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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两自打将若拙送进山去,心中颇有些不安。只是家中的旧习便是如此,筑基之后须将孩童送至僻静所在。一是为了让其心无杂念,专心练功,打下扎实根基,二也是为了锻炼孩童心志。须知武道一途,修远枯燥,非心志极其坚韧者,绝难攀登武道绝峰。若是难忍其间枯燥,一有失足,便是走火入魔之祸。从小锻炼孩童的忍耐枯燥孤独的心性,这般安排也真正算得上用心良苦。
只是他自七年前带着若拙离开华龙,其间几经波折,最后来到这乌鹏岛上,多少年月未曾有一日分离过,将若拙从一婴儿抚养长大,更是手把手地教其习字、打猎,为其筑基。这其间的情分,名为叔侄,实是已经超逾了普通父子。几天不见,心中早已满是挂念之情,甚至有几次半夜翻身起来,想去偷偷看上一眼,又被自己勉强按捺下来。心道:待得第八日前去送吃食之时,非得在那石台上多多待上一会,哪怕是多看上几眼,也是好的。
不止朱三两自己如此,就连邻家的小蕙这几日也是每天吵嚷着要见若拙哥哥,更有血玲珑在一旁摇旗呐喊,助涨声势,也让他头疼不已。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七日,心中暗想:明日便能见着拙儿了,又念起他在武学上惊人的天赋。脸上不由挂起一丝久违的微笑。
又过两个时辰,朱三两正在院中准备着明日带上山的干粮腊肉,忽见一个青灰色的身影一溜烟地从外面跑进来,边跑边哭:“朱三叔,朱三叔……”
朱三两一抬头,只见是邻家的小女孩乌蕙,便问道:“小蕙,别哭,怎么了?”
乌蕙一抬头,两只眼圈肿得如同水蜜桃般,边抹着眼泪,边哭丧着脸说道:“朱三叔,小血被我弄丢了。”
朱三两闻言吃了一惊。血玲珑乃是一头七级幻兽,且从小饲养,与若拙立下了自然契约。虽然尚且年幼,但已经颇通人性,若拙上山前曾吩咐它陪伴乌蕙,又怎么会弄丢呢。连忙追问道:“小蕙,先别哭,跟三叔讲,到底怎么回事。”
乌蕙心情激荡之下,将事情讲了个颠三倒四,朱三两听了半晌终于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今日乌蕙带着血玲珑在山脚边玩耍,起先好好的,不知怎的,血玲珑长啸一声,往山里冲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乌蕙追了两步便已找不到血玲珑了,心中大急。只道自己将若拙哥哥心爱的小红鸟弄丢了,自顾自地哭了一会,便返身来找朱三两了。
朱三两一听,心中顿时失了分寸。那血玲珑乃是若拙的自然契约幻兽,它飞去山中,显是若拙遇到了什么不测,最不济也是身受重伤。赶紧冲进房里取了长剑,便往山上赶去。
不一会,朱三两就赶到了碧水潭瀑布。只见血玲珑正在瀑布前上下翻飞,想来已经知道,若拙从此处进去。只是细算下来,血玲珑是风火属性的幻兽,天生畏水,加之还在幼龄,遇到如此大的瀑布,倒也不敢冲将进去。
朱三两长啸一声,提气纵身,飞跃而起,在空中一把将血玲珑握住,揣在怀中,右脚轻踏左脚脚面,使出了登天梯的身法,硬是在半空中转了半个身,便如苍鹰搏兔,俯冲进了瀑布。待落入瀑布后的山洞中,立时剧咳不已,也不以为意,强压住伤势,直往洞穴深处闯去,片刻间便到了另一端的出口。
只见石台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石床,石床上的被褥与包袱都还在,若拙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台边的那株老松,还在沙沙地用它苍老遒劲的树干上无数松针作弦,无休止地弹奏着那无名的曲调。
朱三两,惊怒交加,昔日大哥的死讯,祖父的嘱托,认祖归宗的希冀,父亲的死讯,黑衣人的追杀……一幕幕争先恐后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再也压不住复发的伤势,张口一口鲜血喷出,在空中化作千万朵鲜艳的桃花。就在山洞口,跌坐到地上,运功调养起来。
朱三两刚刚跌倒,一道红光便从胸口直射而出,残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赤色虹桥,往远处的山林投去。原来是血玲珑之前被朱三两抄在胸前衣襟里,此时发掘他站在原处不动,焦急之下,竟然扎透了他胸前的衣衫,往若拙所在的方向飞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朱三两脸颊开始微微泛红,张嘴又吐了一口暗红色的淤血,方才出喘了一口气,勉强将伤势压制到了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
心中想道:血玲珑能判断拙儿的方位,两者还有联系,拙儿必然还未不幸,从血玲珑察觉到拙儿出事到现在也过去了有近半个时辰了,也许是拙儿受了重伤,但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如此思忖了一番,便觉心中稍安了些,起身顺着血玲珑飞去的方向那片山林飞奔而去。
这片山林本是一群白耳猕猴的领地,朱三两以前曾经来过,还记得那会有只淘气的小猕猴丢了个青涩的果子砸在他肩上,他也轻轻赏了那小猴一粒小石子作为回报。只是今日与往常大不一样,这座曾经热闹非凡的猴山居然静悄悄地有些瘆人,也不知那群白耳猕猴跑去哪了,就连鸟雀蛇虫也不见一只,只留下一片林木用他们嘶哑低沉的喉咙歌唱着。
朱三两暗自警惕,宝剑出鞘横在胸前,也不敢再如在山道、草地上那般飞奔了,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翻过了这座小山头,眼前出现一片密林,朱三两诧异地看着这片密林一时缓不过神来。当日他在这片查探时,这里分明就是一片谷地,还记得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小水池。这密林就似凭空出现,横亘在眼前,如何不让他诧异万分。尤其是密林中还弥漫流转着一层薄薄的白雾,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这白雾却似不受阳光影响,将这片密林的枝叶缝隙遮挡地密不透风。更令人诧异的是,从白雾中,朱三两还能感受到一阵淡淡的威压,如此诡异的现象饶是朱三两一名六级剑师,也是感到从心底深处传来一阵彻骨的凉意。
从血玲珑飞来的方向上看,若拙许是就在这密林中了,朱三两把心一横,挥剑斩开密林灌木,闯进了白雾中。他一面挥剑开路,一面又时时运功提气,防着从密林中窜出什么怪物来,不一会便累的大汗淋漓。
正当朱三两感觉内力有所不济时,只觉眼前一亮,白雾敛尽,竟是出了密林,只见前方不远处正俯卧着一个青色布衣的孩童,正是他苦苦寻觅的侄儿朱若拙。若拙头部边的土上好大一片血迹,有一只白色小猿猴跟血玲珑正在他身边对峙,似是谁都不许对方靠近若拙。朱三两只觉心头一热,三两步跑上前去,将他拦腰抱在怀里。血玲珑见来了帮手,大声地鸣叫了一声,飞落在朱三两的肩头。那只小白猿见来了人,一下窜出了几步,又回头一脸警惕地望着把若拙抱起的朱三两,一副呲牙裂嘴的模样。
朱三两把若拙抱起,见他双目紧闭,一脸惨白,嘴角还有些许血迹,便将手搭在他手腕上查探,只觉他体内经脉混乱,真气更是乱作一团,连忙扶他坐好,早顾不得自己的劳累与伤势,将手放在他背心,为他调理起伤势来。
过了半晌,终于将他体内的真气梳理完毕,手一松,若拙软绵绵地倒在朱三两怀中,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见到三叔,轻喘了口气,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一边的白猿道:“三叔,来米。”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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