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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颜姑姑吗?您怎么回来了?”
“王爷说您去琼州了?不是吗?”
我一出现在朝阳后殿,几个丫头就围了上来。一挥手,示意她们都安静下来,正想随意说些搪塞的话,只看见一个小丫头端了奉茶要走,忙把她拦住。
“今儿的茶,我来奉了。”我忙道。
小丫头忙往后一躲,我见她面生,知道她不是朝阳殿的丫头。
身后另一个丫头拉了我,“她是王妃遣来伺候王爷的,王妃说今后从洗漱到用餐都要由她伺候,我们去她都不放心呢。”
我笑了笑,心里道姚氏果然是“面面俱到”,轻了轻喉咙对那小丫头说,“这朝阳殿的规矩怕是你不懂吧,别的我不管,只这奉茶,从前皇上在的时候也只我一人,今日不管是谁代政,惯例不能变。这道茶,还是我来奉吧。”
小丫头垂头不语,我知道她怕了,就从她手中接过茶盅,掀开盖子闻了下,笑着将茶水尽数倒在池子里,“煮的过了。”小丫头脸一红,扭身跑了出去。
重新煮了茶,照着从前的样子,随着刘公公入大殿。今日陆离并不在暖阁,而是移身在偏殿看书。偏殿烧着炭火,几个侍婢正换了旧碳退下,见了我,都是一愣,微微点头互相行了礼,刘公公已为我掀了帘子。
我径直走过去,双膝着地,跪举着茶托至头顶。
屏息沉静了许久,只听头顶的人轻道,“倒是比之前那杯煮的好。”
“那也要看是谁煮的。”我亦回道。
案前的人身子一僵,闻言低头扫了我一眼,随即散去偏殿的随从。我面不改色,依然跪得有板有眼,只觉得头顶上有那么一寸目光落了下来,半天也不散去。
我举着托盘的手已将酸了,哀哀的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就不能让我起来吗?”
他并不理会,目光回到案桌前,一手打开明明已经批过的回折,发觉了拿错了,忙合上扔到一处,换了另一摞折子。我自觉地站起来,坐到一旁,等着他说第一句话。
“名字?”等了大半天,竟是这两个字?我睁大了眼睛看他。
他倒是坦然自若,“说我想听的那个。”
这算是直接吗?我呼了口气,“现名颜筝,你还想听哪一个?”
他随手换了下一本,朱笔蘸了红墨,“容昭质,纳兰清浅,大蒙钦察汗国的颜筝夫人,或者还有其他?”
我从错愕中醒来,惊的是后两个身份从他口中竟是那么随意的抛出。
“诈尸好玩吗?易容有意思吗?”他问的毫不留情,手下的折子一份份打开,“下次还要蹦出个什么来?蒙古玩过了,还想同辽人过招?”
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没了底,偷偷打量他,“不可以吗?派我伺候辽使不可以吗?”
他在最后一份折子上落了一个“批”字,眼神扫也不扫我,“为了那个耶律蒙硕?”
“是。”这一声完全没了底气,“不过也不全是。”
“…….”
“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是没可能。”说罢,他眉头蹙了蹙,加了句自言自语,“老八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真的不行?”
“没有谈条件的余地。”一份新折子又摊了开。
“那我回头去找陆修私奔。”
“求之不得。”
“我会伴阴魂把搅和你府上鸡犬不宁。”
“你看着办。”说着折子上又迅速多了个“准”字。
“那你碰没碰过姚舒幻那个女人。”
“……”这一份折子他好像看了很久。
“我就知道。”我瞥了眼他,“辽使在哪处宫所?”
“央敕宫。”唇间蹦出这三个字,他终于放下那份端了很久的折子。
我站起身,大功告成的要往外走。
“我没碰过她。”他在我身后咳了咳,随即加上一句,“不过今晚会。”
我狠狠眨了眼,也不转身,“你看着办。”
走出朝阳殿,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讨厌姚舒幻,从第一次跟她交手就知道不会对她有好感。偏偏又是这个没什么水准的女人,抢走了那个嫡位,再堵心也不过如此了。
赶到央敕宫,已是传午膳的时间,几个宫女端着膳食立在殿外。
我凑过去,拉拉一个小宫女的衣角,轻声问,“怎么不送进去?”
宫女叹了口气,“进去了也得轰出来。”
果真一名地位较高的宫女被轰了出来,她一脸怒色,我身旁的丫头忙向她行礼,“秋姑姑莫气。”
那秋姑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这烂摊子我可管不了了。”
秋姑姑将眼神落在我身上,不屑的问,“你是谁派来的?”
我忙行礼,“回姑姑的话,是七王爷派我来的。”说着,埋下头,做谦卑状。
她眼珠子迅速一转,将手中的食盘交到我面前,努努嘴,“去,把膳食送进去。”
我接过食盘,硬着头皮往内殿走。
“不是说了,不想用餐——”话音传出也伴着一个横飞过来的茶杯,我忙侧过身,茶杯砸在梁柱上。
我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便定住,怕再往前走,会同那茶杯一个结局。
堂上坐着个四五十岁的异族男子,是在扬州有过一面之缘的辽使,穿着戎装,拧着眉毛,神情狰狞。
他身旁站着的耶律蒙硕,如今已换下一身白衣,手一直握着腰间的饮马刀,脸色比冰还冷,再冷一张脸也同我记忆中的萧玄一样的清俊。
“去告诉你们代政王,我们觐见的是中原皇帝,皇帝在哪里?”使臣忿忿地说。
我走上前,耶律蒙硕握着刀的手猛地加了力道。
我借着瞪他的机会又贪恋地多看几眼。
几步走到桌前将膳食放在桌上一一摆开……又叫来后面的丫头把筷子碗碟统统摆齐。
“拿出去。”使臣将头甩到一边,脸色更狰狞了。
“这位爷——”我微微笑着,“我看您的脸色,近日来一到深夜必是下腹三指范围内绞痛难忍,常常在梦中疼醒。中原夜里潮气重,爷您本就胃寒,再不进食恐久病难医。”
使臣犹豫着,终还是哼了一声,“休要胡说——我就是死了,又有什么不可。”
我叹了口气,在他们惊讶的眼光中,坐在饭桌前,“您死了,可苦了我们这些奴婢,说不准也会被那狗王爷杀了头,定个看护不周的罪名。”
他愣愣,僵直的身子有些松缓。
“狗王爷?”他笑笑,“就凭你这三个字,这小命恐怕——”
“小的死了不打紧,这三个字只要让爷们开心用了膳,身体安康的,我们这些姐妹因此好好活着,小的就是死也值了。”我故作无辜状,却也偷偷看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缓和下来,只是身旁的耶律依然有所戒备,冷冷扫我一眼,我忙把视线收回来。
我马上笑笑,拿起筷子夹着桌上的菜吃了几口,自给自斟了一杯酒,美美的喝下。
“你这是——”使臣疑惑起来。
“爷不是怕这酒菜有毒吧?小的终是要死的人……给爷试试不就成了。”
他嘴角终于荡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爽朗的说:“好——这点爽快倒是像我们大辽女子,不似你们中原人扭扭捏捏。”
他走过来,我忙站起来,把位子让出。
他坐下去,大口喝了杯酒,尝了口菜,哈哈笑着,又向那侍卫挥挥手招呼他来一起吃。
我如释重负的笑笑,行了礼退下。
那使臣一把拦住我,“你可是专门伺候我们的?”
“爷若不轰我,我就是了。”
使臣点点头,一挥手允了我退下。
午膳后备了醒酒汤,问了几个留守丫头各位爷的处所,端着汤便进。
“使爷——我给您送解酒汤了。”我说着推门进去,却看见耶律在脱外袍。
见我进来,他一愣,眼神凝固,猛地抓起一边的刀,防范着。
我尴尬一笑,“爷莫要误会——我是想给那位爷送解酒汤。”
他沉了口气,声音冷冷的,“使臣在隔壁睡着,你把汤放下,他醒来我自会给他。”
我自然知道他在隔壁,不过是为了多看你几眼,放下汤,行了礼,要退下,扶着门忍不住回身道,“其实你还是适合穿绸缎衫。”
他冷冷眯上双眼,“你退下吧。”
我忙点头,退了出来。真是年纪大了,分辨不出来了,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