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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是这样,你为何又千方百计想要让驸马脱罪?甚至不惜让他假死,让人无法再追查他的一切?甚至,不惜让公主寝殿失火,将事发的缘由推到先帝的预言之上,让世人怀疑楚王殿下?”木梓衿目光幽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臣……”谢瑾瑜脸色一白,双眉紧皱,似乎再找不到借口。
“让我来替你解释。”木梓衿轻轻一笑,语音轻扬,讥诮又嘲讽,“驸马的身世恐怕会牵连到谢家人的根本利益,也许会让谢家这个百年世族名声尽毁。所以你为了掩盖真相,故意将一系列火灾推到先帝预言之上。让皇上将矛头对向楚王殿下,让世人都认为,楚王不详,甚至会威胁到大成江山。如此一来,朝堂之上的人,大多数人怕是不会去追究一场火灾的起因,而是先弹劾楚王殿下,让他离开京城。这样,你们谢家的百年声誉才得以维持。是不是?”
“简直是……一派胡言。”谢瑾瑜勃然大怒,抬手指着木梓衿,“先帝的预言与谢家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并不是真的?”
“好。”木梓衿点点头,“我来告诉你真相。”她声音清清亮亮,掷地有声,“驸马的真实身份,根本就不是什么谢家第四房庶子。而是谢家旁落的一族中,一个落魄的远亲而已,甚至,连进入谢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她将孙婉的那块琵琶拨子拿出来,指了指上面雕刻得极其细的“璘”字,说道:“驸马的真实名字,并不是谢瑞轩,而是——谢璘!”
太后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幽冷坚硬地说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官,说话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谢家百年世族,名声清誉岂容得你胡乱编排造谣?谢璘?”她冷哼一声,肃然咬牙说道:“我们谢家,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正是!”谢瑾瑜也立即说道:“谢家之中,没有这么一个人。”
“到底有没有,查阅一下谢家的族谱就会知道。”木梓衿干脆利落地说道,一下子将太后与谢瑾瑜的话堵住。
“好,”太后怒哼一声,苍白的脸色凝重怒然,目光如刀一般看着木梓衿,形色倨傲雍容,“哀家容许你说下去,只是……小心祸从口出!”
木梓衿在太后倔强桀骜的眼神中,微微的眯了眯眼,并没有退缩。只是她身后的宁无忧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眉头轻轻地蹙了蹙。
“我曾经在与孙婉相处时,听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琵琶记》,当然,这个故事只在陈郡盛行过一段时间,也只为富家小姐公子听过。想来,太后应该并不陌生。”木梓衿看向太后,微微笑道。
她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明艳清绝,此时在太后的眼中都是一种挑衅和讥讽,太后嘲讽一笑,“不过就是些欺骗女儿家的浓词艳曲,孙婉会听这些戏曲,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这种女人,也只配在教坊之中当一辈子的艺女!”
“看来太后也听过这个戏曲,否则又怎会知道这是浓词艳曲?”木梓衿清冷一笑。
太后豁然抬头,狠狠地逼视这她,愠怒的眼眸,睫毛轻轻地颤抖,倔强又委屈,又羞愤不堪。
“《琵琶记》讲述的,无非是一个落魄的青年才子,进京考上状元,被公主看上,所以成了皇家的乘龙快婿。然而,不为人知的是,他竟对皇家和公主隐瞒了他已经成婚的事实。当他的妻儿来京中找他的时候,他竟然怕妻儿会毁了他的富贵尊荣的前程,所以,派人杀了他的妻儿。”
众人一听,微微诧异之后,似乎又恍然大悟,脸色纷纷露出惊讶和不耻。
木梓衿所讲的故事,意有所指,其中的人,到底暗指的是谁,大家一听便能明了。
昭阳公主浑身颤抖不已,愤怒地低吼道:“瑞轩在与本宫成亲之前,是没有妻儿的!”
“昭阳公主息怒。”木梓衿云淡风轻地欠身行礼,“只是一个故事,并非要全部当真。孙婉讲述这个故事给我听,也不过是想问问我,若是得知自己的心爱的人抛弃了自己,而选择了身份尊贵有权有势的皇家公主,那她是否该全身而退,成全公主和谢璘。”
昭阳公主淡漠地勾了勾唇,讥诮一笑,“若是她愿意识趣地全身而退,何至于……”
“所以,有关于驸马身世,就需要从这个故事开始说起。”木梓衿淡然一笑,说道:“陈郡之中,有个落魄的谢家旁落的一族,谢璘便是这族中的儿子。由于身份低微,所以更是落魄。谢璘也只能靠卖些字画,或者为教坊之中的艺女写曲为生。因此,他才有机会认识孙婉。两人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更是因为一曲古琴琵琶合奏而情定一生。
但是由于谢璘身世低贱,不愿让孙婉与自己一般为人所轻视,所以便想方设法,回到谢家。也许是谢家人,终于看上了他的才识,给了他上京的门道和钱,他便进入了谢家准备那一年的秋考,可在一次谢家家宴之中,他因为出色的表现而为谢家人所赏识。
或许,若是公主殿下没有爱上他,他会被谢家人安排入仕。但是成为皇家的乘龙快婿,比老老实实的考取功名更加稳靠,所以,谢家的人,便干脆改了他的身份,让他顺利的成为了昭阳公主的驸马。”
太后冷冷一笑,淡漠地看着她,漠视又讥讽。但是那眼底的紧张却少了几分。
“要说为何谢家到了谢璘这一族会变得如此落魄,那是因为,谢璘的祖父,曾抛弃了谢家人为他安排的千金,而和一个风尘女子私奔。之后,便有了谢璘的父亲。后来,其父与一位女子婚配,生下了一女一子。其子,便是谢璘了。”木梓衿看向谢瑾瑜,轻轻笑了笑,说道:“谢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谢瑾瑜漠然的闭上眼睛,转过脸去,不屑再看木梓衿。
太后却身形一颤,险些从软椅之上坠落下来。她眼眸之中一片羞辱悲怒,死死地咬着牙,羞愤的脸色一片死灰。
“大成国《刑律》之中也有规定,婚配之后,若与人私奔,重则鞭笞,轻则贬为罪奴,男为奴,女为婢,其子女,三代以内不得再入仕。谢家人曾将谢璘的祖父逐出家门,虽然没有将其贬斥为奴婢,但是其身份,也不能再出仕。但是谢家人,为了让谢璘攀结上皇家的公主,不惜冒着欺君之罪。这让皇家的颜面何存?”
话音一落,众人震惊之余,都惶恐不安,这样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情,只当做没听到便好。
皇帝的脸色越发沉重,似乎氤氲着巨大的愤怒。而皇家之中,更是有人觉得羞辱不堪,愤恨地看着谢家人。
太后雍容冷傲地端坐在软椅之上,神色冷峭孤高,眼底的森然也让人觉得发寒。她冷冷地看着木梓衿,笑道:“你所说地这一切,有什么证据?谁能够证明,你说的都是实话?谢璘又如何?孙婉又如何,如今都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
木梓衿挑眉看着这个犹如困兽一般,却依旧冷静自持高贵的女人,再看了看站在一旁淡定清贵的宁无忧,忽然间觉得,其实他们之间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她摇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张叠好的图画,慢慢地展开。
太后蓦然瞪大了双眼,整个人犹如木雕一般呆坐在椅子上。她面色惊骇地看着木梓衿手中慢慢展开的画,身体微微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这是从孙婉的琵琶琴箱之中找到的图画。”木梓衿将图纸展开,双手捧到皇帝跟前,皇帝淡淡地瞥了一眼,眼神微微顿了顿,轻轻地点点头。
太后整个人犹如毫无生气的雕塑一般,脸色转为青紫,不可置信又惶恐骇然地看着那幅画。直到木梓衿将那幅画向众人展示了一圈,移到了她的面前,她的呼吸蓦地一滞,险些窒息。紧紧地盯了一眼之后,谢瑾瑜突然站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太后蓦地松了一口气,如同死里逃生一般。僵直颤抖的身体慢慢地软下去,靠在了椅背上。
谢瑾瑜冷冷地睨着木梓衿手中的图画,绝望地转开眼。
“熟悉驸马墨宝和丹青的人,一看这幅画便知道这画是否出自他之手。”木梓衿清丽地说道,“这画中画的人,一女子是孙婉,另外一个男人,便是驸马本人。”她伸手指着画中留白处的落款,“而且,这处落款的名字,也能证明,画此图的人是谢璘,正是昭阳公主的驸马。”
那处落款几行小字,清晰明了,说明了画中人的身份和画图的缘由。
“谁知道,这幅画,是不是真的?”有人质疑。
“是,”木梓衿点点头,“所以,请皇上允许我带一个人上来。”
皇帝点头允许,木梓衿转身看了看宁无忧,宁无忧见宁涛已经让人出去了,便没再多言。不过一会儿,只见一婀娜女子被人带了上来,那女子虽然快至四十,可风韵依旧,她怀抱琵琶,更显得身姿纤细瘦弱。一身素白衣衫,简单朴素,妆容憔悴,神色哀戚。
她走进来,众人看清她的模样,都是微微诧异。
这女人正是公主生辰那晚,一曲琵琶舞曲,招引蝴蝶,霓裳胡璇舞,震惊京中权贵的凤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