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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狭路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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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沉思了一会,薛瑜便上前敲了敲门,常籽曦看了看周围几人,均是一副惊讶看戏的模样。

    很快,大门就打开了,一个面容削瘦、脸色苍白、穿的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这年轻人虽然一脸病态,但一双眼睛却精光毕露,常籽曦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这人应该有两把刷子。

    年轻人见到薛瑜,微微一怔,人与人之间很奇妙,他在看到薛瑜的一瞬间,就已经为他的气质和气度所折服,随即对薛瑜拱拱手,“是阁下要对对吗?”

    薛瑜微笑着点点头,年轻人一摆手,笑道:“那请吧。”

    常籽曦这时已经为薛瑜捏起一把汗,突然另一个声音打断了薛瑜的话,这声音常籽曦再熟悉不过,转身一看,果然是薛瑾,而他身旁的,便是寄瑶。刚刚她全心贯注在薛瑜和这年轻人身上,竟没发现他们是什麽时候来的。

    薛瑾朗声道:“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何在,想:春习楼船;夏标铁柱;秋挥玉斧;东跨革囊。……”

    对到这,他停住了,笑着看薛瑾,但常籽曦发现那年轻人的目光却定定的定在薛瑾身上,那眼神,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充满了惊喜和激动。

    薛瑾微笑着不慌不忙道:“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

    对到最后,寄瑶嫣然一笑,继续接过薛瑾的话道:“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寄瑶在凉城的名气可谓家喻户晓,薛瑾更是众所周知,他们三人配合而成的下联天衣无缝,一时间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那年轻人看着两名同样出众的世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微笑道:“三位好才情。”

    薛瑜看着薛瑾,又对寄瑶笑了笑,才道:“六爷,既然这么巧,我们就一同进去吧。”说完看向年轻人,“店家,不知我们可否一起进店品尝贵店佳肴呢?”

    年轻人道:“当然,如此有才情的客人,袁某请都请不到呢。”说完便大开店门,恭恭敬敬的迎了他们四人进来。

    这八宝斋的内堂,设置的就像寻常人家,朴素却又清雅,突然看到寄瑶,又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才情,常籽曦还是很自惭形秽,他们四人中,只有她一人是不学无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

    袁秦招呼四人入座后,给四人上了一壶碧螺春之后便退了下去,现在堂中便只剩下他们四人,常籽曦低着头喝茶,一副鸵鸟状,薛瑾却不肯放过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薛瑜,笑道:“五爷今日是陪籽曦逛集市吗?”

    薛瑜微笑点头,见常籽曦杯中茶已经空了,很自然地拿起茶壶给她添茶,薛瑾见了目光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原样。

    寄瑶见两人又开始围绕起常籽曦说话,心中顿生不快,笑看着薛瑾,柔声问道:“爷,这位公子是?”

    薛瑾立刻笑着道:“这位就是我五哥,薛瑜。”

    寄瑶其实早就知道,薛瑾介绍后,薛瑜便也微笑着道:“姑娘便是誉满凉城的寄瑶小姐吧。”

    薛瑜对着寄瑶的这一笑,就算是识人无数的寄瑶也不禁微微红了脸,半低下头,欣然道:“不敢当,虽然寄瑶从未见过五世子,但也慕名已久。”

    薛瑾看着继续低着头埋头苦饮的常籽曦,好笑道:“你再喝的话等下佳肴可就吃不下了。”

    常籽曦这才讪讪的放下茶杯,薛瑾调笑道:“平日看你粗枝大叶,怎么今儿个也装起大家闺秀来了。”

    常籽曦被薛瑾一激再激,抬起头便狠狠瞪住薛瑾,薛瑾却依旧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对联对不出,所以才不好意思见人啊。”

    常籽曦闻言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斥道:“薛瑾,你不要太过分,这么尖酸刻薄的对待我一个小女子,你又有多大能耐?!”

    其余三人都被常籽曦吓了一跳,常籽曦看向薛瑜,沉声道:“我们换别家吃。”说完起身就走,薛瑜看了看薛瑾,又看了看寄瑶,苦笑着摇摇头,便追了上去。

    常籽曦和薛瑜离开后,薛瑾虽然面色如常,但寄瑶却看到他额头的青筋,她从未见过薛瑾如此沉不住气,但她心中,吃味却远胜过惊异,她更加肯定常籽曦在薛瑾的心目中是不同的。

    薛瑾其实也不想这么对常籽曦,只是见到她和薛瑜那么亲热的在一起,心里就觉得针扎似的难受。

    一炷香之后,菜肴便陆续呈上来了,鸡汤煮干丝,五色鱼丁,清炖蟹粉狮子头,麻婆豆腐,甜品则是冰糖湘莲。

    袁秦见薛瑜和常籽曦突然离去,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不动声色。

    袁秦正要退下,被薛瑾唤住,薛瑾笑道:“袁公子,可愿陪薛瑾喝上一杯。”

    袁秦一听,也不推却,当即坐了下来。

    两杯下肚,薛瑜便与袁秦开始畅谈权国大事,两人愈谈愈欢,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寄瑶在旁作陪,殷勤的给两人填酒,不多说一句,这才是她认识的薛瑾,不会为了任何事影响到正事。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饭毕,袁秦将薛瑾和寄瑶送出门,薛瑾便送寄瑶回百花楼。

    一反刚才与袁秦的畅所欲言,薛瑾和寄瑶一路无话,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寄瑶笑着道:“恭喜五爷。”

    薛瑾抬起头,看向寄瑶,寄瑶继续道:“恭喜五爷又得一名力将。”

    薛瑾近日带寄瑶来的目的,便是要收这袁秦为己用,其实他一直都有留意这个叫袁秦的人,知道他是名文武全才,也知道他一直想投靠明主。薛瑾虽求才若渴,但还是一直等到今日才出面,是因为到了今日,时机才终于成熟。

    明明是大喜事一件,但薛瑾却没有应有的那般的开心,他自己也知道,是因为常籽曦,这个女子,已经深刻的影响到他的情绪。

    薛瑾对寄瑶微笑,“今日也多谢你了。”

    寄瑶难得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笑道:“你我之间,不是早已不用说谢字了吗?”

    薛瑾颔首,微笑不语。

    常籽曦头也不回的冲出八宝斋,薛瑜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常籽曦的手腕,“籽曦。”薛瑜轻唤。

    常籽曦这才定住身,转过头,满脸笑容的问:“哎,我刚才是不是很酷?”

    “什么叫酷?”薛瑜皱眉,他已经习惯从常籽曦口中经常冒出他听不懂的字眼。

    “就是……就是很厉害。”常籽曦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差不多意思的词语。

    薛瑜微笑:“的确是很厉害。”

    常籽曦皱起鼻尖,“哼哼,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今天总算是出了口气,走,我带你去吃饭。”

    薛瑜看着常籽曦,哑然道:“我还以为……”

    常籽曦对薛瑜眨眨眼,笑道:“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跟那家伙生气?”

    薛瑜点头,常籽曦‘呸’了一声,“那家伙没心没肺,我跟他生气,岂不是自己找罪受,我是本来就不想跟他们一起吃饭。”

    常籽曦见薛瑜一脸不解,连忙摆摆手,然后拉住薛瑜的手腕,“好了好了,别提他了,我们自己玩我们的不是更好。”

    薛瑜越和常籽曦接触,越觉得常籽曦与众不同,也越珍惜她,希望能尽力保住她的这份率真浪漫。

    常籽曦拉着薛瑜尝遍了集市上的小吃,虽然她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但心里却还是闷的难受,便只好化悲愤为食量,将那些食物当作薛瑾一口口吞下肚。

    吃完小吃,常籽曦便拉着薛瑜来到衣店,给自己做了身新衣裳。薛瑜和聂欢的身材差不多,便又按照薛瑜的身材给聂欢做了一身衣裳。最后常籽曦挑中了一块绣着兰花的白绸,放在薛瑜身上比了比,笑道:“你今日请我吃了这么多,作为朋友,我也送你一件衣裳吧。”

    薛瑜微微一愣,常籽曦歪着头笑道:“怎么,是在嫌弃吗?”

    薛瑜笑道:“既然是朋友,又怎么会嫌弃,我只是有些惊讶,毕竟你是第一个送我衣服的朋友。”

    常籽曦笑了笑,低下头,望着手上的白绸,喃喃道:“只怕这件衣裳是我这个朋友送你最后的礼物了。”

    虽然小声,但薛瑜却听得清清楚楚,讶然道:“为什么?”

    常籽曦抬起头,深深看了看薛瑜,付了衣裳定金之后,便走出衣店,薛瑜紧随其后。

    常籽曦没有再说,薛瑜也没有再问,常籽曦又办置了些年货,便出了城,到驿站取了马车准备往回去。

    在薛瑾的教导下,常籽曦已经能熟练驾马车了,薛瑜目送她离开,走了几步,常籽曦勒令马儿,从马车上跳下,对薛瑜叫道:“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上车吧。”

    常籽曦和薛瑜面对面坐在马车里,常籽曦绞着十指,有些紧张,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也不知道就算说了薛瑜会不会相信。

    但薛瑜的微笑总是能让她安心,为了这笑容,她决定坦诚相待。

    “我若告诉你,我和你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你会相信吗?”常籽曦紧紧盯着薛瑜。

    薛瑜的眼光变了几变,从震惊惊讶到坦然接受,他微微颔首,“我相信。”

    这下换常籽曦惊讶了,因为即便是聂欢也是问了好几句才相信,薛瑜却问也不问就说相信。

    “你不觉得我疯了?”常籽曦试探的问。

    薛瑜柔声道:“你说我们是朋友,那既然是朋友,你说的,我都相信,而且,你的言行,的确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子。”

    常籽曦突然觉得很感动,薛瑜是这世上第一个,也许也是唯一一个无条件相信她的人。

    “能告诉我你的故事吗?”薛瑜温柔的看着常籽曦。

    常籽曦点点头,将自己的事详详尽尽的告诉薛瑜,薛瑜要理解起她的时代是有困难的,但他一直静静听着常籽曦叙说。

    当他听到聂欢的妻子也和常籽曦一样来自未来时,才露出惊讶的神情。而当他听到常籽曦说明年三月初七时空隧道会再次打开后,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来。

    等常籽曦说完,他才轻声道:“这麽说,你很快便要离开这里了。”

    常籽曦点点头,以前一心想着离开,可现在真正提到‘离开’这个字眼,她心里竟然会隐隐难受,好像心上压着一块大石。

    “那以后,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薛瑜犹豫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这是他第一次在常籽曦面前表露对她的情感,虽然还是很隐晦。

    薛瑜这么一说,常籽曦更加伤感,不管是在她的时代,还是在现在,她都只有薛瑜这么一个朋友,但她却不知道薛瑜对她的感情,她拍拍薛瑜的手背,努力咧出一个笑容,“不会啦,要是你想见我,下下次天狗蚀日时,你就过来找我,或者我来找你也行啊。”

    虽然这麽说,但无论是常籽曦,还是薛瑜,都知道,这样一别,就永无再见之日了。

    “薛瑾知道吗?”薛瑜问。

    常籽曦连忙摇头,“我才不要告诉他,你也千万不要告诉他。”

    薛瑜知道,若是薛瑾知道这件事,常籽曦便走不了了,他点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