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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晓,慧珠强撑着起身,用清水洗了把脸,驱走满脸睡意,便亲自去了厨房,按着胤禛的喜好仔细交代了早饭,又吩咐了小娟备好盥洗的物什,方接过小禄子送来的衣服,回到里间屋里。
胤禛一向浅眠,早在慧珠起身那会就已醒来,这时见慧珠捧着衣服进来,也不多端架子,自个儿就坐起了身。慧珠忙放下衣裳,三两步到了床榻处,半蹲着身子,一边伺候着胤禛穿鞋,一边说道:“早饭都吩咐下去了,爷洗漱过后,就可早饭,倒不会耽误了早朝。”胤禛沉默不语,由着慧珠为他穿戴衣物。
不多时,小娟、晓舞端着热水、洋巾等物过来,慧珠接过手,将洋巾浸了热水打湿,惦着脚,整个人凑到胤禛跟前,为其净面。可能是靠的极近,胤禛呼出的热气扑面过来,慧珠手上动作滞了一滞,心里略有不自在,便飞快的为胤禛净了面,退开身子,道:“爷,您先等会,妾这去吩咐摆饭。”说着将洋巾往脸盆旁一撂,转身就出了屋子。
胤禛黑着一张脸看着极快消失的纤细身影,心里着实不高兴,慧珠她看似服了软,其实不然,温顺恭敬的表面下透着的却是疏离,甚至是刻意回避。思及此处,胤禛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布满惊恐的苍白脸色,薄唇紧抿,罢了,昨日她也该是吓着了,今天这样倒也可理解。不过一个女人使些小性子是难免的,尤其是有些地位的女人,可有些事却是过犹不及,看来还是得晾上一晾。
心里计较一定,胤禛不悦之情缓解下来,心思自然也跟着转到正事上去,竟然连慧珠这样一位深宅妇人都察觉了他的意图,那其他人是否也有所察觉,尤其是康熙帝可有洞察出来。 胤禛心里犹疑不定,是越想越惊心,额头竟硬生出了些微冷汗,遂草草用了早饭,便满腹心思的离开,自后一应行事作风无不慎之又慎。
送走胤禛,慧珠回到里间屋子重新梳洗,准备去正院请安。左右无人时,素心见慧珠神情憔悴,眼里也有红血丝,明显是一宿没睡,不禁心疼道:“主子脸色不好,还是不要请安了,让小然子去告个假算了。”慧珠摇头道:“不了,请了安再回来歇觉就是。”
素心劝不过只得应了话,心里思忖着慧珠面色苍白,便从衣柜子里翻出了件果绿色的衣裳过来,却惊见慧珠嫩白细泽的颈脖上赫然印着两条乌青的掐痕,瞳孔瞬时变大,一副极为吃惊的模样,半响才捂着嘴低呼道:“掐痕,这,可是爷下的手。”
慧珠摸着脖子上的掐痕,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寻些药膏抹上两天就消了,莫让小然子他们知道就是。”素心不可置信的唤了声“主子”,就被慧珠笑着打断道:“别愣神了,都什么时辰了,再磨叽一会,真的不用去请安了。”说罢,接过衣服,自个儿穿起衣来。
重新梳洗过后,慧珠前去正院请安,来时已不早了,众人大多来了,略坐了一会,年氏、李氏也相继而到。
李氏惊讶的望着慧珠“咦”了声,随即一个人捂着嘴咛咛轻笑。乌雅氏疑惑道:“不知李福晋想其何事,这般高兴。”李氏一直不屑乌雅氏,但这会还是回了话,不过却是对着慧珠道:“本来心想着妹妹该是会来的晚些,不想比我和年妹妹来的还早些,刚个儿进来时,见妹妹和福晋说话,倒是小吃惊了下。”
这话是何意,众人自是清楚,心下也想知道慧珠如何对回去,便不约而同的向她看去,等着回答。
慧珠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说道:“李姐姐这话,做妹妹的可是不依。我除了冬日里懒些,贪图被窝,常时候来福晋这请安可是不落人后。”
李氏心里“咯”了下,暗忖慧珠以前一直都是个闷葫芦,自禁足出来后,这端起侧福晋的派头倒是实足,有一句也跟着还上一句。莫不是见着弘历被康熙帝引在身边,动了世子爵位的心思?
李氏心下暗潮涌动,面上却是不显,端起丫头刚沏上的花茶,轻抿了口,四两拨千斤的笑道:“看来是我糊涂了,妹妹素来是个知规识礼,岂能把妹妹比那些旁人。”
言下之意,是话带嘲讽,所指之人更是不言而喻,众人一阵轻笑。
慧珠随着众人小动作看去,便见一个身着浅蓝色通身绣小绢花的韶华女子安静的坐着,从侧面的轮廓可见女子容貌姣好,薄粉敷面,那眼角荡漾的柔情已然似水,让人怜进心底。但可惜的是,女子脸颊下颚处又些微红痕,虽有脂粉掩盖,却依然可看出那里颜色深于面部其它地方。见之,不禁使人感到惋惜,慧珠想起安氏红痕的由来,亦是几不可闻的溢出一声叹息 。
安氏绻在衣袖下的手是紧了又紧,毫不自知的在手心里掐出两道血痕,低垂下来的面上,是被死死咬住的朱唇,尽管如此强制压抑,还是低眉敛目的坐在末端。
在众人嘲讽的注目下,安氏无可奈何的承受着,却听慧珠缓缓的说道:“咱们府里规矩大是京里人都知道的,这府里哪个人不是知规识礼,就是年纪最小的乌雅妹妹和安妹妹,也是甚为得体,你们觉得可是?”耿氏首先点头称是,低等侍妾对慧珠还是心存巴结,也就跟着附和。
如是,众人转移注意,安氏抬头一脸感激的看向慧珠。慧珠对其轻轻点了下头,便撇过头去,心里自是另有想法:安氏一直就不是个简单,在风头正极之时,狠狠摔下来,却还能立于府中,对稍有体面的婆子管事,都是笑脸盈盈,可见极为能忍。如今更是重新招了胤禛的宠爱,除了年氏,胤禛现在也就去安氏院子那最多,不怪乎招人嫉妒。只是安氏终究是救了宝莲,就算她不愿多与结交,可该还的人情还是得还。
年氏将慧珠与安氏的交流默默的看在眼里,心里是极恨,一个为胤禛生儿育女,一个年轻貌美得胤禛宠爱,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挡着她的路,可两人却偏偏还是一路人。
年氏秋水般的瞳剪微微细眯,不知想起何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笑的极甜,后又像武氏扬了扬眉,方端起一方花茶,似在细酌着花茶。
武氏会意,轻声说道:“昨个儿经过钮祜禄福晋院子时,看见您院子的小然子正将香炉、茶盏等物的碎片拢在了一块,端出来倒掉。婢妾当时一看,可是心里瞧着可惜,那香炉看着就知是金贵的,是用琉璃质的的五彩玻璃烧成的,夏日用着可是好了;还有那茶盏也是有名的瓷器作坊里出的,都不是易得之物。唉,可惜就这样给碎了。”
乌雅氏忙插话低呼道:“婢妾知道那五彩琉璃香炉,好像是爷前些年寻的,那可是上好的东西,怎就这样碎了。”说着,乌雅氏连连摇头声声直呼可惜。
众人来了兴致,见武氏、乌雅氏二人都赞那是好东西,不禁好奇的看向慧珠。乌喇那拉氏知众人心思,又猜测武氏决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个,于是心里也存几分窥视欲,便开口问道:“我好像也见过那香炉,确实是极为精致,还是有几分贵重,该是收的好好的,怎给打碎了?”
慧珠压下满腹的怀疑和诧异,面不改色的笑嗔道:“福晋你也知道,宝儿快两岁了,这年岁就是个停不住的,东翻翻西翻翻,这不,就将小几上的摆件给全部打了。可她那小个人,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妾是莫可奈何了。”
小几上的摆件多,又是有重量的,岂是一个体弱的一岁多大女童能全部打碎的,再说按着慧珠养孩子的做法来看,断不会马虎的让孩子碰了小几上的摆件,若是换成别人还可信,但是换成慧珠,就决然不可能。如真是这样的话,莫不是……胤禛……
转眼间,乌喇那拉氏已将事情理清,不由扬起了笑脸,从上弯的嘴角一直扩散到眼底,实是真心的笑道:“小孩子活泼些好,打碎了就打碎了,只要不把自个儿伤着就是。”慧珠笑回道:“妾也是这样想的,虽是爷送来的物什,打碎了实属可惜,但宝儿没伤着才是大幸。”众人不管是信不信,都敛了心思,或不开口,或顺着话说笑了起来。
请安过后,慧珠回到房中,就寻了小然子,问他昨日清倒碎物时武氏可有经过看见,小然子心知这事必有原因,便仔仔细细的回想过后,道:“奴才好像没看见武格格过来,会不会是奴才走了以后,武格格才经过看见。”
慧珠沉吟片刻,道了声无事,就挥退了小然子。然后寻来素心,让素心去留意下院子周围可有人在盯梢,或是院子里的人可有什么异常后,便打着呵欠,上了矮塌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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