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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会客厅堂沉寂下来,没人再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主客双方相处得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愉快,强势的主方不顾后果发作起来,客方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陆炳好整以暇,慢悠悠地品茗,显得颇富有耐心,逐渐营造出紧张不安的气氛,只有从茶水的倒映里,才可能看到他眼中那透露出的些许笑意。
三双眼睛集中在他身上,隐藏在微笑背后的某种东西,让刘东山坐立难安,身体反射性地直哆嗦个不停。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又恐吓又威吓又安抚,他明知是怎么回事,却仍然让他感到无助、绝望,让他不寒而栗。
有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竟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先生因何哎声叹气呢,可是陆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吗?”陆炳脸上有亲切友好的笑容:“还是本署这两个部下在言语上冲撞了先生,惹得先生不高兴了。”
“陆大人千万别误会,小可怎敢如此作想,杀了小可,也不敢有此种贰心。”刘东山下意识地挤笑而谈,心里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完全变了味,显得低声下气:“小可其实一直在作想,如何解决陆大人的愁难困境。”
陆炳眯起眼笑出声来:“哦,先生真是如此想的吗?先生的胸怀真是广远呐,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陆炳是佩服致至。”
刘东山脸一红,硬着头皮说:“陆大人神目之下,小可怎敢欺骗大人您。”
陆炳有些嘲弄笑了起来:“可陆某还没有说出口,先生就已经知道陆某人的疑难,难道先生从哪里学会了神仙之术,能掐会算?”
“小可只是从近几日内发生的事中,略加联想整理、思索、揣摩,大概能猜测大人想问得一二。”刘东山说得合乎情理。
陆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口风变得好快:“哦,看来先生像是真知道地了什么,那就说说看吧,陆某洗耳聆听先生的教诲。”
刘东山轻声地问:“大人请小可来,想问得是不是涉及到小可本人,也就是南城正东坊的那所小可的别宅,在前日晚所发生的谋杀案。”
陆炳击掌大笑:“先生真乃神人也,一语中的呐!”
刘东山也高兴得傻笑起来:“大人赞誉,赞誉了,东山愧不敢当!”
座于刘东山对面的高恕淡淡轻瞥他几下,不屑地大泼冷水:“大人,属下刚才说得不错吧!这个刘夫子精于算计,善于见风使舵,又比平常人多了一窍,能够摸透别人心思想法,但为人却不走正道,心肠可毒辣呢着,大人千万当心,可别为此人所蛊惑,轻易相信此人鬼话。”
坐在下首的孙羽捏得拳头格格作响,嘴角斜斜往上抽,一脸不怀地邪气笑容,什么也没说,举动却直让坐于旁边的人心中生寒发毛,挨上一拳头可不是好玩地。
刘东山僵笑挂脸,聪明地选择不犟嘴,强硬的态度要合时合宜,强顶瞎撞语出不逊,只会饱受皮肉之苦,何苦来着,那可不是他的作风。
“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刘东山张张嘴没发出声来,眼神一动,有些结巴地道:“回大人的话,有……这两位大人在,小可实不晓得怎么说才好,更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
“哦,为什么啊?”
刘东山委屈地道:“小可怕说错了话,遭来两位大人的责怪,所以不知道怎么说,才会令两位大人满意。”
话中透着对高恕、孙羽两人的不满,指责他们蛮横无理。
孙羽火爆地发威,起身跨步抡人,抬拳便打:“老子小,满嘴喷粪,竟然对本官横加指责,哪根贱骨头发痒了?”
愈说愈冒火,还真打下去了,不过下手有分寸。
刘东山只觉得眼冒金星,昏头转向,分不清南北,自承错误,直呼陆大人救命。
在陆炳示意下,高恕急忙上前劝解,,陆炳抬手示意,大喝道:“放肆!怎可如此对待刘先生,孙羽,你还不速速放手,给刘先生赔不是。先生一介文人,身子骨单簿,不像你这个成日打熬筋骨,舞刀弄枪的武夫,弄伤了先生怎么办?”
孙羽依言退后,悻悻然地辩白道:“大人放心,属下只不过是与刘先生开个玩笑,下手有分寸的,只想吓唬吓唬他。”
“鬼话,还敢与本署顶嘴,胆子越来越大,给我退下。”陆炳大为光火,拍案训斥:“刘先生千金贵躯,要有个三差五错,伤筋动骨,落下个什么毛病,你赔得起吗,是你负责还是本署来担起这个责任?”
孙羽不服气,强硬地道:“不用大人担忧,一切罪责,属下自会承当。”
“滚出去,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敢犟嘴,变本加利,越发放肆了,看事后,本署如何惩治你。”陆炳大发雷霆,茶杯成了牺牲品,茶水碎屑溅了一地。
“大人,属下有没错,不整治这个姓刘的混球,他能乖乖地向大人吐实吗……”
“狗屁不通,还敢顶嘴,来人呐!”
“哇”一声怪叫,孙羽报头鼠窜,四个冲进来的卫士反被吓了一跳,眼瞪口呆地目送他冲了出去。
“刘先生,抱歉的很呐。我的这些部下们,平时都粗野惯了,不太服管束,这几天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火,三两句不太对头就动手揍人。”陆炳面带歉意,说得跟真得一样:“就说今早的大搜捕,误抓了几个什么国公、侯府的家人,事情搞清楚弄明白,放了也就算了,不曾想那几个人说要找我来当面理论,结果是,半道上,唉,不说也罢,想起来就头疼!”
说者有心,听的人更加留心,刘东山揉捻着眼眶,急急问:“陆大人,他们怎么样了,路上出什么事故了?”
“刘先生还是别知道了,知道了会后悔。”陆炳答所问,冲四个卫士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刘东山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筋骨两字不停在脑中徘徊,止不住一个寒颤,忍不住继续低声问:“陆大人,那些被误抓的人该不会被扭断筋骨了吧……”
陆炳显得大为惊讶:“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刘东山真后悔当个明白人,眼皮像是灌了铅直往下沉,呐呐地说:“瞎猜,瞎蒙地。大人,难道小可蒙对了……”
陆炳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冲高恕点了点头,抬手一挥,人都退下了,随了刘东山心愿,厅门轰声关上,厅内只剩他们二人面面相对。
“先生聪明人呐,一猜一个准。请坐,别站着。”
请别人坐下,陆炳自己却负着手,走来走去,居高临下,晃悠个不停,晃得别人心慌意乱。
刘东山悬着心,坐得左右不自在,抓在手中的茶盏转呀转,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大人,小可是不是可以说了?”
“哦,先生看来是把什么都想明白了,但不知先生从何说起,何以告我,解在下的忧愁呢?”陆炳浮起笑容,止下步安坐于边上。
“大人想知道什么,小可就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官想知道这一切地一切,这整件事发生的尾末,到底是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刘东山急急道:“大人明鉴,这恐怕不是小可力所能及了,小可实在不知道整件事故的原因……”话被打断了。
陆炳脸色顿时难看,声色俱厉进行质问:“刘东山,你这是故意在戏耍本座吗?”
“小可怎敢……”
“本署待你作上宾,好语温言,你却仗着你的小聪小慧,屡屡搪塞本官的问话,言语间的戏谑词言更是不断,一会说有话对我要讲,一会又讲没话对我说了,你这是存何居心?”
“小可万万没有这个意思,陆大人,请听小可讲完。”刘东山坐不住了,骨头一软身体就下滑跪倒在地:“小可在建昌侯府作西席,只因小可略通术算之术,侯爷引小可为心腹,托以府中钱粮出纳事宜。至于小可那别宅中的事,并非小可所能管,皆交由府中其他心腹,管带、控制,遇有大事时,侯爷才会叫小可前去策议、区画一翻,所知道的确实不多。”
陆炳冷冷一笑:“哦,是吗?难道是本署冤枉你,错怪你了。”
刘东山急得直跳脚,巧舌生瓣,变得俐落万分:“小可天胆也不敢责怪大人,都是小可的错,小可情绪一时紧张,舌头打结,词难达意,才让大人对小可产生误解,请容小可辩解。”
“原来是这样,先生是一时太过紧张,说的话才会词难达意,本官则是会错了意,错怪了先生,是不是这样,先生?”
“是的,正如大人所讲,全是小可的过失。”
陆炳气解,抬手虚引:“先生起来吧,跪在地上干什么,请回坐。”
“谢过陆大人。”刘东山拭拭冷汗安坐。
陆炳把话引入正题,目不转瞬,紧紧吸住刘东山眼神,肃容道:“先生,你是聪明人,话既然都说得这么白了,我呢也就不想再和你绕弯弯兜着圈子说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东山忙不迭地点头:“明白明白,大人的话,小可谨记。”
“真明白吗?”
“当然当然……”
“不要答得这么快,好好想一想吧!我陆炳一介粗鄙武夫,才智各方面都欠佳,不太会分辨真伪,容易相信人,但很少有上当受骗的时候,先生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刘东山下意识地摇头:“小可不知。”
“那我不妨告诉先生,本署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手底下却有许多不下于先生这样的能人志士,在帮衬着陆某办事,很多妄图对本署撒谎的人,其结果我不说也罢,先生自会知晓。”陆炳虎目生寒,郑重提出警告,绝非是空言恫吓对方,饱含真情意切:“我衷诚地邀请先生能与本署保持合作,乞望先生不要对本官撒谎,这对你对我都好。有些事情,先生可能未必完全清楚,但千万不要妄图侥幸,枉加揣度,用一些下三烂的伎俩和虚妄的言词,来哄骗欺瞒本署,结局那会很难堪。要知道本署所知道地,恐怕要远比你想像地,要来得多得多呢!”
陆炳的一习言语产生效果,刘东山听了顿时收敛了虚伪的笑容,变得默然无语,眼中神色复杂百变,胸口剧烈起伏不定,在飞速作思以盘横利害。
合作意味着背叛、出卖,主子若是知道了,会饶过他吗?答案当是绝对地,没有这种可能。
但危险近在眼前,陆炳的声明堵死了他的退路,皇家特务会施展什么手段,他心知肚明,到底如何选择,他还在想,下不了决心。
“法不传六耳,先生当断则断,何必迟疑难决呢?”陆炳打破沉闷,帮助刘东山下决心:“今日谈话,出先生之口,入陆某之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都不说,绝不会有他人侦知此事。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先生博古识今,想必定然明晓其中关键,何去何从,命运全在先生自己手中,务必申度酌行,早作定夺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