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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大批清军蜂拥冲过吊桥,与汉军刀盾兵接触肉搏,一下撕开了数条大口子,在城上城下的双重打击下,出乎林风的意料,几乎全由新兵组成的刀盾兵奇迹般的没有立即崩溃,不知道是初出茅庐不怕虎,还是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想到逃命,排头的士兵居然呐喊着和清兵展开了肉搏战,看得原本对他们期望不高的林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支盾牌兵原本就伤亡很大,现在居然还能顶住肉搏战的冲击?后世的军史家们不是说这时代的军队很容易崩溃么?!
后世的先进理论马上得到了验证,就在刀盾兵勇敢的投入肉搏战的时候,原本在搞土石立方作业的士兵立即发生了动摇,随即溃散,这些士兵只是临时客串一下建筑工,现在手无寸铁,实在是没办法不逃。然而糟糕的是他们的动摇溃败立即影起了刀盾兵的混乱,让清军的士气更加高涨,未过片刻,刀盾兵也立即崩溃,大队败兵惊惶失措朝后方的汉军大队逃去。
这回真正露脸的是那个瑞典国的陆军中尉,眼看前方的刀盾兵已经全线崩溃,火枪营也立即骚动起来,原本的细密有致的排枪射击此刻也显得音律不齐,林风这时冷静下来,站在后方远远的看着这支将要崩溃的部队。他已经豁出去了,死光了拉倒,就算当交学费了。
瑞克喘着粗气,带着几个亲兵从队伍的这头跑到那头,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大声地给自己的士兵鼓气,对身边滚滚溃逃的败兵恍若未见,然而他的努力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实际上这两营火枪部队并不是他训练出来的士兵,在这里他并没有什么部队主官的威信,很快,当清军接近的时候火枪营终于有士兵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扔下火枪就望后跑,带动着队形一片混乱,这时瑞克立即一枪将他打倒,随即抽出佩剑将中枪倒地的士兵捅了个对穿。林风远远的看着,只见瑞克转身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在他的喊叫下,两个营的营长率领下级军官立即跑了出来,拳打脚踢把自己的士兵踢了回去,重新整合了队形。
林风呆了一呆,忽然想起,这两营的许多军官好像就是出身于瑞克的种子连,难道他还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未及细思,清军混合着败兵已经冲杀了过来,火枪营立即平端枪口连续齐射,最先中弹的是逃亡的汉军士兵,火枪营冷酷无情的对刚才的战友开火,枪声如炒豆子般重新响起,刀盾兵们张大着嘴巴,不能置信的看着硝烟弥漫的火枪大阵,缓缓倒地,随即被后续的人流踩得血肉模糊。
清军稍稍一愣,随即呐喊着发动了冲锋,站在高处的一众将领脸色铁青,现在冲杀出来的清军至少有数千人,汹涌的人潮如蝼蚁般悍不畏死的蜂拥而至,士气高涨之极,而城头上的守军亦集中了射击武器,全力攻击唯一保存建制的火枪营。在弩箭的攻击下,火枪营不住的有士兵倒下。
火枪兵的威力在这个时候终于完全显示出来,随着连环不断的集中射击,冲在最前面的清军成片成片的倒了下来,火枪弹的威力虽然不大,但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倒下便立即就被人流踩死,绝无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咆哮许久的清军在密集火力的打击下居然迟迟不能冲到近处,而他们的大量死伤给予了火枪兵们巨大的勇气,军心渐渐镇定下来,他们在瑞克的指挥下,一列一列的交替掩护着缓缓后撤,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看着远处的战争表演,有些原本颇为鄙视瑞克训练方法的将领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火枪营花费数月时间拼死训练的队列原来不完全是为了追求好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火枪营逐渐脱离了城墙上射击武器的射程,不再后退,此刻清军已经陷入了一种斯抵竭里的状态中,在前面指挥的清军将官仿佛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似的,完全丧失了理智,拼命驱赶着自己的士兵发动冲锋,一次次伤亡惨重而且徒劳无功。
当清军的指挥官试图依靠兵力优势从火枪营两翼迂回包抄的时候,后方的刘老四终于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立即做出了反应,开玩笑,当着数万汉军的面搞这套,真当自己是死人了,刘老四的前部立投入战场,从火枪营的两翼迎击清军。
“叮……叮……”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金属在敲,清军部队立即停下脚步,缓缓后撤,看上去队形整齐,退而不乱。林风微微一笑,这支清军的确称得上训练有素了,不过这种撤法面对火枪营那是铁定要吃大亏的。
果然,清军缓慢的战术动作立即引起了瑞克的注意,火枪营缓缓前进,始终咬住了清军殿后的队伍,不住的齐射,终于逼得清军狼狈的大步奔逃,直到接近城墙弩箭的射程时才停止了追击。
清军最后一名士兵逃入了城门,大门缓缓合上,火枪营也只剩七百余人,只见此时瑞克大声发令,士气高涨的火枪兵们大步转身,步伐整齐的朝己方大营走来,这时汉军的火炮和大鼓同时停了下来,一时之间只听见那数百人整齐的脚步声,走在最前面的瑞克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忽然一把抽出细长的佩剑,优雅的对山冈的林风行了一个骑士礼。数万汉军鸦雀无声,几万双眼睛呆呆的看着瑞克那怪异却偏生悦目非常的姿势。寂静良久,大军忽然毫无征兆的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数万人齐声欢呼,仿佛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鼓声重新响起,这回却是得胜调。
林风苦笑一声,转眼朝天津城头上望去,清军显得有些气馁,和那些欢呼雀跃的士兵们不同,他和他身后的将领们却都知道,这回是个败仗,不过瑞克的火枪营表现得太也精彩,作为掩护兵种最后居然抢了主角的风头,在兵败的最后一刻上演了大逆转,眼下也不得不让瑞克出这个风头。
林风叹了口气,随即神色肃然,郑重的对瑞克举手还礼,轻磕马腹,如风一般从山冈上冲了下来,亲自迎接虽败尤荣的火枪兵。冲到近处,他跳下马来,挽着瑞克的手,和他并肩而行,毫不客气的和他一起接受欢呼,脸上微笑连连,口中却压低了声音,用英语对瑞克说道,“你开始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瑞克愕然,“什么时候?我……说了什么?”
“就是开始快要溃败的时候——你杀死那名逃兵的之后,你对那些军官和士兵们说了什么?!”林风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头,和蔼而耐心的解释道。
“哦!”瑞克露出得意的神色,“我当时对军官们说,我们已经谋杀了……那个……那个康什么的……陛下,敌人是绝对不会赦免我们的,而没有战斗就逃跑的话,同样也不会得到将军阁下的宽恕,而且我们在北京还有家属……总之我们是没有别的选择的……所以我们只能……那个战斗到死。”瑞克使用的是汉语,结巴结巴的道。
“原来如此!”林风释然,他有些内疚的拍了拍瑞克的肩膀,忽然心中一动,立即跳上了战马,奔到了高处,大声发令,命令各营在山冈下集结。
“弟兄们……”很不幸,第一声吆喝就有点失声,听上去有点象电影里的国军反派,林风尴尬的捏了捏自己的嗓子,气运丹田,鼓足中气,青筋暴涨的大喝道,“刚才咱们打赢了清兵,是因为火枪营的弟兄们象个爷们,没有逃跑,所以,本帅今天就不能不赏!……”
迎着火枪营士兵期盼的目光,林风大声叫道,“火枪营的弟兄,每人赏银十两——”他拖长了声调,眼见士兵们微微有些失望,立即道,“另加田地十亩,耕牛一头,十年之内,赋税减半……”
“……万岁……大帅万岁!!”
林风摆了摆手,压下了士兵的欢呼,“死了的弟兄,我林风绝不亏待,每人抚恤白银五十两,赐田三十亩,耕牛一头,咱们今天就把规矩定下来,以后汉军阵亡抚恤,就按这个例——我这里把话说直,当兵打仗,流血卖命,就是大帅我也不敢说保你不死,但凡是别着脑袋跟着我干的弟兄,家里老的小都得有个谱,我姓林的吐口唾沫立口钉,今天老子就把话撂这儿——老子不敢保你们个个都不死,但敢保死了的弟兄能闭眼,这里几万兄弟都听着,咱们往后看,这话不兑现我姓林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军默然半晌,忽然齐声欢呼道,“大帅万岁……万岁!……”相较前次,这次的欢呼声更加猛烈,也似乎更加整齐诚挚。
欢呼过后,林风微微一笑,“……所以我现在跟大伙提个醒,有些弟兄当兵的时候就为图口饭吃,籍贯家属没有在咱这里登记造册,到时候找不到人,只怨你自己吃屎找不到茅房,可别他妈说大帅我亏待你们!”
“哈哈……”士兵们哄然大笑。
笑声慢慢平歇下来,林风忽然敛起笑容,脸色再变,森然道,“可打仗有打仗的规矩,刚才有人贪生怕死,让清军拣了便宜,让别的弟兄白白丢了性命,我也不能不管!”他猛的扭过头来,大喝道,“刘老四——”
“在……标下在!”刘老四怔了一怔,急忙应道。
“把刚才带头逃跑的军官都给本帅捆起来!”
一声令下,几十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倒霉蛋瞬间就被拉了出来,捆得结结实实扔在地上,他们惶恐畏惧的看了看满脸狞笑的林风,不知所措的连连磕头求饶。“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卑职再也不敢了……”
“饶命?!他妈的,知道老子为什么只找官不找兵么?!”林风冷笑数声,指着那些噤若寒蝉的逃兵,“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他妈的你们当官的都逃命了,人家当兵还打个屁?!老子不找他们的麻烦,是因为他们占着道理,懂不懂?!”
“大帅……大帅,我可是从临济县就跟着您的啊……”
林风怒声打断了他的话,“老人?老资格?!他妈的老子亏待过你们没有?你家的金子银子、房子田地,哪样老子少了你的?——除了这些,你们家里人买东西老子要商人老板降价,看病老子要大夫不收钱,就是他妈的要搞女人老子也给你们……”他顿了顿,“在咱们的地盘上,只要是汉军的人,走到哪里谁不高看一眼?他奶奶的你扪心自问,哪朝哪代的军官能有这福分?——可他妈一到战场上你就给老子拉稀,撇下自己的兵带头逃跑,你知不知道,咱们这边可是杀了鞑子皇帝、灭了鞑子皇帝一家满门的,那些兄弟一旦被你们扔下就决计没有活路——就算投降也没有活路的!!!——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
“……”
“你狗日的还有什么话说?”
“……”
林风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算了,算了,这位兄弟,这回可对不起您了,今天要不杀你们,你说刚才被你们丢下、白白死在清兵刀口下的兄弟们能闭眼么?!”他揉了揉眼睛,发觉很难弄出眼泪来,于是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颓然摆手,“各位兄弟放心去吧,你们家里老的小的我心里有数,回头就跟李光地先生打招呼,有我林风在一日,他们就冻不着饿不着!!”
“大帅……卑职……卑职知错了……”站起来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一看就知道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此刻他泪流满面,神色绝然,显然被林风煽情的话语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哽咽着道,“大帅……咱们一步走错,害死了弟兄,怨不得别人……咱们来生再跟着大帅干!!……”言罢大步转身,率先朝后走去。,一边走居然还一边大声吆喝,“他奶奶的,砍头不过碗大个疤,要死卵朝天,十八年以后,爷爷又是一条好汉!!”
这个英雄气概显然非常富有感染力,剩下的军官不再求饶争辩,默默的给林风磕了几个头,转身跟在那条大汉的后面。
场面真搞成这个样子林风也不由得有点感动,他甚至还有点冲动,差点开口赦免他们算了,但回头一想这样的话不但会前功尽弃,而且以后也会军纪无存队伍难带,所以只得硬生生的按捺下来。看着刘老四部下的刀斧手,他心中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更进一步,倒几碗酒给他们送送行?这样的话场面就更传统、更具有英雄的浪漫主义色彩了。
正准备把心中的想法付诸行动时,陈梦雷忽然从阵后一路狂奔,径直朝山冈上奔了过来,此刻他一反平日的斯文模样,睬着一双布纳鞋气急败坏的爬上了山冈,满头满脸湿淋淋的全是汗水,林风心下一沉,跳下马来,伸手扶住他单薄的身子,关切的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口中却嗔怪的道,“老陈,你得注意身子,就算天塌下来……”
陈梦雷顾不上感动,气喘吁吁的趴在林风耳边,“主公……大事不好!”他伸手递上一张军报,小声道,“通州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