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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区本来只是一个县而已,被划入花都管辖是近几年的事情,对此本地人是在兴奋中带有一如既往的谦卑。本来花都就被某些人称之为最像城市的农村,花都人对此引以为耻,同时他们又把这种称呼转嫁到了江北区的头上。
没有办法,后到的新人如果不是特别强势,总是要受到点欺负的。在大萌帝国的行政编制中,“都”比行省要高那么一点点,花都人也确实感受到了这其中带来的某些好处。
江北都市报的前身,不过是江北县的机关报而已,其规模可想而知。后来江北成了区,工商业确实也发展起来了,各部门像是充气一般猛地膨胀起来。据说是某位大能从财政弄到了一笔拨款,江北都市报就这样出现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一点草台班子的气息,但是地头蛇终究是有些优势的。最近几年来,江北都市报看起来发展得还可以,前段时间还招了一批人,何田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记者的。
严格地说,只是实习记者。他们没有帝国统一颁发的记者证,出门采访只能够出示报社发的实习记者证而已。这其中的差别,简直是如同正规军和地主武装的区别一样大。当然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并不能够分辨出两者有多大的不同。
“兰姐,刚回来?”在报社门口,何田眼睛一亮,微笑着打招呼,“对了,今天我出去跑了趟,您听我说说经过。帮我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了的地方。”
叶兰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人,长发挽成了发髻盘在脑后,上面插了根乌木的簪子。乌黑的头发更是衬托得红颜风情万种,但那并不是夺目的光彩,而是如水般的沉静。如果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当你惊醒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如同水滴石穿,也会留下深深的印痕。
她穿的是那种带有所谓传统元素的上衣,立领、蜻蜓扣、素底蓝花。这种衣服穿的人本来就不多,穿起来好看的,就更少了。叶兰却可以骄傲地展露自己的身材,看起来又没有一丝媚俗的感觉。
“哦?说来听听。”叶兰横了何田一眼道,“不过都回到报社门口了,我要回去喝水,边走边说吧。”何田看着那微微张合的樱桃小嘴,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中呐喊着:“我才是那个需要补水的人啊。”
两人向报社里面走着,何田就赶忙将今天出去采访的,那家投诉养鸽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叶兰仔细听着,等何田说完,两人已经进了报社的大楼。
“就是这样了,我最后确定了那家养鸽子的不在屋里,然后就回来了。”何田眼巴巴地看着叶兰道,“师傅啊,我可是您带出来的。您多少还是指点两句,我这样处理到底对不对?”叶兰扑哧一笑道:“我可是渴得受不了了,我懒得上楼,先到接待室喝水去。”
江北都市报的接待室就是大楼里面靠近门口的一个房间,报纸上公布出来的热线电话就是通向这里。记者们轮流在此值班,记录电话,接待前来提供新闻线索的人——通常这都是些要求曝光,伸张正义的群众。
这样的制度毁誉参半,有些记者认为这纯属浪费自己的时间,另外一些人则觉得是抢新闻线索的好机会。按照潜规则,值班的记者有权力首先挑选那些记录下来的新闻线索。
此时接待室里面空无一人,叶兰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不知道该谁值班,现在要是有群众来了怎么办?”
何田将自己的挎包扔下,跑到饮水机旁去接了两杯水,回头说道:“也许是有点什么事吧,不过社里也确实有几个人吊儿郎当的。当头的不管,我们大家也就装成没看见了。”
叶兰摇了摇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一只手去接何田递过来的水,匆匆地喝了一大口。同时还弯下腰去,用另一只手脱鞋。
她穿的是胶底的步鞋,系带勒得有些紧。脱了鞋以后,叶兰就这样伸直了双腿,哀怨地叹息道:“可怜啊,只要是上班,就不敢穿好看又休闲的凉拖鞋,脚疼得厉害呢。”
何田正看着那丝袜包裹下的小脚丫,听得这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兰姐,要是您能够穿着拖鞋也奔走如飞,那自然不怕狗了。”
“你倒是记得那事。”说起这个来,叶兰还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何田初到报社的时候,就被分配给叶兰去带。这是惯例了,总是由老记者带着新人跑几天。不需要什么特殊培训,能够进报社的,都有些文字功底。在老记者身边跟几天后,一些基本的东西也就熟悉了,然后就是要看各自的悟性了。
当时何田对于这样一个尤物的不良之心倒是不少,就是没有多少尊敬的感觉。只是他掩饰得好,没有表露出来。等他跟着跑了几天,就把震惊全部写在脸上了。
叶兰实在是太亡命了,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人,跑起新闻来比男人还要猛上几分。往往是何田累得都不想走路了,叶兰还计划着下一步去采访相关人员。为了亲眼见到某样东西,翻墙爬窗更是等闲小事而已。
只不过叶兰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没有好到能够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地步,她也就是敢做而已。而何田并非那种扭扭捏捏地要保全仪态的人,跟着爬垃圾山,在拆迁工地的废墟上,被混凝土撞得额头发青也毫无怨言。
有一次两人一起去采访一个在居民区中养猪的家伙,结果在门口就被恶犬赶了回来。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兰姐,竟然在那个时候几乎吓得走不动路了。何田这才知道叶兰极其怕狗,只好连拉带抱地把她弄走。
至于两人在采访途中彼此帮助,身体接触多了的事情,何田也从来都没有以为自己可以借机做点什么。看起来那样胸腿相贴的亲密接触,也不过是何田眼中在爬坡上坎时拉一把而已。
这样一来,倒让叶兰对何田高看了几分,觉得此人没有莫名其妙地自以为是妇女之友,给他个笑脸就认为是暗示着什么。既然叶兰认为何田不猥琐、不做作,指点起来也就更尽心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何田倒是希望能够长时间跟着叶兰。即使不提有这样一个美女陪伴在身边,关键是叶兰对于记者这一行的态度,是何田所欣赏和敬重的。跟着她的时候,可以学到许多东西。
但是对于记者来说,两人同时出动是不得已的事情。因为大家都是有定量任务的,如果不能够完成,那就连基本工资都无法保证了。如果两人分享同一条新闻,结果就是每人只能够算是半条而已。
老记者带新人是特例,不会有老记者愿意长期这样的。所以何田在那以后就规规矩矩地开始跑单帮了,也没有缠着叶兰要多带几天。当然了,他还是经常向叶兰请教,而叶兰也很乐意指点何田。
两人在接待室里面说笑一阵,叶兰的水也喝了一大半了。她拿着水杯,用手指轻轻摩擦着杯底,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叶兰做出来也让人想入非非。
“你确定屋里面没有人吗?”叶兰突然问道,何田急忙答应:“是啊,我敲了门的,没有人答应。”
“多久?我是问你在敲门后等了多久。”叶兰这样问着,何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错了,但也不得不老实回答道:“没有等多久,大概有一两分钟吧。”
叶兰摇头叹息道:“你该多等等的,在敲门后没有马上应答,可能有许多原因的。比如说那人正在离门比较远的房间里,又或者是他担心门外是歹徒,所以就犹豫不决了。”
瞄了眼何田的身板,叶兰又笑道:“你若是老老实实站在门前,那人在猫眼里看到了,说不定就开门了。”何田不忿地一拍胸膛道:“按照我这身体,怎么也是个江洋大盗级别的吧。”
玩笑归玩笑,何田现在也知道自己当时是没有做好,他小心地问道:“兰姐,那个……我觉得,虽然追根问底的精神不能丢,但是也要考虑到成本啊。”
“哦?”叶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田,眼波流转间,那妩媚的样子勾得何田不敢再看下去,只得低下头去说道:“兰姐啊,如果是条重要的新闻,当然可以不惜血本了。但是这条新闻,一看就知道是条小新闻啊,如果浪费太多时间的话,是不是不划算呢?当然了,我就是举个例子而已,嗯嗯,可不是就只说这件事情了。”
说完了这些,何田就看着叶兰,脸上那明明是陪着小心的表情,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倔强。叶兰本来还打算责备他几句的,见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一软,低声说道:“你这样想,其实也没有错。新闻本来就是要分重要性的,好的新闻,总编评的等级高些,奖金就多些。如果只是写些家长里短的小消息,也就只是算完成了任务,吃点死工资而已。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却忽略了。”
何田注意听着,身体也向叶兰那边倾了过去,现在两人间的空隙只不过是容纳得下一只手掌而已。但两人都是低着头的,叶兰也许还没有注意到,纹丝不动地说道:“我们这些记者,算是先天不足的,只是能够跑市民热线这一块,这就决定了我们比不上那些政法组、经济组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