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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吴湘在济龙谷内一住经月,每日陪着剑尊宁欣听些江湖掌故轶闻,及武林经验,时间虽极短暂,但确实进步不少。闲暇之时与健儿璞儿一同厮混跑遍附近山岭,快乐异常。
这些目来他与两小的情感,亦分外融洽。
这日天朗气清冬阳温暖,健儿璞儿未在。吴湘独自坐在房中,随意检起桌上一本棋谱正在阅览,忽听两小嘻嘻一笑,吴湘即时抬头,两张淘气而逗人喜爱的小脸,已同时出现在门外。璞儿抢着说道:
“吴师哥,爷爷在后坪等着传你剑术哪。”
健儿璞儿本为剑尊宁欣之徒,由其年龄相差悬殊,在习惯上他们一向称呼爷爷。
吴湘闻言即忙起身而出,奔往后坪,所谓后坪是在茅舍背后山坡上由人工开辟的一扯空地,也是健儿璞儿平常练习功力之处,剑尊宁欣正在迎风飘立,面含微笑,手中正提着挂在居室中墙壁上的那柄古剑,吴湘上前见礼之后,乃肃立一旁。
剑尊宁欣温和的说道:
“料想贤侄亦是用拐的了?”
吴湘恭应一声,宁欣又道:
“老夫要先鉴赏一下故人绝技,和多年不见的绝命三拐。”
吴湘又恭的谨道:
“愚侄鲁钝,虽在泰山苦学十年,实未得恩师万分之一,还望师怕多加训诲。”
宁欣劲朗的一笑道:
“谦受益,满招损。你师父即是长于此点而扬名天下,吾侄这十年薰陶,总算没有白费,确是难得。”
吴湘躬身一揖,借着上身一抬之势,一团乌光已腾空而起,三旋三落这四乌光已将十丈草坡全部占满,只见乌光起落抖动,根本看不见吴湘的人影,风浪如涛嘶呼锐啸,附近草木倾倒,声势万分惊人,立在场边的剑尊宁欣,一件长衫被拐风震得咧咧作响,站在外场的健儿璞儿,全惊呆在当地。
在第三次乌光才经落地,忽见一缕青光由草坪对面直射而入,同时听到一个劲朗短捷的声音道:
“接剑!”
但见紫光莹莹青光,一青一紫两道光华,在这草坪之上,穿梭飞舞抖动不息。直如狂风骤雨云山电掣,好像山崩海啸即将到临一般,使每人心神都受到剧烈震动,健儿璞儿原是站场边,这时已退至三丈以外,吓得两个小脸变成煞白。
约过半个时辰,忽听剑尊宁欣清朗一笑,光华忽隐,宁欣剑已入鞘,吴湘双手空空,冬阳和暖,天气晴朗,大地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剑尊宁欣正牵着吴湘左手,由草坪东端含笑漫步而来,周围一切安静如初,一场惊险精彩的剑拐比对,好像没有发生一样。惟一的与以前不同之处,即是十丈斗场上的枯草硬根,全部被剑气拐风卷刮的齐着地面而断,再经冷风一吹,一片光秃好像才剃过头的和尚。
健儿璞儿,一声欢呼:
“爷爷!吴师哥!”
随着,急扑而去。
吴湘即忙迎上,一手牵着健儿,一手拉着噗儿,同时诚敬的对剑尊宁欣道:
“多谢师伯指点,愚侄连出二十七拐,虽是已经竭尽全力,仍被师伯剑势迫得无法立足,如非场地宽大和师伯的剑下留情,愚侄早已支持不住了!”
宁欣又是一笑,旋又赞许而微带感叹的道:
“人老了就变得没有用了。老夫对剑木一道,自认稍有心得,壮年时期曾以此剑会过天下无数武林豪侠。”
说着,低头看了看佩在自己身边的古剑一眼,继续道:
“能够一口气接住老夫七剑的,已算江湖高手。但是今天老夫一出手就是六十三剑,中间经过九次变化,也仅只是近得你本能立足,并未全胜,以你这等年纪,确实是难能可贵,放眼当今武林能够胜过你的,已是屈指可数了。”
这时四人已将至场地西端,剑尊宁欣,一转话题,便说到追风七剑上道:
“老夫的追风七剑,虽然不敢与你师父的绝命三拐比高低,但可是老夫的成名玩艺,你要用心学习,自是有益无弊。如与用剑之人对手过招,更能生克制之利,贤侄颖我聪慧,倘若将此剑法再掺合在拐招之中加以融汇连用,必具奇大威势,青出于蓝必将更胜于蓝,望贤侄善自为之。”
吴湘对这一代剑尊的热心成全,实是感激零涕,当下又深深一拜道:
“一般江湖武林要想求得师伯剑上之一招半式,全不可能,晚辈少不更事,能得师伯另眼看待,不但晚辈终生不敢稍忘,即恩师日后知道此事,也必深感师伯的大德。”
宁欣微一摇头道
“非是老夫自珍不传,要习此剑法,先要看习剑之人的资质功力,若是资质不够,功力不到,即勉强学会,也是画虎类犬难臻上乘。即如贤侄目前的修为造诣,也须五天一招才能学全,其中的深奥变化;还须自己用心体研,不然也是难得此中精奥神髓。
吴湘忽然想一事,正想请问,又听剑尊宁欣道:
“追风七剑“叱咤风云”“追云赶月”“望风捉影”“乘虚追实”“风起云涌”“云山雾罩”“叱咤风云”“风云变色”七个剑式,每一式含有七种变化,可分用,可合用,自是以连贯使用威势最大,如非遇上顶尖高手,一势两势就仅足够用了。”
自当日起,吴湘即按照剑尊宁欣的指示,在济龙谷内苦练不辍。
健儿噗儿自曾看到吴湘与爷爷在后坪上的剑拐对式,对其爷爷更加尊祟,对于这们年轻的吴师哥,更是敬佩万分。这种高手过招,是他们过去向来没有见过的。
吴湘每日在学剑之后,大部时间都是和两小在一起,健儿璞儿更加活泼淘气,使这济龙谷中,增了不少生气。
追风七剑在初行练习这时,分外吃力,每一式的七种变化,自出剑起始,至处满部位为止,剑锋之上尚含有不少变化,这是在别的任何剑术上所不多见的。一经熟习之后,即剑气纵横,威力突增,其气势之大,连运剑之人都不敢想像。这就是追风七剑的不同处,也是它的宝贵奇妙处。
光阴如梭,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已是次年新春,吴湘的追风七剑,已经练得能得心应手,剑尊穿欣对他这种成就进展,分外嘉许。
这日,吴湘在后坪正值早保完毕,忽听一声清鸣,响自谷口,突见健儿璞儿二人正从谷外追进一只绿色长尾飞鸟,大小如雀,但翠绿欲滴,尾长如翎,灵活美健,万分逗人喜爱,鸣声潦亮悠长分外悦耳动听。
鸟儿前边飞,三人后边追,跟着鸟儿来到一个山洞中,吴湘以为进了山洞会好捉一些,但他不知他已面临着危险。
人在生死的边缘上,和强烈的求和欲望,会予人以无限的忍耐智力冒险和勇气。这时的吴湘,正是挣扎在人生的生死之线上,父母恩师前途美景,全已没有时间允许他多想,摆在他眼前的,只有救人和保命,是他唯一迫切和急需的原望。
这时吴湘真气一沉,右臂一引。下降的身躯又稍微加速了千万之一,吴湘的右掌,离着璞儿的背影仪约一尺,突听他暴喝一声,力贯双臂,右手五指已扣在璞儿背后,健儿的一件棉衣两件单衣全被抓透。同时身形一斜左掌插向洞旁的石壁。
嘭啪两声响,吴湘左小臂已全部没其石壁之间,但是他着臂的这石壁上,被他一插一推之力,有七尺高四尺宽的一块石方,突然内向陷进半尺,吴湘又猛吃一惊,幸好这块石方未继续内陷,吴湘的整个身子,才借势定位没有下沉。
但是,右手的噗儿,由其下落之势太疾,猛然一顿,吴湘难已紧紧抓住三件衣服,而这几件衣服,岂能负担得了这直坠急下之力,于是啪的一声,被吴湘将背部的片衣衫撕落。幸好在这一滞之间,吴湘的身躯已头上足下恢复正常,顺着右腿即忙一挑,右臂一圈恰恰将摸儿拦在怀中。
这时的璞儿,已晕死过去,吴湘则惊出了全身冷汗。
上望白云下望深洞,这时的吴湘心中真不知道如何滋味。
他左臂嵌住石壁,右臂抱着璞儿,撑着悬空的身子,稍一宁神,再一提气,才将左股强贴在适才被掌力迫陷所内出的石楞上,全身成了一个空斜坐的姿势,那块地方虽是仅能得吴湘挂住半边大腿,但是比一双手吊在那儿,要强的太多了。
他紧紧抱着噗儿,吁了一口长气,然后抬眼看了看险恶万分的周围,最后目光落在身边凹进的方石上。
他心中一动,突然兴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于是力贯全身,慢慢的向左边靠去,方石又微微一动,他心中不由大喜,继续着力。方石竟带着隆隆之声,徐徐向石壁间移动,到他的身子向校里变成斜形的时候,方石又已近进一良有余,这时石凹的宽度,已在尺半以上。
这个宽度,在吴湘已经感觉很满足了。他乃把整个身子向内移进,他仔细而充分的利用着这块足以救他们生命的地方。
他先将右臂间的璞儿,移近石壁,再轻轻以右膝抵住,然后,慢慢从方右上拉出右手,把璞儿的外衣撕成布条,扭成布绳,又和璞儿的腰带接在一起。小心的把璞儿结在自己的背后。
这时,他的两手两足,已毫无牵连。
吴湘就着原地微行调息,乃功行全身远达四肢,看准方位形势,又是一声清啸,身形一拔而起,攀腾附葛,借石踏枝,乃快速捷零如猴鸟,那样险恶的百丈悬崖,竟一口气而上至巅顶。
最后三丈,只见他双臂一收,借一带一拉之力,身子腾空而起,到腰间与峰顶相齐之时,单手一挥左足一跨,长衫微微一摆,双足已稳稳的立在峰顶之上。在那样危险的地方,姿势动作仍是那样的轻灵美妙。
出人意外的,是年龄稍大的健儿,仍然滞立原地,丝毫未动,面色苍双目发直,一无表情呆若木鸡!
吴湘急急的向他看了一眼,知道他是惊恐过分所致,乃即忙解下背上的璞儿。
璞儿仍是晕迷不醒,成昏睡状态。
吴湘伸手在他后颈一捏,接着在他后心愿根两处折了两掌,顷刻之间,璞儿一动,抽了一口气,随即睁开眼睛一看附近情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在璞儿尚未睁开眼睛之前,吴湘已行近健儿身前。用手在健儿前额一试,同时用另一只手在健儿后心疾拍一掌,健儿全身猛然一震,随着脸色渐濒转为红润,精神也逐渐恢复,唯两双眼睛神色之中,似乎带有一丝儿茫然!
忽然看见璞儿在面前不远,哭得满脸的沼痕,也晤的一声跑过去抱住健儿,两人在这顶峰之上哭作一团。
吴湘也未加以劝阻,只静静的候在旁边,等待两小把这半天的郁闷之气泻出来之后,便道:
“小师弟,你们感觉着好一点么?”
两小同时点一点头,璞儿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了看吴湘,低声问道:
“吴师哥,那雀捉到了没有?”
吴湘对这两位小师弟摇了摇头,作了一得无可奈何的苦笑。
璞儿低头想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抬起头说道:
“那么我们回去罢。”
接着,身子作势欲起。
吴湘脑际一闪,忽然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即刻说道:
“小师弟,你们稍等一刻,愚死去去即来。”
两小正想问他去什么地方,吴湘身形一闪,又行飘落深洞。
他这次下去,已是轻车熟路再无惊险,吴湘紧贴石壁而下,顷刻之间,即已到达适才方石内陷的地方,先行看好形势,双足乃稳立于石坎上,暗运功力,两掌便向方石推去。
隆隆之声及响,方石又向内移动约及一尺,这时,方石内陷的部位与石壁表面,距约二尺有余,这七尺高四尺宽进出二尺的地方,已足够吴湘活动的了。
他精神一振,双手再加上二成力量,忽闻一声轻响,左掌一轻方石左端竟应手而开,向内闪出一条大缝。
吴湘微吃一惊,即忙闪身贴在右边石壁,停了半响毫无动静,他乃面向深洞,再用右掌反贴方石之上猛力一推,石方应手而开,里面现出一条洞道,这块方石原来是一个高大石门,不过制造十分巧妙,地下有一扇形浅槽,石门随着槽口推滑开闭,并不须大力。后夹被人将大石移堵洞口脱离槽臼,所以吴湘在最初推动之时,倍觉吃力。
洞道长约三丈,并不太昏暗,远望尽端之处,好似远有阳光,吴湘心中猜想,此洞非常高深,不知阳光从何处透人,一面想着一面慢慢的向内探索。
约向里走了三丈,见前面两丈之处光线更亮,直至近前始行看出是一个类似屈风式样的小石壁,小石壁以内,是何种情形,则无法展视,但在小石壁之上,刻有“济龙洞”三个雄伟大字。
“济龙洞”二字一经入目之后,吴湘便即时联想到“济龙谷”心想宁帅伯与两位小师弟未曾向自己提及此洞。当然师伯也绝不知悉后山洞涧之中,会有此古洞了。
转过石壁,洞中大亮,吴湘又是一惊,见这石洞与洞道正成“丁”字形,洞道尽处就是石洞,洞道与石洞之间,即是以刻有“济龙洞”三字的石壁为隔扇。
洞内高大宽敞,设置简单。这时在石壁对面靠洞墙中央,横置有一石榻,榻上端坐着一位紫衣瘦而长须老人,榻前置一石案,中间放有一颗明珠,宝光四射,照耀全洞如同白昼,适才吴湘在洞口所见的亮光,即是此珠所发出的光亮。
在石案上明珠的旁边,还有一册黄色簿卷,和几个铁环,全洞其余冉无他物。
吴湘慢慢的走向老人,到达石案之前,留心查视才看出这老人是久已坐化,但是相貌威猛,仍有一股严肃崇高之气。
吴湘诚敬的默祷了一番,然后乃先注意到那本黄卷,见上边写着“济龙八爪宝录”六个正指字,心中虽然想到此书必极宝贵,但这“济龙八爪”是什么武功,他可是丝毫不解。
再看那铁环共有八个,每个都是大如碗粗如拇指,似铁非铁似铜非铜,成红黑之色,也不知用何种质料所打造。吴湘伸手一试,分量极重。
这时,吴湘发现在铁环下面压着一张索笺,上面写道“人生幻灭无所争,百年到老惧是空,如能知得来和去,恩怨仇恨化太平。”
这简单的四句话看来非常平俗,却是能发人深省,吴湘看罢,觉得这位老人能够退隐深山,大概即是田于着开了人间的一切。
在前面四句话的后边,还有几行个字,是写着道:
“老夫一生游侠,晚年息影于此洞,日后如有人来此,即以桌上之宝录,飞环,沉沧珠三物相赠,老夫仗此成名天下,希来人亦能借此多作善举,以为天下人造福。
最未一行小字,是:
“段济龙识。”
吴湘看罢,即刻又减敬的向老人深深拜了三拜,默谢宠赐之恩。
然后,便伸手拿起那本宝录,打开一看,上面共是画着八个人像,全部都是掌式,每式都有详细说明,其中有两三工是双掌在前,面向后转,双目的注观方向与出式相背,这是和一般拳式大不相同之处。
一般拳式是注重的手眼身步法,步眼身法合,脚手相随这套掌法很多地方平常理之外,再看每式下边的注解,亦极怪异难于须悟。再翻检下去,便是八枚飞环的使用方法,和沉沧珠的用处。
吴湘无暇多看,即将宝录及飞环收起在将取沉沧珠之前的一刻间,又行抬眼看了老人最后一眼,忽然在老人右边后方的洞壁上,又发现了斜斜的几行字迹,不是刻在上面,也不是写在上面,而是用手指划在石上,字体苍劲,每字入石三分,着力轻 重极为均匀。是似诗非诗似歌非歌的几句:
“未曾生我我是谁?生我之后我是谁?长大成人方为我。合眼拢眉又是准?”
吴湘看了,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停了半响,陷于沉思,忽由洞口之处吹进一阵微风,案上纸笺一飘落地,吴湘即忙检起纸笺取起沉沧珠,转身出洞,行至洞口又将方石仔细封好,仍沿石壁飞登而上。
一登峰顶,便见健儿璞儿两个对坐在一块大石上哭丧着脸在等候着。一见吴湘,两人一跃而下,同声问道:
“吴师哥,这半天你到那儿去了?”
吴湘一笑顺口答道:
“去找一样东西。”
随着一看阳光已过响,便道:
“师伯老人家恐怕盼望很久了,我们走罢。”
也未等两小答话,身形微伏两手一抄。一边着夹着一个,向济龙谷如飞而回。
行至中途吴潮即遥见济龙峰顶立着一人,瘦身长衫迎风飘拂,猜想必是宁师伯.及至近处果是剑尊宁欣。即忙将两手放下,上前见礼道:
“有劳师伯牵挂了。”
接着两小也同时低声叫了声:
“爷爷!”
好像犯了罪似的又都低下了头。
剑尊宁欣一看两小满脸泪痕和那付狼狈样子,知道大小总是有事情,便对吴湘劲明的一笑道:
“有贤侄在,老夫尚有何放心不下的,你们到后边遇着什么事么?”
边转身领先向茅舍行去。
吴湘答非所问的道;
“师伯听说过段济龙这个人么?”
剑尊宁欣猛然住足回头,面色微变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