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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管韦后从各地征调而来驻扎于长安城外那十万大军的韦温,其实一直心中郁郁。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何他那亲姐姐,也便是韦后命他驻扎于长安城外后,便严令他不得擅自回京。
这十万大军早在初调入京时便被韦后分为左右两大营,各五万人马,屯于长安城外,分布长安城两侧。这其中,左大营为韦后族兄韦善统领,而右大营则被当时为求平衡之道的韦后交由宗楚客一手控制。所以一直以来相安无事驻扎在城外的这十万大军,在韦温眼中其实是根本不需要他这名义上的兵马大总管也是随军驻扎。故此,在韦后得尽京中权势时,韦温仍不得回京恣意享受这权势所带来的好处,反而不得不顶着一个空有虚衔的兵马大总官之名留在城外,实是让韦温心下极为不快。
而在本就不快的韦温即刻得知他那侄女,安乐公主竟被临淄王那小子所侮辱后,一直将安乐公主视为仙子,奉若天人的韦温,在想及她那如雪花柔缎般的肌肤时,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了心中的那些不快之意,当夜便忘却了先前韦后的重托,连夜赶回了京城。
毫无疑问,连夜回京的韦温甚至在还未能进入长安城中时,便被城门守将带到了皇宫。
韦温的私自回京,让韦后也是勃然大怒,对于这亲弟弟,她实在是失望至极。而又因这韦温的私自回京可能会直接扰乱她与宗楚客的那些布置,更是叫韦后直欲杀了这亲弟弟。不过,韦后终究是舍不得下手,只能恨其不智而将韦温痛斥一顿后便逐出了皇宫。
看着韦温逃也似的出了皇宫,韦后终于只能黯然叹息,她韦族中人,根本无一人能堪她所用,实在是毫无任何办法的韦后也因此才不得不过分依仗宗楚客等人。
察觉到韦温甚至直到离开皇宫时仍是未有丝毫悔意,反而显得窃喜,韦后又何尝不知她这亲弟弟与她那亲女儿之间令人作呕的龌龊之事?只不过她根本是未曾理会过,或者可以说懒的理会而已。
尽管如此,对这些事毫无办法的韦后却仍不得不在韦温退了下去之后收拾心怀,竭力去应对因韦温突然回朝而可能引起的突发之事。好比如因少了韦温压制城外那十万大军可能会产生的变动,以及由宗楚客一手控制的右大营可能会有怎样的变故等等。对于宗楚客,韦后发觉他越来越有脱离自己掌控之意图了,令她不得不防。
……
从皇宫中退了出来的韦温,如韦后所见那般无丝毫悔意。他甚至在韦后痛斥着他之时,一心想的仍是如何能讨得他那侄女安乐公主之欢喜。所以在退出皇宫之后,韦温随即便召集了他在万骑营中的亲信部下。
这些所谓的亲信部下,其实除却与他韦氏有些关系的世家子弟外,剩下的都是一些只知趋炎附势,依仗他韦温乃韦后胞弟这一身份而为非作歹之徒,因此,韦温的这些亲信是绝对与才能搭不上关系的。兴风作浪,仗势欺人才是这些人生活的主旋律。
在这些亲信部下的出谋划策中,得知羞辱了他那侄女安乐公主的临淄王今日会在太平公主府为二王爷薛崇简饯行这一消息时,韦温当时便决定要在长安道上要那临淄王知晓,当今天下究竟是他李家人说了算还是韦家人做得了主。
如此这般,韦温接下来也便一方面派遣亲信前往安乐公主府通告安乐公主这些计划,好让她可亲眼目睹自己威风的同时,也令他的那些亲信各自召集兵士伏于长安道不远处,只待那临淄王从太平公主府出来。
所以,这才有现下长安道上如此一幕。其实这偶然中的必然,本也不能算得上是个巧合,乃因有如此局面完全出自韦温之安排。
……
看着那身着明亮铠甲,披着一身明黄披风之将军从那群兵士中跃马上前而位于他与临淄王身前有十步之遥时,张宏打量着这手握十万兵权的兵马大总管韦温,粗重的眉目在他那满脸络腮胡子的映衬之下,倒确有几分临淄王所言那般的残暴之相。
而也便是在张宏打量着这韦温之时,临淄王李隆基也收回了对张宏之行事谨慎而有的赞叹之意,转而回身迎着那一脸故作威严之相的韦温,却是轻笑,环视了眼围着他与张宏的周遭兵士后,才道:“不知韦大总管此举乃是何意?”
处于众兵士身前的韦温,任由跨下骏马来回踱步,他在看着临淄王李隆基之时,心间暗喜,先前来时,他只道此行只要能给那李隆基一些颜色,好博取侄女安乐公主之欢心便可。却实在未曾想到居然那近日来屡次与他韦家作对的少年也在此,这让他刚好能在收拾了李隆基后顺手拿下那少年,既能博取安乐公主的欢心,也能为他姐姐韦后分劳,一举双得。
有着如此思量的韦温越发欣喜起来之时,却根本未曾去考虑过他是否能奈何得了临淄王李隆基。而在李隆基说罢,韦温绷着那张脸向他身旁的兵士使了个眼色,在那些兵士会意持枪又逼紧了李隆基与张宏几分之后,韦温这才开口,面上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本大总管此举意在何为呢?”十分得意的韦温在说话间也丝毫未察觉到,在他如此阵仗之下,本该空无行人的长安道却仍有许多过路之人,并且这些人皆是青年男子,隐匿的行踪之下,似乎是在向着他们靠拢而来。
自然看得出韦温的不怀好意,临淄王李隆基再不复先前与张宏针锋相对之意,反而不知为何,跨出一步,堪堪将张宏掩在身后罢,仍是轻笑:“如此说来,韦大总管却是决意将我二人带走了?”
对临淄王如此相护之意,张宏心中不解,但面上一片感动。
韦温冷笑:“不错。”犹如审视着自己猎物那般,韦温显得有些蔑视,打量着张宏与李隆基时,又道:“你们是要乖乖随本大总管回去呢,还是要本大总管亲劳动手?”
李隆基那般自然,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张宏,见他似是完全一副局外人之态后,轻笑一声后。复又转身看向韦温,摇头轻叹:“不知韦大总管将以何罪名带我二人回去?”见那韦温似是稍稍一怔,李隆基紧接又道:“况且来说,本王乃是李氏皇系,位极王爵。不知韦大总管眼中可有尊卑之分?以你那小小公爵,想要本王随你回去,怕是有些不甚量力吧?”言至于此,李隆基再无微笑,显得有些嘲讽的意味。
韦温不再从容自得。他确实未能想到,以往皇族中名不经传的相王之子临淄王竟有如此胆色!只是以为凭这几百兵士便可震得那李隆基不敢反抗的韦温,这才不得不正视着李隆基。而在后来李隆基口吐那些尊卑之分时,韦温终于恼怒,以往根本未被他放在眼里的黄口小儿竟也敢以尊卑之分来欺压于他,这让他如何忍得?
正当韦温面沉似水,顾忌着李隆基身份而正是犹豫敢不敢用强下手之时,一辆凤鸢别驾之马车却从长安道一端翩然而至。
见那马车之华丽尊贵。韦温颇有不耐之色,他当然知道那马车上人乃是他日思夜想的侄女安乐公主。而本意乃是要在安乐公主面前彰显其威风的韦温,此刻竟被这李隆基以爵位身份来压制,这让韦温以何等颜面来面对安乐公主?
兵士纷纷避让之下,华贵马车很快便驶到韦温身前,而在韦温终于只是对李隆基冷哼一声时,那马车之上却有一位容貌极为秀美,犹若天仙般的女子从车内跳了下来,直接扑在了韦温身上,口中也是轻声言着:“舅舅……”
丹凤眉眼,鹅状脸蛋,樱桃小嘴,吹纹可弹之肌肤,如此貌美异常之女子落在张宏眼中,却是让张宏也不免心下微动,而这才见到素有长安第一美人之誉的安乐公主时,张宏也终于知道了为何唐时的公主在民间风闻从来不好。
安乐公主眼中,似是完全没有周围那许多兵士,以及她对面的临淄王,张宏二人。只是一副娇憨作态的她,根本不顾身份便依偎在了她那舅舅身上。她自然是知道韦温的突然还朝,以及现下这种局面,都是因她一人。所以在与韦温撒娇发嗲之后,安乐公主似是这才看见李隆基与张宏二人,但很显然,张宏直接被她无视。她只是看着李隆基,靠在韦温身上,并无咬牙切齿的意味,道着:“舅舅可要为侄女作主,这临淄王那日可是实在叫侄女颜面扫地!”
最毒妇人心。安乐公主虽无大才,但她也能猜得韦温此时也极为犹豫,毕竟,李隆基乃是堂堂正正的皇室出身。所以知道此时若是一味相逼,只能让韦温更是犹豫的安乐公主,直接祭出韦温此人的软勒,以撒娇相求之意味来逼迫韦温。她深知她这舅舅韦温一向深喜大男人做派,尤其对她。
而果然,听闻着安乐公主如此的软语轻言,韦温只觉心中一阵激荡,他忽然无论如何他都得让这安乐公主倾心欢喜。所以一时冲动,韦温极具气魄,深凝李隆基,张宏二人,将欲开口。
与此同时,在韦温将要下令之时,张宏的目光却是不易为人察觉的落在包围着他与临淄王的许多兵士之后的路人身上,而终于在一路人稍稍停下脚步,向他望来之时,张宏忙也打着眼色,示意他们不可妄动。
那人,正是范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