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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耳的是胤禛沙哑悲凄的哭声,而身子被他搂着怀里,嘞得死紧:“胤禛,放… …放开我,我… …不能呼吸了。”
还处在震惊当中的胤禛,傻楞了片刻后,满脸惊喜,刚想出声唤人进来,被我捂住了口。我把阎王说的,再给我四年阳寿,只是不能居凤位的事和胤禛说了。胤禛沉吟了半晌,居然也没有怀疑,只坚定地告诉我:“回来就好。”
然后说起,他晚间批完折子,想着还未到子时,比往日早了些,便往我宫殿来看我。听宫女说我早歇下了,但他总觉心慌不安,便急急进屋来。谁想,我的身体竟是比常人凉了那么几分,惊慌失措的他唤了太医,却只得了我已经去了的诊断。看着我依旧如生一般的面容,胤禛无法接受,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只一个人在屋里呆抱着我,从来流泪都是默默地胤禛,第一次痛哭出声。
“一人吓一次,扯平了!” 我极力想装出轻松的样子,怕自己心里满满的感动溢了出来,怕自己忍不住抱着他痛哭,告诉他,其实在和阎王讨价还价的时候,我也是很害怕的,怕他一个不爽直接打得我魂消魄散,杀鬼灭口,更怕,莫说这一世不能相守到最后,怕连来生都没有了再见的机会。可是看着这个因为我的‘假死’ ,一夜间又苍老了不少的脸,怎么忍心再让他担忧?
已经传出的丧讯就一错到底了,反正,按照那个阎王的说法,我不能再做皇后,乐得以宫中姑姑的身份,去了胤禛的养心殿,整日和他亲亲我我,将过去十年被这江山蹉跎掉的岁月补回来。原来,去掉那华丽的衣装,我也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
也许是因为,雍正九年一前一后,胤禛和我两人都算是死过一回。胤禛不再执着于什么事都亲历亲为,而且,这江山,总要交到弘历手上的,所以现在很多朝中的事务,能让弘历处理的就让他处理。只有一些实在紧要的,父子俩才商量着来,再由胤禛定夺。
所以胤禛才有不少空闲时间和我玩亲亲。其实说整日亲亲我我也不对,毕竟上了些年纪,亲亲我我也是要体力的。胤禛和我,有空的时候,也就把下人打发走了,冬晒太阳夏乘凉,两人有话没话东拉西扯,顺带依依靠靠,搂搂抱抱两下,再发几声人生的感慨。
到了十一年的时候,胤禛基本处于半隐退状态,除了早朝时候,是胤禛坐在龙椅上外,很多事情,大臣找人商量定夺,基本都找弘历的。胤禛不时也去检查一下近况。原本,胤禛琢磨着,是不是过了年,直接传位给弘历。但看着他自己写下的洋洋洒洒的改革计划,叹了一声:“这恶人,还是我来做吧!” 毕竟每一种新政推行下去,总要经历那么些或大或小的动荡,甚至流血事件。
胤禛继位十多年,避暑也好,秋狝也好,一次都没有去过。一是没时间,二是怕劳命伤财,毕竟经过十三和他两人数十年的努力,如今的国库,虽然将原先的白条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但还不算丰盈。
不过,平日里,倒也还算空闲了些。胤禛常常感叹:“我少年青年时,随皇阿玛走边大江南北,也曾许诺着你,带你看看这片江山,却一直未能实践。如今,你我都是年岁已高,你可愿陪我在京城河北等附近直省走走看看去?” 只是叹了良久,等真正出行已经是十二年春。
倒不是有什么事耽误,只是,我们俩的身子都不算好,自然尽量将养好身子,挑易出行的季节,在弘历送上的太医侍卫陪伴下,才换上便服,出发看风景去。
可是,可是现在,我们是在看风景吗?我看着不远处,一头扎在几个老少中间聊天的胤禛,满头黑线乱飘,怨念丛生,这是路上第几次了?
我叹了口气,聊完天后的结果是:两成可能,这几人将胤禛引为知己良朋,有学识的大家,说不定还会邀我们共进晚饭;两成的可能是,脾气好耐心好点的年轻人劝解胤禛,老人家不必太过在意,大家只是就事论事,有时候只是发表个人看法,不代表他们说的就是对的;但有五六成可能,却是在一伙人或略带怒气,或叹息中,某只倔强老头黑着脸,回到我身边,闷哼一句:“回去了!”
等回到临时住的地方,用膳时,胤禛会不时用筷子猛戳碗里的小菜,也不知和谁较劲,在一边自个儿嘀咕:“我俯仰不愧天地,是功是过,自有后来人来评,他们目光短浅,只知眼前,不知将来,哼哼!”
开始几次我还老担心着他,劝解几句,几次下来,我也习以为常。只管逼着他吃了一定量的饭菜,对他的自言自语当作未听见。
但不一会儿,胤禛就会拉着我的手,或从身后抱着我:“舒兰,你说我真象他们说的那么残忍吗?” 或者“舒兰,你说我为了这整个天下的百姓,对那些不法份子严惩,难道还有错了?” 语气中虽有不忿,却也只是委屈到极点。
那时,我只能象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手,劝慰道:“这世上最贪的便是人心。普通老百姓心最平些,想着吃饱穿暖;能吃饱穿暖的,想着娶亲纳妾;再有些余钱的,想着官,做官的想着更大的官,若是正途,便也罢了,可有时候,就有些人鬼迷心窍,走那邪道,杀人劫财,贪污受贿… …这样的人不除,难道留着害别人就是好?是非功过,千秋终有定,你也不过是凡间一帝王,能让大多数百姓的生活好起来,你便是个好皇帝!”
于是在他的嗯嗯声中,算是暂时放下心中的郁结。
如果说,这还好,不过是中途与些文人士子争论辩驳一番,但他看到沿途的灾景,不说水灾旱灾,这类小规模灾害不断,就是八年的时候,那场大地震在有些地方,依旧留有斑驳残影,让人回忆起当时的恐怖。于是一连十多天,别说展颜一笑,就是放松些的表情没极少有。
好在一路还有春耕的热闹,播下人们心中希望的种子,胤禛才渐渐放松了些。原本胤禛还想挽着裤腿,下田试试,在太医哀求的眼神和我心疼哀怨的软语中,只得作罢,只远远站在田埂,看人忙碌。只是不想,却被人当做挡路的吆喝开,着实让他的老脸尴尬了一阵。想着也是,虽然脱了龙袍,但总是锦衣华服,站在田埂,就是田里的青蛙都知道,我们这几人不是来干活的,连督管的都不是。那不是挡路是什么?
只是这一游,终是未能尽兴。春暖花开,是旅游的好季节,却也是容易得病的季节。先是我不小心得了一次风寒,因为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出来走动的机会,坚持着不回宫,养了几日,倒也大好。借着胤禛是喉咙不舒服,咳嗽地厉害,在太医的妙手下,渐渐好转。但在一次去赏花回来后,咳嗽居然加重了,甚至咳出了一点血丝,嗓子更是疼得夜不能眠。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打道回宫。
于是,雍正王朝唯一一次帝后同游,虽然是偷偷摸摸的,也就坚持了两个月。真的如我所料,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携手外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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