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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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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反击开始了,在我傻乎乎坐在办公室里发呆的时候,老板的反击战已经打响。

    我的助理,从来不曾站在我这边过,今日,却忠心耿耿把最重要的话传进我的耳朵。我立定脚跟,转回身,细细看她,她在我目光注视下缩了缩脖子,我连忙补上笑容:“谢谢你!”

    她不由自主说:“不客气。”

    然后又速速补上一句:“应该的,应该的。”

    我来不及再同她说什么了,转回办公室,便抓起电话求证。工厂那里的话很不好听,但比话更让人心烦的,是现实。

    现实是,老板的反击空前彻底。

    工厂说,我的订单下得同合同不一致,合同里哪有我订的这许多货品,不,他们拿着的那份合同副本上白纸黑字写的是另外一些货品,不同于我的订单。

    合同尚在我这里,我拉开文件柜,昨夜将办公室整理干净,公事文件孤零零全体躺着,一目了然。

    却翻遍了,也找不到那份同老王签订的合同。

    我颓然坐下,叫自己镇定,手却有点抖。

    不用问,那份合同被老板拿走,此刻不是已被毁尸灭迹,便是藏得严严实实,等着与我作交换。

    但既然如此,何苦他又要与我虚与委蛇,许诺我明天那笔大约是永远不会到账的一百万?

    我灵光一闪,直跳了起来。几乎是扑在电话机上,拨通了老王的电话。

    老王不接电话。

    我听着他的手机彩铃一遍遍播放《秋日的私语》,心跟着钢琴音,起起落落。

    终于,我抓起包,又一次冲出办公室。

    这次没有人拦着我,助理没有在她的位置上,也许,以后永远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

    我站在电梯前使劲拍下楼的钮,焦躁地转圈,可那该死的电梯门,始终紧闭。我咬牙,从楼梯间下楼,二十层楼,我仿佛只是眨一下眼,便走到了底。

    然后我努力拦车,三十七度高温里,写字楼门口阳光大盛,我几乎绝望地看着一辆辆飞驰而去的出租车,全体都载着客,没有一辆为我停下。

    我已经满头大汗,并且,急火攻心。

    我开始走路,就是走,也要走到老王那里,当面要他一句话,或者放心,或者死心。

    最后我终于站在他面前。他几乎躲进了公司的男厕所,不,他其实已经躲进了那里,只不过,我先他一步站在了门口挡住了他。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苦笑,我也苦笑。

    似疯婆子般一头一脸的汗冲进他公司,又似疯婆子般将拦着我不许进他办公室的女秘书奋力拨开,再似疯婆子般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冲进男厕所,堵住了腿脚比我慢,为了躲避我只能绕远走得鬼鬼祟祟的老王。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杜展颜竟能彪悍至此。我,男厕所,老王,多么奇怪的场景,多么诡异的氛围。

    我抹一把汗,试图作个比较淑女的笑容,可是现在这种状况,我抿了下嘴,放弃装蒜。

    老王已从最初的惊惶调整了过来,开始同我打招呼:“是展颜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这种客套的招呼若放在平时,倒是亲切友好,但,此刻,我们面对面立着,我站在男厕所门内,他站在男厕所门外,而他问我怎么有空过来……

    我只有向前跨一步先出了男厕所的门再说,而他,他下意识后退,高高大大的男人,倒似是见了猫的老鼠,胆怯心虚。

    站定了,我又擦了把汗。楼道里的冷气口正对着我的后背,额头上的汗还未全干,而自后脊梁,却开始蜿蜒爬升起一线寒意。

    老王勉强笑了下,平日温和的君子,此刻竟带一点做贼的样子。

    我其实不用问出口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答案自然是:合同已经修改了,我被彻底出卖了。

    所以我定下了神,慢慢挪动身子,将自己靠在墙上。墙很凉,原来贴上了大理石作装饰的墙竟比冰还凉,我的手脚渐渐冷下来,僵硬着,任着满心的失落流窜凌乱。

    我终于还是执拗地问出口:“老王,我们订的合同,有我的签名。此刻改了条款了,你们怎么造这个签名?”

    老王惊愕地看我一眼,然后低头。

    他是一个不错的好人,我一向知道。

    他是我第一个客户,是我最好的客户,可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强烈地感觉到,一直以来我的心里是如何尊重他,如何信赖他,将他当成依靠。

    他是那种人,看到初出茅庐的瘦小女孩淋着雨扛着样品过来谈生意会立刻被感动,会从此尽力照顾却不索回报的好人。

    出来做生意,最不堪的男人我也遇见过,趁着一起坐着看文件时伸手到我腿上揩油,或者吃饭时借酒遮脸调戏非礼,可老王从不这样。

    他也从来不同我要什么回扣好处,这么多年下来,这么大的生意数额里,他连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多拿。

    他是我心中的好人,我心中几乎没有好人。

    但今天,好人也变了。

    我辛酸看着他,此刻除了那面冰冷的墙,我再无依凭。

    他终归是个好人,他始终不安,不敢见我,不敢正视我,愧对我。

    他终于说:“对不起,展颜。”

    我摇头,扶着墙的手冰冷,发着抖。

    他苦笑:“我老婆炒股票,炒得全部套牢。我儿子要出国,一年学费五万英镑。我刚换了套房子,还欠了银行一笔债。人啊,有时候不能拿钱来试炼的。经不起考验!”

    我还是摇头,问他:“我老板给你多少钱买你换张合同?”

    他挺了挺胸,带着一丝骄傲:“我怎么会收他的钱?”但是他立刻又垮了下来:“可他开的条件我无法拒绝啊!他答应以后所有货品全部按现在的价钱给我打八折!你知道么展颜,我压力很大,上面要搞年轻化,我老板正在考虑找个海归坐我的位子,把我踢出去。人我都看见了,来面试了两次了,就等我今年合同到期让我卷铺盖走人!但是现在有了这个价钱,你们老板还保证这个价钱只对我有效,看起来,我肯定可以在这里多做几年了。”

    我长叹一声。

    【我也长叹一声。可怜的展颜,我真的很同情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