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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六年十月初十,立冬
按民间习俗惯例,立冬之日需饮冬酿酒,吃饺子,还要酬神祭祖乞求来年风调雨顺,皇室有太常司筹办一切,后宫倒也没有特别对待,不过雍楚泽清早便传话来说要与红漪一道过节,可忙坏了逍遥殿众人。
在得知自己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后,红漪便特别珍惜眼前的时光,爱也好,恨也罢,人之将死,这儿女私情还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前世已经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和遗憾,这辈子,至少在死之前,给自己留下一份美好回忆吧,他日再去到黄泉地府,也不会再像当年那般凄凉惨淡。
冬酿酒、姜母鸭、雪菜饺子、交冬糍粑、除了应节食物还有其他各色佳肴,红漪准备了满满一桌子。
临近午时,她差人去请雍楚泽,秋桐还没来得及转身,小安子便一脸焦急走了进来,禀告说,周淑妃临盆,皇上去栖凤阁了,让云妃自行用膳。
小安子说完,又匆匆回去复命,红漪颓然坐到椅子上,看着用心准备的一桌子美酒佳肴,心中酸涩难耐。
“娘娘淑妃临盆,皇上也是不得已,您就别难过了,毕竟咱们来日方长啊!”秋萍见她脸色沉郁,立即上前安慰道。
“都撤了吧!”皇帝不来,红漪也没心情吃东西,于是吩咐将酒菜都撤下,她话音刚落,秋桐便进来禀报说,蜀国太子云飞扬求见。
红漪柳眉微蹙,今日实在不想搭理此人,便想推脱,却不想那云飞扬竟然大刺刺走了进来,完全一副目无旁人的姿态。红漪怒上心头,却当着秋萍秋桐的面不好发作,于是冷冷说道:“太子殿下虽是我镇阗贵客,不过如此这般,未免太过不懂礼数了!”
云飞扬一脸无辜,瞪大了双眼望着红漪,伤感叹息:“我与妹妹从小青梅竹马,向来都是如此随意,怎么妹妹才嫁过来数月,就这般生疏?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话是让兄长寒心啊!”
红漪强压下心头怒火,淡然一笑:“殿下多心了,毕竟这儿不是蜀国,由不得咱们任性妄为,妹妹只是好言提醒,殿下切莫行差踏错,引火烧身!”
云飞扬郑重点了点头,一脸无赖嬉笑:“这话还像个样子,时刻关心兄长安危,不愧是我疼爱了十几年的好妹妹!”说着,他看到那一桌子美酒佳肴,顿时两眼放光,也不管主人家的意思,自顾自坐下就开吃起来。
“今日立冬,听说淑妃临盆,皇上怕是来不了了,不如就让兄长陪妹妹过节可好?”
红漪见状,知道今日是赶不走此人了,索性也坐了下来,屏退左右侍女,又将秋萍秋桐安放在门口值守。
其他人等都退去,红漪立即开门见山问道:“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怕不是为了吃吃喝喝吧?”
“说得没错,吃喝只是顺带的,探望佳人以解相思之苦倒是真的。”云飞扬右手托腮,满眼迷醉地盯着红漪如是说。
对这个登徒浪子的花言巧语,红漪嗤之以鼻,冷哼一声回道:“解相思之苦?殿下怕是走错了地方!您今日莫不是为了那沁莲丫头来的?实话相告,那丫头目中无人,随心所欲,本宫驾驭不了,所以赶去司衣局了,殿下要是心疼,大可领回去便是!”
云飞扬长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摇了摇头,语气十分沮丧:“我的小心肝儿,你为何每次都急着催我走呢?本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有那么可怕吗?”顿了顿,他拿起青玉酒杯把玩起来,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也罢!既然美人儿没心思跟我风花雪月,那咱们就说正经事,沁莲伺候不周,随你处置,不过那周淑妃即将临盆,想来很快便会诞下皇子,美人儿不觉有何不妥吗?”
“有何不妥?”红漪心头涌起一股不祥之感,颤声反问。
“她当初将你害的那么惨,你就不想报复吗?只要你现在一句话,本太子定叫她生不下孩子!”云飞扬面色阴鸷,浑身杀气腾腾。
云飞扬的建议,红漪确实心动了,她也想狠狠报复周淑子,若能让她尝尝丧子之痛,定能大快人心。
可是,云飞扬这么做的目的,绝不是要好心替自己报仇那么简单,何婉心被囚冷宫,淑妃身后有光禄卿,她一旦产子,必定得到朝臣支持,周家崛起指日可待,他岂会任由事态超出自己控制?哼!明明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却假惺惺到我这儿来讨巧卖乖,真当我傻么?
“殿下多虑了,我与淑妃之间的恩怨,不想累及无辜幼子,也请殿下高抬贵手,给自己积点阴德!”红漪毫不领情。
闻言,云飞扬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似乎早料到红漪不会同意,于是淡淡一笑:“也罢,既你无心报复,那本太子便依了你,不过你要知道,有得必有失,你今日救下淑妃母子性命,他日必定要失去一件珍贵之物,你可不会后悔?”
红漪以为这只是云飞扬威胁之言,并未放在心上,斩钉截铁回答道:“绝不后悔!”
栖凤阁里,周淑子临盆发作,直到深夜方才产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模样像极了雍楚泽,将来也一定是个翩翩美男子,三个奶娘全是周洛亲自寻来的,借淑妃产子之机,他还将周淑子的生母张氏送到她身边陪伴,冷清的栖凤阁瞬间热闹起来。
望着身边都是值得信赖之人,周淑子紧绷了十个月的心,终于松懈下来,精疲力竭的她脑袋一歪,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青青吓得六神无主,急忙要去宣太医,稳婆刘氏查看了一番后,安慰道:“没事没事!娘娘是累过头了,让她睡上一觉便好!”
稳婆陈氏正在给小皇子净身,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都围着周淑妃,无暇顾及自己,便暗自将毒药藏了起来,她本是云飞扬安插进来,欲下手施毒之人,可一直到最后都没接到主子指令,心想只怕计划有变,便没敢妄自行动,收拾妥帖后,她抱起小皇子准备出门,去给皇帝及后宫诸人报喜。
栖凤阁的院子里,宫妃、太医、侍婢站得满满当当,红漪打发走云飞扬,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也匆匆赶了过来。
雍楚泽见红漪不顾天寒地冻深夜前来,心中十分不忍,于是将她牵到自己身边,小声责怪:“你身子不好,太医说了要安心静养,这个时辰不歇息,跑来作甚?”
“皇上又得龙子乃是天大喜事,妾身自然要来朝贺!”
雍楚泽脸上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伏在红漪耳畔戏虐道:“爱妃此话怎么酸溜溜的?要不你也给朕生几个儿子?”红漪脸上佯装娇羞,心却悲痛哀伤,暗想今生今世你我之间,恐怕再无子女缘分了,不过这样也好,走的时候,也少些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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