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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莫愁湖上风波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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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寒云一听声音,立刻就叫道:“大姐来了,大姐!你快上来呀!”

    杜青神情一愕,刚想抽身避开,可是谢寒月的身形很快,几个跳跃,已经落在他们面前,仍然是淡妆素扮,脂粉不施,脸上的神色也是那样平静,杜青为她的神情所摄,虽然心中充满了反感,口中却说不出什么话。

    谢寒月用锐利如刃的目光逼视着他,使他浑身都感到不自在,强自振作了一下,牵动嘴角笑道:“小姐换装倒是很快。”

    谢寒月淡然地道:“我没有换装,今天一直就是这副打扮!”

    杜青又是一怔道:“没有换妆?难道你今天就打算穿着这身衣服涓吉成礼?”

    谢寒月淡然道:“不自从你在树上留痕现示剑法后,我就知道不会再有婚礼了,查子强也是一条烈性的汉子,他受我的要求向你弃剑认输,心里已经很委屈了,可是他为了我甘愿牺牲一下。当他看到剑痕后,知道他的剑技确比不上你,他的牺牲变得全无价值,只好黯然而退了!”

    杜青道:“他的确是一条值得尊敬的汉子!”

    谢寒月道:“我晓得,否则我不会选他做我的丈夫!”

    谢寒云在旁道:“可是你并不知道杜大哥的剑法比他更加强,则你就不会答应嫁他了!”

    谢寒月摇摇头道:“你错了,也许我不知道杜公子的剑法会胜过他,但是我知道拚命的结果,杜公子一定不会输给他,不是平手,就是两败俱伤!”

    谢寒云一怔道:“你知道杜大哥不会被他杀死?”

    谢寒月点点头道:“不错!杜公子与寒星交手的那一招剑法用出来时,查子强杀死他的可能性已经很少了,何况我想到杜公子可能还有更凌历的剑招未曾施展,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十分正确!”

    谢寒云叫道:“你知道了这些,还是要嫁给查子强?”

    谢寒月点点头,谢寒云大声叫道:“你是真心愿意嫁给查子强?”

    谢寒月平静地道:“不错!”

    杜青怔住了,谢寒月的答复简直大出他的意料,所以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谢寒云大声叫道:“大姊!我简直不明白你,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杜大哥那一点不比查子强好上多少倍!”

    杜青的心中此时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在羞愤屈辱之外,更有无限的伤心,把他不久以前对月自思,所想出来的那点得意与报复的快感完全都化为乌有,勉强地一拱手道:“杜某很抱歉,因一时之鲁莽;竟破坏了小姐的婚姻与终身”

    谢寒月淡淡地道:“没什么!事实上公子也没有破坏我们的婚姻,我已经答应嫁给他,那已无法更改了,只是迟了三年而已!”

    杜青一口热血,差一点就从胸口喷了出来,幸而夜风似水,使他能克制自己压了下去,慢慢地运气平静了汹涌的热血,他才一拱手道:“杜某对于已铸之错,感到万分抱歉,只有在三年后二位重行吉利时再图补报”

    谢寒月道:“不必了,谢家的女儿出嫁都是很秘密的,除了本宅的家人外,从不招待外宾,杜公子只要三年后不再来破坏我们,我就感激不尽了!”

    杜青幸好身边没有了剑,否则他会拉出来先杀了这个玩弄自己感情的女子,然后再杀了自己,可是他知道此刻必须走了,再不走他会气昏过去,因此他什么话都不说,回头大踏步就走。

    谢寒云还要去追他,谢寒月一把拉住她道:“小云!你胡闹得还不够,我想到你会干什么,才赶出来抓你回去,快跟我走,别再孩子气了!”

    谢寒云挣脱她的手叫道:“我是孩子气,以为你喜欢的是杜大哥,才把查子强给激走了,想叫杜大哥回去!谁知道你竟是不识好歹的木头人,放着这么好的人不要,会去喜欢那个丑八怪!”

    谢寒月似乎失去了抑制力,怒声叫道:“谁说喜欢查子强。”

    谢寒云叫道:“那你为什么要嫁给查子强!”

    谢寒月硬咽着道:“生不幸而为谢家的女儿,只有服从命运的选择,没有喜欢谁的权利!”

    说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顺着腮边滚滚而不,谢寒云呆住了,怔然问道:

    “大姊!你怎么了?”

    谢寒月抹抹泪痕,轻轻一叹道:“没什么!我的眼睛不能吹风,快回去吧!”

    谢寒云道:“你骗人,你从来也不掉眼泪的,你受了娘多少委曲也没有哭过,刚才居然哭了,你心里一定有很难过的事”

    谢寒月道:“胡说!我没有什么可难过的!”

    谢寒云叫道:“你不说清楚我绝不回去,对那个家我讨厌透了,娘整天哭丧着脸,二姊一天到晚乱发脾气要杀人,现在连你也变了,我回去干吗?”

    谢寒月温婉地道:“谢家的人都有一片说不出的苦衷,你必须忍耐点”

    谢寒云叫道:“我不要忍耐,我也没有苦衷,而我也是谢家的女儿,我知道大家烦恼都是为着三年一次踉韩家的比斗,你们都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就偏偏瞒着我!”

    谢寒月凄然地道:“这件事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在你没到十八岁能嫁人之前,的确是不应该知道的,好妹妹,这是为了你好,别闹气了,跟我回去吧!”

    谢寒云想了一下才道:“好!那件事我不问,可是另外一件事你必须叫我明白,否则我就不回去,我宁可出去流浪,也不想再回到那个疯子窝去。”

    谢寒月苦笑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家的确是个疯子窝,如果能摆脱的话,我也不想回去,可是我们必须回去,为了责任,为了算了,不谈这些,你要明白什么?”

    谢寒云道:“你三年后真要嫁给查子强吗?”

    谢寒月道:“是的!据老王说,江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高明的剑手了!”

    谢寒云道:“谁说的,杜大哥就比他更强!”

    谢寒月道:“不要提他,从今以后,我们都应该忘了他,只当从来没有见过他!”

    说着她的眼中又泪光闪烁!

    谢寒云忍不住叫道:“大姊!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他,你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

    谢寒月目光移向远处,怔怔地问道:“他走了吗?”

    谢寒云:“自然走了,给你那样一气,他还能不走,他早就走远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寒月终于流了几滴泪珠,凄声道:“好!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喜欢他,不仅是喜欢,而且还深深地爱着他,这一个月的相处,是我毕生难忘的岁月,我会永远怀念他”

    谢寒云叫道:“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谢寒月苦笑道:“正因为我爱他,我才要他活下去!”

    谢寒云道:“你又来了,他的剑法那么高明,你也知道他不会被查子强杀死的。”

    谢寒月道:“我不是怕查子强杀死他,而是怕他会死在明天对韩家的决斗,他的剑法虽然凌历,可是不会比我们的父亲更强,爹都被韩家杀死了,他还行吗?可是我要嫁给他,他就必须代我们去迎战韩家,因此我去爱他,反而变成我害他了!”

    谢寒云一怔道:“韩家真是这么历害吗?”

    谢寒月道:“是的!我们的爹是绝世的剑手,他所创的混元三式曾经五度挫败韩家,使他成为谢家活得最久的一个男人,可是在第六次比剑中,他仍然被对方杀死了,以后的六年我们谢家连连失败,男人死光了,今年终于轮到我们的丈夫。小云,你也很喜欢杜青,如果你换成了我,你愿意嫁给他,然后送他去被人杀死吗?”

    谢寒云一怔道:“我不知道!”

    谢寒月叹道:“你太小,可能还不会明白,因此我劝你千万别爱上一个人,这样轮到你的丈夫被杀时,你心中才不会难过”

    谢寒云道:“这就是你要嫁给查子强的原因吗?”

    谢寒月点点头道:“我不想叫任何人去送死,可是当我必须嫁一个短命的丈夫时,只好选个我不太关心的人!”

    谢寒云道:“可是他很关心你呢?”

    谢寒月一叹道:“是的!今天他肯为我弃剑认输,我很感动,所以你把他激走时,我是知道的,我如果出来挽留他一下,他不会走的,可是我让他走了,结果你知道道造成什么后果吗?”

    谢寒云一笑道:“明天没有人出战了!”

    谢寒月轻轻地摇头道:“不行,三年之约,必须有人代表谢家出战!”

    谢寒云道:“那只好用我们女的代表了。”

    谢寒月道:“不!代表出战的一定要男人,而且必须是我们谢家的亲人!”

    谢寒云道:“可是谢家已经没有男人了!”

    谢寒月激动地道:“有一个,那是娘最舍不得的一个人,为了你的胡闹,为了我的懦弱,娘只好作最大的牺牲!”

    谢寒云奇怪地道:“是谁!”

    谢寒月道:“王非侠!”

    谢寒云大叫道:“什么?是老王?”

    谢寒月看了她一眼道:“今后你不能这样称呼他了,他是我们的父亲了!”

    谢寒云叫道:“什么?他要做我们的父亲?”

    谢寒月叫道:“是的!娘在今天晚上嫁给他,明天由他代表我们出战,他的婚姻耽误了二十年。”

    谢寒云大叫道:“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认一个奴才做父亲!”

    谢寒月轻叹一声道:“你别这么说。老王在江湖上鼎鼎盛名,岂是屈身为奴之辈!”

    谢寒云道:“不管他在江湖上名望多高,在我家他总是个奴才,我绝不认他!”

    谢寒月道:“你不必认,明天他就要死了!”

    谢寒云叫道:“那怕他今天死了,娘跟他成了亲,他在名分上就是我们的父亲!”

    谢寒月苦笑道:“谢家的人都没有父亲的,连名分都不存在,老王在明天就不姓王了!”

    谢寒云一怔道:“他不姓王难道也跟我们姓谢不成?”

    谢寒月点点头道:“不错,我们的父亲也不姓谢,可是他替谢家卖了十五年的命后,仍然没有挣回他自己的姓氏,我们不仍旧是姓谢吗?”

    谢寒云叫道:“谢家的这笔糊涂账我从来就没有算清楚过,我也不想清楚,可是这个老王”

    谢寒月轻叹道:“王非侠认识娘远在我们父亲之先,三十年前他们的感情就很好了,假如娘要嫁给他,二十年前就嫁了”

    谢寒云一怔道:“怎么又是三十年前,又是二十年,我简直被你弄糊涂了!”

    谢寒月道:“娘在三十年前就结识了王非侠,感情一直很好,可是娘始终没有嫁给他,我们的父亲是娘的第四任丈夫,可是前三任丈夫都很短命,前夜成亲,第二天就丧了命。”

    谢寒云问道:“可是被韩家杀死的?”

    谢寒月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我们的父亲算是活得最久,做了十五年的夫妇,可是娘并不爱他,娘爱的还是王非侠”

    谢寒云忍不住问道:“那娘为什么早不嫁给他?”

    谢寒月凄然一笑道:“正如我不肯嫁给杜青的原因一样。不愿意见他被韩家的人杀死!”

    谢寒云怔住了,黯然良久才道:“我也觉得奇怪,娘对老王一向很客气,原来是这个原故,可娘最后还是嫁给他了!”

    谢寒月沉声道:“这就是你胡闹的结果,假如你不把查子强拖到后园去看杜青留下的剑痕,不把查子强气走,娘就不会把三十年的恋人硬送上死路!”

    谢寒云道:“那要怪你们,谁叫你们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真相!”

    谢寒月道:“我以前也不知道!娘在今天才把她跟老王的事告诉我,提醒我谢家女儿的责任,这是她最后一次嫁人了,以后即使想替我嫁人,恐怕也很难找到对象了,以她的年纪,不会再有人肯替娘拚命了。”

    谢寒云道:“老王明天一定会死吗?”

    谢寒月黯然点头道:“是的!韩家的剑法日新月异,绝非我们所能敌,假如老王能胜过他们,早就跟娘成亲了,那会拖到现在”

    谢寒云道:“明天是老王,三年后是查子强,六年后呢?”

    谢寒月道:“是你二姊的丈夫,希望她能找到一个高明一点的丈夫,否则九年后就轮到你的丈夫了”

    谢寒云红着脸道:“我不嫁人”

    谢寒月一叹道:“身为谢家的女儿,没有可选择的余地,等我们都成了寡妇之后,再从我开始再嫁”

    谢寒云叫道:“这样下去,要到几时才完?”

    谢寒月道:“等我们无法找到送死的丈夫为止,那样韩家就可以”

    谢寒云忙问道:“可以怎么样?”

    谢寒月道:“这是一个秘密,不到时候,绝不能告诉你。反正这是一件关系极为重大的事,明天如果不行,每三年必须派出一个代表,一个送死的代表!”

    谢寒云道:“随便找个代表去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我们嫁人呢!”

    谢寒月道:“比剑的代表必须是谢家的亲人,且必须是男人,同时那个男人的剑法必须很高明,因为在比斗前双方先要通过三道测试,才够资格出战,否则我随便嫁个男人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找个剑手呢!”

    谢寒云道:“这三年一度的比剑到底有什么意思,除了自送一命之外,几乎一无好处,我真不懂,这样斗下去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谢寒月道:“我只知道关系非常重大,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内情只有娘一个人清楚,假如今天晚上我与查子强成了亲,明天娘就会告诉我,附带把那个责任交给我,现在只有再等三年了!”

    谢寒云想想又问道:“明天去决斗时那些人去?”

    谢寒月道:“以前每次是娘与爹两个去,明天本来是娘与王非侠两个前去,可是娘叫我也去看看,我觉得很奇怪!”谢寒云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娘准备叫你接替她的担子,自然要先让你去了解一下情形!”

    谢寒月摇头道:“我想不会这么简单,娘恐怕是别有用心!”

    谢寒云忙问道:“什么用心?”

    谢寒月欲言又止,最后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清楚,我们回去吧!夜已经很深了,天一亮,我就要陪娘她们出发了!”

    谢寒云道:“我能不能也跟着去看看?”

    谢寒月道:“你知道那是不行的,连二妹吵着要跟去,都被娘严词拒绝了!”

    谢寒云轻轻一哼道:“那有什么用,二姊想干什么,很少有人能拦得住,娘不让她去,她也会偷偷踉着去的!”

    谢寒月微笑道:“我相信她会这么做,你可能也打算这么做,不过你进不去的,除了应会的人,谁都无法进得去!你以前去过几次,应该知道那里的防备情形”

    谢寒云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到过莫愁湖?”

    谢寒月笑道:“理所当然。老实说不仅是你与寒星偷偷去过,连我以前为了好奇,也曾到莫愁湖去了几次,而我们所得到的结果恐怕完全一样?”

    谢寒云噘着嘴道:“韩莫愁简直是个老妖怪。每次我以为去得十分秘密了,可是还没有走近韩家的大门,就莫明其妙地被人摔了出来,有一次还把我扔在湖里!”

    谢寒月笑道:“我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韩家的布置很机密,明天一定更为严紧。因此我劝你别再淘气了,如果明天再被人扔到湖里,谢家的人可丢得大了。小云!你乖乖地留在家里,我回来后,把经过的情形告诉你好吗?”

    谢寒云跳起来道:“是真的?”

    谢寒月点点头道:“是真的!如果我知道了秘密,一定会告诉你,因为我不愿意谢家的女儿永远在这种命运下生活,我希望能结束这种生活,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们,至少也应该让你们明白内情后自己来作决定!”

    谢寒云叫道:“娘不会答应的!”

    谢寒月轻叹一声道:“她说过她的责任到明天为止,明天以后,全交给我负责。我想我有权这样做!现在我们回去吧,家宴恐怕快开始了!”

    谢寒云道:“今年也要举行家宴吗?”

    谢寒月黯然道:“那是一定要举行的,多少年来,从没有中断过!这可能是家人最后的一次聚晤!”

    谢寒云摇头道:“我不参加那个鬼宴会,一家人惨惨切切的坐在一起,愁眼想顾,一句话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