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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薄薄的玉石片,剔透玲珑,润泽光滑,一看便知道,是经常被人抚摸过的。想来那玉片的主人,也是极其的爱惜。
“孙婉是一个琵琶艺女,经常随身携带琵琶和琵琶拨子。而这枚琵琶拨子,并不是在孙婉的尸体上发现的,而是在一个乞丐的尸体上发现的。因此,能够推测的是,驸马将孙婉的尸体放入那棺材之中,棺材内正好有一具乞丐的尸体,所以,孙婉的琵琶拨子,就掉在了乞丐的尸体上。”木梓衿微微仰头,看向皇帝。
“就算如此,你又如何证明那拨子就是孙婉的?你以为随随便便拿一块琵琶的拨子出来,说是孙婉的,便有说服力了吗?”谢瑾瑜冷声嘲讽道。
“我当然能够证明这块琵琶拨子,就是孙婉的!”木梓衿将手中的琵琶拨子举起来,慢慢地走到谢瑾瑜身前,“请谢大人仔细看看,这拨子可有何特殊之处?”
谢瑾瑜冷哼一声却,很是不屑,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她手中的拨子。
太后此时也走了几步,上前来,盯着那拨子看了看。
灵堂之内烛火光线交织,无数细碎的光照过拨子,泛出淡淡的光泽,隐隐约约,似乎露出一个细小的字来。
太后脸色沉沉,狠狠地看了木梓衿一眼,转过身去。
木梓衿及时将拨子收了起来,问道:“谢大人明白了吗?”
谢瑾瑜目光阴狠地看着木梓衿,沉默不语。
“即便真如你所说,公主为何要让嬷嬷杀了孙婉?驸马又为何会做出这些事情来?”皇帝也不知道太后和谢瑾瑜两人看到了什么,只是微微凝眉,冷声问道,“就算是昭阳姑姑嬷嬷的玉石被奶妈吞下腹中,也不能证明,就是公主的授意吧?”
木梓衿微微一笑,心想这皇帝果然不是昏庸无能的,便又转身回到皇帝身前,说道:“的确如皇上所说。就算昭阳公主的嬷嬷杀死了孙婉和她的奶妈,但是也不够证明,孙婉的死,就一定和公主有关。”
谢瑾瑜冷笑一声,“那你作何解释?”
“我说过了,孙婉和奶妈,是死于毒杀!”
木梓衿话音落下,灵堂之上的人,依旧无法确认她所言的事实。
她看向宁无忧,咬了咬唇。宁无忧轻轻抚了抚衣袖,淡然道:“本王的女官红线告知本王,孙婉和她的嬷嬷所中的毒,十分的奇特。”他向木梓衿使了个眼色,木梓衿立刻从木箱的另一个暗格之中拿出一根乌黑黑的东西,像木头,又像是木炭一般。
“红线验了奶妈的尸体之后,发现其尸体肠胃溃烂发黄出血,甚至还有许多黄色的瘢痕,还有如米汤一般的黏稠液体。皮肤溃烂发黑,其上还有雨点状的尸斑。”他神色从容,举止清雅,声音虽然轻,可声气沛然,“这世上,有不少的□□,但是能将人毒成这个样子的,便只有一种毒——鹤顶红!”
“鹤顶红?”灵堂之上,众人皆是一惊。
“鹤顶红在民间并不容易得到,更是不容许私自配制。而如今,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鹤顶红的地方,便是皇宫之中。”宁无忧神色雍容自在,“皇宫之内,若是有人想要秘密处死人,一般都会用鹤顶红。这样的□□见效快,死者不会有太大的痛苦。而且,十分的安全,服下之后,必死无疑,无药可解,并不用担心毒不死人。”
“所以,”木梓衿凝视着他,见他的神色淡然优雅,微微紧张忐忑的心似乎也能慢慢地平静下来,“昭阳公主的嬷嬷,不过是一个奴婢,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的。”
众人闻言,立刻看向昭阳公主,昭阳公主软软地伏在软椅之上,如一枝风吹雨打过的梨花,惹人怜惜不已。
她慢慢转过头来,对着木梓衿冷冷一笑,又看向宁无忧,轻声道:“五哥,你今日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气氛蓦然变得诡异压抑起来,众人静默地看着这对兄妹。
“五哥。”昭阳公主由人扶着坐直了身体,目光幽凉又嘲讽地看着宁无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一句话,便将宁无忧说成了个冷血无情的人,甚至还迫害她这个亲妹妹。昭阳公主立刻博得众人同情和怜悯。众人纷纷唏嘘不已。面对宁无忧,却只能将心头的微词压抑住,不敢多言。
宁浚担忧地看着昭阳公主,轻轻唤了声:“昭阳姐姐……”
“八弟……”昭阳公主温柔又绝望的看着他,“连你也相信这是我做的?连你也要置我于死地?
若是昭阳公主不说,他不会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什么。而昭阳公主此时的行为举止,唤起了他内心的亲情。他当然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被人逼到这样的地步。
“五哥……这件事情,恐怕另有隐情,昭阳姐姐……”
“昭阳,”宁无忧端身而立,如临风而站,衣袂轻垂,肃然如竹,可他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唇,冰冷又嘲讽,“我并不曾想过要置你于死地,可当你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我便不会再对你留情!”
昭阳公主全身微微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无忧,许久之后,才颤抖这声音说道:“五哥这是何意?”
宁无忧讥诮一笑,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认为,本王便不知道一点风声。”
昭阳公主看着他冷漠的桀骜的背影,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微微摇头,似乎不愿意在做其他的争辩。
两人的话之中似乎暗藏着无数的玄机,让人纷纷猜测不已,却不能想明白其中的暗语。但是也能猜想得到,这对兄妹,其实暗地里,也相亲相杀,相互算计罢了。
这便是皇家,根本就不可避免。
灵堂之上一片寂静,连随风飞扬的白幡也低垂下来,肃穆沉静。火盆之内燃烧的火焰早就熄灭,只剩一堆枯槁的残喙。灵堂之外,沉闷的空气黏稠窒息,阴霾的天际,残云飞卷。
宁无忧转身望向门外,微微眯了眯眼,只轻声说道:“要下雨了。”
鸦雀无声,众人却随他的目光一同看出去,又面面相觑,不知他此话到底是何意。
“红线,尽快将事情说清楚,本王可不想回去的时候淋雨。”宁无忧蹙了蹙眉,清清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又是微微愕了愕,唯有木梓衿点了点头。
谢家人此时视木梓衿为眼中钉,谢瑾瑜静静站立于一旁,目光探究又审视地看着她。
“红线,”皇帝让人抬了座椅前来,自己坐在上面,轻轻敛了敛衣袍,又说道:“你说这一切,都不过是驸马为孙婉报仇所起,但是朕却不明白,驸马为何要这么做?而京中,那些关于先帝预言的谣言,又与驸马制造的火灾和公主寝殿的火灾有什么联系?”
谢瑾瑜脸色一白,转头看向太后,太后清丽的容颜此时一片铁色,她被人扶着坐在软椅之上,目光紧紧地看着木梓衿。掩藏在广袖之中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双膝一弯,狠狠地跪在皇帝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沉声道:“皇上,臣有罪!此事皆是由臣一人所起,臣愿意承担任何罪责!”
木梓衿脸色微微一变,诧异地看着谢瑾瑜,而太后紧绷的脸色微微一松,担忧地看向谢瑾瑜。
皇帝微微低头看着谢瑾瑜,稚嫩的面容带着沉凝,“谢卿何出此言?你有何罪?”
“回皇上,臣私自篡改了驸马的身份,臣该死。”谢瑾瑜虔诚郑重,悲悔交加地说道。
“驸马的身份?”皇帝不解,“驸马到底是什么身份?”
“回皇上,”谢瑾瑜直起身来,“驸马,原本是谢家第四房的庶子,只因机缘巧合,他被公主所青睐,臣便一心想让他与公主结成连理,让他们终成眷属。但是只因为驸马本身的身份过于低微,配不上公主,所以,臣不顾太后和谢家长辈的反对,私自将驸马的身世做了修改,将他庶子的身份改成了嫡子……这才……”
“谢卿,私自修改身份卷宗,虽然不是什么大罪,可你罪在欺瞒皇室,欺瞒公主和朕。你这是欺君!”皇帝厉声说道。
“此事皆是臣一人所为,臣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谢瑾瑜再一次磕头请罪,“臣欺瞒皇上和公主,臣罪该万死。”
堂内又是一片惊疑,木梓衿冷冷一笑,看向谢瑾瑜,问道:“谢大人,既然您说,驸马原本是谢家第四房庶子,就算他只是一个庶子,可也是出身名门,一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公子,为什么会和教坊中的琵琶艺女有关系?为什么,当初他与公主成婚的时候,真实的身份没有被人查出来?”
“驸马本就喜好音律,以往在陈郡之时,就算请一个琵琶艺女来作乐,有何不可?至于你说的他的身份……”他凝了凝神,看向木梓衿,此时灵堂之上点燃的烛火似乎都凝聚在她的身上,将她照得一身通透,不可逼视一般。所以他微微闭了闭眼,说道:“臣在朝中自然有关系,户部的人碍着驸马本是太后的族弟,为了讨好太后,又怎么敢冒犯太后的凤颜去调查驸马?所以,驸马的真实身份才没被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