
他在一个汽车站旁停了下来。人很多,比城里还多。
劳儿就在广场上绕了一圈,站在对面的汽车站旁边。
太阳已经消失了,掠过房顶。
他点燃一支香烟,在站牌附近前后走了几步。他看了下手表,注意到还没有完全到时间,等待,劳儿发现他往周围到处张望。
女人们在那里,零零落落,有的在等车,有的在穿越广场,有的在走过。没有任何一个逃得出他的眼睛,劳儿自编自想,任何一个可能对他合适或严格说来对他之外的另一个男人合适的女人,为什么不呢?劳儿相信,他在裙中搜寻,呼吸顺畅,在那里,在人群中,约会到来之前他已经掌握了想象中的滋味,把女人们抓在手里,想象着占有几秒种,然后扔掉,放弃所有女人,任何一个女人,惟一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不存在,但她可以使他在最后一分钟思念那个在千人之中将要到来的女人,为劳儿瓦施泰因而降临的女人,劳儿瓦施泰因与他一起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