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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飞扬归云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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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轻庐因要给凤璿解毒,皇上便准他可不用每日进宫,太妃身上不好,水溶也因凤璿之事吐了一口血。北王府各人全都如履薄冰。皇上准北静王在家休养,除非要紧之事不许各部官员打扰。

    三月里打发婧琪出嫁,水溶虽然没费多少心思,到底也前后张罗了两日。四月里又是婧玥和子书的放定,纳彩等诸多杂事,到底也不能十分的静养。

    子詹每日读书练习骑射之外,便去北王府瞧凤璿,每日至少一趟。渐渐地跟林雨痕也熟悉起来。

    林雨痕平日只跟着婧瑶一起,偶尔会来陪凤璿玩耍,因她从民间长大,懂得很多大户小孩子不懂的游戏,且又有耐心,又肯受气,说话谦让有礼,事事都自觉矮人一等。所以北王府上下都怜悯这个可怜的孩子,水安家的和几个管家娘子也都待她极好,有时还会把她带去自己院里玩。紫鹃因身怀有孕,也快要生了,便更加喜欢孩子,待林雨痕犹如亲生,凡有好东西总要给她留一份。

    这日雨痕从紫鹃那里出来,一个人沿着甬路往前院来,原是要去婧瑶房里,却在路上遇见一个白衣男子,独自一人依着墙角望着前面的方向发呆,瞧着背影十分的陌生,林雨痕便有些奇怪。立在原地,看了半晌,便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落花因看着云轻庐从静雅堂出去,心里正黯然伤神,没注意到身后走来的雨痕,待回头看时,却见一个小姑娘,穿一身粉紫色的衣衫,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正满目戒备的看着自己,一双明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叫人喜爱,于是笑道:“你又是谁?”

    “你是这府上的人吗?”林雨痕被这人美丽的容貌给吸引了,忘了害怕,只想知道这人是谁。

    “你呢?是这府上的什么人?”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反倒要问我?”林雨痕慢慢的挪动脚步,走到落花的跟前。

    落花微微一笑,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水溶的女儿她都认识,却不认识这个小女孩,便想这定是这府上哪个下人的孩子。不过瞧这一身的打扮,她父母不是总管至少也是个二等管事,这些衣裳都是上等面料,如今紧俏的很。

    身后有人走来,边走边说着什么。落花脸色一沉,忙抱起雨痕纵身而起,落在一边的屋顶上,又生怕雨痕害怕大吵大嚷,便提前捂住了她的嘴。

    林雨痕开始以为这是个男子,但被她搂在怀里之后,便觉出了她宽大衣衫下隆起的腹部。她在市井之间长大,知道这是女人怀孕的缘故,便立刻不再挣扎,只乖乖的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个下人从甬路上走过去,渐渐地远了。落花方放开捂在雨痕嘴上的手,然后轻声叹道:“小姑娘,对不起,我怕你叫起来,惊动了人。吓到你了吧?”

    “姑姑,你是不是快要当娘了?”林雨痕心底最深的伤疤被触动,她扭过脸,认真的看着落花,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落花一惊,苦笑着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

    “我在乡间长大,见过很多婶子大娘要生宝宝了,肚子都是大大的。”

    “你不是这府里的人?”

    “不是,我是扬州来的。”

    “哦,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妈呢?”

    “我娘是王妃的下人,她在南边替王妃做事。我没有爹,王妃说我娘没时间管我,怕我受人欺负,便叫我在这里陪着三姑娘读书学针线。”

    “你没有爹?”落花心里一酸,原来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跟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样。“你爹呢?”

    “我娘说,我生来就没有爹……可是……”雨痕说道这里,便低下头去,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人人都有爹,你也有的,只是你爹没见过你吧?还是……不要你了?”落花心中酸楚,揽着雨痕坐在那边小房子的屋顶上,吹着春日的暖风,晒着太阳,却觉得眼睛里涩涩的。

    “不!他没有不要我!”雨痕立刻反驳,“云叔叔说了,我爹有重要的任务,他要守家卫国……”

    “那都是借口罢了。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那些狠心的男人,不要自己的孩子,却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姑姑,你怎么能这么说?”

    “姑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没有爹爹的孩子。他爹爹……不要他……”

    “呜呜……”雨痕听了这话,便又哭起来,把脸靠在落花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说:“姑姑,那你会不会也不要他?你们大人是怎么回事嘛,既然不要我们,为什么又生下我们……”

    “不是……”落花被雨痕一说,眼睛里也有了泪水,喉间哽咽,忍了半晌方才把眼泪逼回去,一边拍着雨痕一边说:“姑姑的孩子,他爹爹不要他,可姑姑会要他。”

    “我娘也这样说过,可是,娘不在的时候,会有好多孩子欺负我,说我是没人要的野种……姑姑,你一定要给他找个爹爹,别让他跟雨痕一样,做一个没有爹爹的……野种……”林雨痕一边哭,一边摸着落花隆起的肚子,最后哭的说不出话来。

    落花听了这话,便如看见自己的孩子将来一样被人欺负一般,心中又恼又恨,却又感到万分的无力,总有绝世武功,万千金银,也无法给她让她找回原来的力量,于是抱着雨痕,二人都呜呜的哭起来。

    水天烽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屋顶上坐着的两个人。因水啸吩咐过,有个白衣男装女子来府上见云大人,可不必管她。所以也没怎么在意。后见这人带着雨痕上了屋顶。便起了戒备之心,生怕她对雨痕不利。后来却见二人说着说着又抱头痛哭起来。便忍不住上前,轻声说道:“你们两个要哭,请换个地方,一会儿惊动了这府上的人,可有你们好看了。”

    落花因被雨痕勾起了伤心,便散去了内力,失去了防备。水天烽一说话,倒把她给吓了一跳。急忙把雨痕搂在怀里,提起内力,皱起眉头看着身边的黑衣暗卫。

    “我不会伤你,王爷吩咐过的。但你却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哭。下边那些下人可不知道你的事情。”水天烽看着戒备的落花像一头护着幼崽的母狮子一般,目光凌厉的叫人胆寒,便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落花慢慢起身,看看四周并没有不妥,方对雨痕道:“你叫雨痕对吗?我叫落花。你住哪个院子,以后姑姑有时间来找你玩。”

    “我住在三姑娘的院子里。落花姑姑,你放我下去吧。我出来的久了,三姑娘和姐姐们会找我的。”雨痕也从悲伤中醒来,方觉得自己跟这个陌生的姑姑十分的投缘。

    “好,我送你下去。你自己回去吧,我也该走了。”落花说着,抱着雨痕轻轻的飘下去,把她放在原来的甬路上,摸摸她的脸蛋,又总自己的手上摘下一只红琉璃的桌子,套在雨痕的手腕上,“这个是姑姑送给你的礼物,好好留着。如果有人欺负你,拿着这个镯子,找你身边有‘花’字的店铺,自会有人替你出头。不管京都衙门还是江湖黑道,姑姑的人,自会保你安全。”

    “谢谢姑姑。”雨痕对落花的话并不十分了解,但却十分喜欢这个红色琉璃手镯。于是搂过落花的脖子,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开心的笑了。

    “去吧。”落花站起身来。

    “姑姑再见。”雨痕依依不舍的转身,一步一回头。却在不经意的回头时,发现刚才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

    “好奇怪……”雨痕立在那里,拿着手中的镯子,看着空空的甬路,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幻一般的不真实。

    “雨痕,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雨痕忙回头,却见是水琛从背后走来,身后没有下人跟着,只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根短小的马鞭。

    “呃,我从紫鹃姨娘那里来……”

    “你手里拿的什么?”水琛看见雨痕手里拿着的手镯,奇怪的问道:“这个东西好眼生,不过瞧上去倒是跟云大人的一样东西似乎有些渊源。”

    “这是一个姑姑给我的。”雨痕小声说道。

    “哦,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好好收着吧,我瞧着这个东西挺有意思,你别弄丢了,挺可惜。”水琛笑笑,便往静雅堂的方向走,又回头问:“你去哪里?”

    “我去三姑娘房里。”雨痕忙回道。

    “哦,去吧。”水琛便自顾自的走了。雨痕方赶忙把镯子收好,去婧瑶房里。

    落花躲在暗处,依依不舍的看着雨痕离开之后,方纵身而去,离开北静王府,回去一路上都从心里祈祷,云轻庐能看见那只镯子,再从雨痕的嘴里知道些什么。

    静雅堂里水溶,黛玉和凤璿三人用药,水琛来了之后,先问候父王母妃,再去看看妹妹,把外边的事情跟水溶说说,水溶也有心借这个机会锻炼一下水琛,想自己当初也这么大,老王爷整日忙朝中之事,家中的事情除了太妃操心,便是水溶再打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王公贵族的孩子,当家更早。

    几日后,水琛无意间跟云轻庐说起,雨痕那里有一只镯子也是红琉璃的,跟云轻庐的那片叶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云轻庐便留心,又因在静雅堂遇见了雨痕,所以问起了她。

    雨痕从小不说假话,因落花姑姑在她心里是个秘密,便只跟云轻庐说是个姑姑送的,却不提落花的名字,心道也只有这样了,不然如何对得起那个美丽的姑姑?

    云轻庐便叫她拿出来瞧瞧,林雨痕果然从怀里拿出来,递给云轻庐看。

    云轻庐看一眼便认出这是落花之物,于是攥紧了拉着雨痕出静雅堂,去内书房把门关好后,方问:“你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姑?”

    “云叔叔,你为什么问这个?”林雨痕不敢乱说,只好先问云轻庐的意图。

    “雨痕,叔叔说个名字,是呢,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好不好?”云轻庐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但还是要林雨痕确定一下才行,于是说出了落花的名字。

    林雨痕果然点头。

    云轻庐便问何时见过,因为他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见她了。

    “前几天,大概十多天了。”

    “十多天前?”云轻庐一愣,她竟然十多天前就来过这里,可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呢?

    “云叔叔,你知道姑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姑姑说,她的孩子的爹爹也不要那个孩子了,云叔叔,姑姑哭的好伤心,雨痕也不要姑姑的孩子跟雨痕一样,没有爹爹……”

    “雨痕……”云轻庐一下把雨痕抱在怀里,咬着牙,闭着眼睛,让自己慢慢的接受者突如其来的喜讯。然后放开她,拍拍她的脸蛋,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是好孩子,你有爹爹,等云叔叔办完一件事,一定把你爹爹给你找回来,他敢不要你,云叔叔就让他后悔一辈子。”

    “啊?”林雨痕奇怪的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时,云轻庐已经出了房门,“这些人都怎么回事呢?”林雨痕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琉璃手镯,摇摇头,又放回怀里。转身去书架上,寻了本唐诗来看。

    云轻庐出了北静王府,直接寻到琼花楼,却见往日跟自己联系的打杂的小二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拿出了红琉璃枫叶,琼花楼的掌柜的也只是摇头叹气。云轻庐便焦急的问道:“为什么?”

    “他们都走了,现在没人能帮你联系到落花楼的人。”店掌柜摇摇头,转身去忙别的。

    “都走了?”云轻庐失望的看看周围,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没有改变,只是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果然不见了。

    “据说他们要南迁,北边的生意不做了。”掌柜的好心,一边忙着打算盘一边说道。

    “南迁?”云轻庐一愣,仰天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琼花楼。

    一直以来,都是落花去找他,他虽然有落花的信物,也不过主动找过她两次而已。如今她说走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留。

    一定是恨死了他!

    一个女人,从小没了父母,被人收养利用,背叛了最爱自己的人,死过一次后创立了一个帮派,重新站起来又被自己最爱的人拒绝。再死一次重新燃起希望,怀了孩子又被孩子的父亲拒绝……

    云轻庐从心里一遍遍谴责着自己,默默的走在熙攘的人群里,满目悲伤。

    北静王府里,华灯初上,各处住着人的院落里,风灯也点起来。春风吹拂,空气里有隐隐的花香。

    水溶听了家人的话,长叹一声,对身边的黛玉道:“云轻庐这家伙,终于开窍了。”

    “可也不能让他醉死在外边,总还要把他弄回来的好。”黛玉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儿,也轻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都固执的要命,一个非要云轻庐放弃御医的职位,一个非要落花回来做家庭主妇。可两个人都舍不得放弃自己多年来的心血,便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弄回来做什么,叫人去跟落花说,他们两个的事情,总要他们自己面对面解决。我们再撮合,也不能替他们做决定。”水溶摇头,起身把女儿抱起来,放到一边的小床上。如今凤璿的身子虽然无碍,但却养成了跟父母睡的习惯,任凭怎么哄,就是不跟奶妈子去厢房。水溶没办法,便叫家人把小床弄到自己的卧室来,待她睡熟了,便把她放到小床上去睡。

    “那王爷何不就叫人跟她说去?”黛玉转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床铺,然后回身来,给水溶解着衣裳上的带子。

    水溶十分享受的样子,伸手揽住她的腰,笑道:“急什么,落花公子什么人,云轻庐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下,何用咱们去说?只是这女人利用了雨痕,这笔账还要细细的算。”

    “这怎么能说是利用?雨痕倒是跟她很亲,总偷偷的看那镯子。”黛玉把水溶的手臂推开,把他身上的外衣褪下来放到一边的衣架上,水溶上了床,黛玉便把勾住帐子的金钩拿来,烟青色的帐子轻轻地散开,把床上一对璧人遮住。

    落花一直坐在云轻庐吃酒的不归楼对面的楼顶上,透过窗子看着云轻庐沉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一直那样痴痴地看着他,千百遍思索着这个看似放荡不羁的男人此时如此的痛苦。

    黎明尚至,天色依然有些灰暗,远远的一轮近似透明的弯月挂在树梢,一旁依稀留着几颗闪烁微星,昏暗的闪着。

    渺小如它,尽管没有那样耀眼夺目,却还是坚强的闪烁着,在这无际的苍穹那么不起眼却终究落入了落花的眼中,滚滚红尘,又何曾有哪一双眸子能够注意到她,哪怕送她一个温柔眼神,为她驻留片刻?

    落花沉声叹息,尽管她可以呼风唤雨,让那些男人们闻风丧胆,而此时此刻,她也只是一个期待呵护的女人。

    云轻庐喝了一晚上的酒,头昏昏沉沉的。虽然趴在酒桌上睡着,但睡梦中却一直是落花的影子。幽幽的蝴蝶谷,碧绿的草地,五颜六色的花朵,遮天的绒花树,还有那张粗麻绳编成的吊床……

    火红的锦袍映着碧绿的风景,那样娇艳的色彩,浓重而喜悦。

    她为他,心甘情愿的换下了穿了多年的红色,放下了一段留在生命里的爱恋,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了他。

    睡梦中,云轻庐又闻到了醉人的清香,如心灵深处的那一缕,穿过呼吸,直接深入到灵魂里去。“落儿……”模糊不清的梦呓从宿醉的人口中低吟。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好?”落花站在云轻庐身边,上身微微往后仰着,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宽大的锦袍下,腹部微微隆起,腰身已经明显的粗笨起来。

    “落儿……你在哪儿?”云轻庐听不见身边人的轻叹,依然沉醉在醉梦里。

    “我在你身边,可你总看不见我。”眼睛里含着泪水,她委屈的心里早就泪海汹涌。只是总要在人前逞强,不肯服输。

    “落儿……别……走。”云轻庐仿佛听见了什么,握着酒杯的手动了动,把杯中的残酒洒在桌子上,酒香散开,正是不归楼自酿的梨花白。

    “爱情是一场赌博,云轻庐,你似乎要赢了。”她眼泪婆娑,面前的男人变得模糊起来,其实爱情不是一场赌博,它只是一个永远不会平衡的天平,谁爱谁多一点,谁就注定了更卑微。谁坚持多一点,谁的砝码就更重一些。

    男人和女人,总有区别。

    男人的坚持,总有一千个理由;而女人纵然有千万个理由坚持下去,也总有一个理由让她放弃自己。所以世上有一句话,叫做:爹的恩情还好报,娘的恩情报不完。

    云轻庐还在沉睡,但却不再梦呓。因为他的手被一个柔软的手握住,他的醉梦便沉静了许多。

    落花坐在云轻庐的身边,一手握着这个男人用来拯救世人生命的手,一手恩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着一天天长大的孩子。脸上挂着眼泪,嘴角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直到天光大亮,不归楼的伙计上来打扫卫生,看见这动人的一幕,傻乎乎的站在楼梯口,几乎忘了呼吸。落花方回头,看看来人,抬手推醒了云轻庐。

    云轻庐睁开酸涩的眼睛,抬起胀痛的头,朦胧中,看见梦中的笑脸,苍白但却有着迷人的光晕。一时间傻了一般,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呆呆的看着她,仿佛置身梦中,一动梦就会醒。

    “怎么,还没睡醒?”落花轻笑,抬手擦去了腮边的眼泪。

    “别动。”云轻庐抬起手,握住她的,然后轻轻地触摸她的脸颊,仿佛是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

    “走吧,有人呢,叫人看见什么意思?”落花微笑,回头看看那个小二,心想,云轻庐的断袖之癖这次又要加上重重的一笔。

    “落儿,你掐我一下。”云轻庐痴迷的看着落花的眼睛,迷离的目光带着沉醉的幸福和不可思议。

    “这不是梦,是真的。不信你自己掐自己。”落花说着,扭过脸去,她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调笑和放荡,今日他这样专注的看着自己,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落儿!”云轻庐猛然伸手,把落花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惊喜和悔恨让他的眼睛也湿润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找不到发泄点,只好低头,反反复复的吻她。

    “好了好了,你这绝世名医的形象还顾不顾了?”落花拍拍云轻庐的后背,努力往后仰头,躲开他细密的吻。

    “唔……我形象很好啊。”云轻庐说着,便又凑过来,即使不吻她,也要牢牢地抱住她。

    “在酒楼里与一个男人搂搂抱抱,还亲热成这个样子,你不怕坏了你的名声吗?”

    “不怕,他们不愿找我医病,我还乐得清闲呢。”云轻庐不管,只耍赖般的搂着她不放手。

    “据说你现在发达了,怎么,不打算让你的孩子的娘请去看看你的新居吗?”落花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说完之后,便抬手把云轻庐推开。

    “你又取笑我,我那里去发达?还什么新居?”云轻庐苦笑。

    “你还跟我装?”落花奇怪的看着云轻庐,“你在装我走了啊。”

    “哎,别……”云轻庐伸手又把她霸住,“我是没钱,但我决定赚钱了。为了你,有些东西我愿意放弃了。但你不能不许我行医。纵然不做御医,我还是要在京城。”

    “呵呵……”落花看着当初这个放荡不起狂妄不堪自诩为绝世名医医行天下的男人像个无赖的孩子一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这回你可别想再说那些话。你有钱,有武功,有本事,但你再厉害,也不能给这孩子找个亲爹来,除了我……”

    “是啊,这就是你最有本事的地方。”落花点了点云轻庐的鼻子,又问:“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那个聪明无比,伶俐无双,有钱有势,有才有貌的干儿子,给你买了一座庄园。据说很大一片地,够你收容上千病患了。”

    “真的?”云轻庐半信半疑的看着落花,沉思片刻又点点头,“这话我好像是听琨儿说过。不过小孩子的话如何当真?”

    “你干儿子比你有本事多了。”落花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伸手臂,又被云轻庐拉住。

    “唔,跟我回去吧?”

    “去你的庄园我就跟,去北静王府我不跟。”落花笑道。

    “落儿,你不愿去北静王府,那先跟我去医馆。”云轻庐站起身来,揽着落花的腰,又摸摸她的肚子,笑道:“我女儿将来一定要像她娘亲一样好看。”

    “谁说是女儿?我要儿子的!”落花不乐意的瞪着云轻庐。

    “可她的的确确是女儿,想要儿子,我再努力。”云轻庐轻声在落花耳边说着,扶着她下楼去。打杂的小二听的清清楚楚,待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小二竟傻傻的说道:“云大人这医术也太高了,竟然能让男人生孩子!”

    然云轻庐和落花还是没去成医馆。因为门外早有车马等候,二人出门,马车里跳下来一个看上去有六七岁的孩子,一身宝蓝色贡缎小长袍,腰里围着玲珑玉带,头上一圈小辫归到头顶,总共结了一根大辫,一路六个拇指大的珍珠,额上带着二龙戏珠的抹额。见了云轻庐,拱手笑道:“儿子久候多时了。干爹干娘,请上车吧。”

    “琨儿!你怎么在这里?”云轻庐十分的意外,看着满面春风的水琨,惊讶的问道。

    “我不在这里等着干爹,给干爹带路,您怎么能把干娘给骗回家呢?”水琨呵呵笑着上前给落花又拱手行礼,“儿子水琨,拜见干娘。”

    “小滑头,你怎么能说干爹骗人呢?干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云轻庐抬手要打水琨,而水琨早就躲到落花身侧去了。

    “你怎么没骗?你就是骗我了。”落花回脸,瞪了云轻庐一眼,“大早上,琨儿好心来接你,你还要打他。”

    “琨儿,你真是要反了,竟然找到新靠山了?还不给我过来?”

    “干娘,咱们上车吧。干爹不愿跟你一起回家,就算了。反正我父王母妃说了,北王府的书房要重新收拾,以后要给我和哥哥用了。”水琨一边笑着说,一边扶着落花上车。

    “等等!”云轻庐拉住水琨,“你什么意思?”

    “我父王给干爹置办了宅子和下人,为干爹成家。干爹自己回不了家门,那是您跟干娘之间的事儿,我们北王府可不敢插手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不然可就成了胡乱插手人家的家务了。”水琨正经的回话。

    “你们搞什么名堂?是不是合起来算计我一个?”云轻庐一边吼着,一边上了车,靠在落花身边拦住她,对依偎在落花另一边的水琨道:“你这么大了,怎么一点男子汉的样子都没有?小心我告诉你舅舅。”

    “不怕,男子汉的样子是做给外人看的,自己母妃和干娘面前,何必伪装。”水琨不依,却把耳朵贴在了落花的肚皮上。

    “嘿!你做什么呢?男女有别知不知道?”云轻庐瞪起了眼睛。

    “知道,可我这妹妹还没出生,古人曰,七岁不同席,等她七岁以后在跟我讲男女有别吧。”水琨头头是道,根本不理会吹胡子瞪眼的云轻庐。

    落花微笑,回头看了一眼云轻庐。云轻庐便闭上了嘴,老大不愿意的把落花的肩膀揽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水琨带来的家人是极为妥当的,马车顺着清静的大街往城东走去,在东城门以北,有一片崭新的房舍,周围还是新填平的地面,土都是成城外运来的沃土。青石路面走不远就是一道雪白的墙壁捧着一道黑漆大门,大门上黑漆匾额,上书四个点金大字:“花飞云阙”正是当代著名书法家水溶的墨宝。门旁一副对联,亦是水溶所书:

    花香莹润清浊世,

    云洁轻盈泽苍生。

    “花飞云阙。”云轻庐站在大门前,看着这四个如钢勾铁画般的大字,满意的笑着,拉着落花的手说,“把咱们的名字正好写进去。”

    “很巧妙的构思,应该是北王妃的好词。这副对联我也很喜欢,你的医术可不就是被泽苍生?”落花微笑着靠在云轻庐的肩头,看着这副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字,此时却是异常平静的心情。

    “花香盈润清浊世,也是对你的赞美,虽然你身在江湖,却能涤荡世间尘垢,行侠仗义。北王妃的确好才华。”云轻庐点点头,携着落花的手走近那道大门。

    院子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管家模样的人带着二十多个家人,见云轻庐和落花进门,忙齐刷刷的上前,给云轻庐和落花行礼,口中只道:“奴才给主子主母请安。”

    落花的脸便羞得绯红,转身对后面的水琨道:“你这小东西促狭鬼,还弄了这么一套?”

    “有了房子,自然还要有家人。这是管家,孩儿已经做主,给他改了性命,叫云福长。干娘以为如何?”水琨从云轻庐身后闪出来,笑道。

    “很好,就依着你。”云轻庐点点头,对云福长道:“以后就是你管家了,既然你是北王府二世子挑的人,我也信得过你。一应规矩,都跟北王府一样。不懂的,你可以去问二世子。二世子以后是这院子的少主。”

    “是,奴才遵命。北静王爷和王妃已经在内室为主子叫了两桌酒宴并一班小戏,说是要给主子和主母恭贺乔迁之禧。”云管家侧身闪开道路,躬身说道。

    “好,落儿,咱们进去吧。”云轻庐拉着落花的手,高兴地往内室走去。水琨跟在后面,对云管家道:“今儿干爹高兴,你们都长点眼色,各自办好各自的差事,等完了事儿,众人都有赏。”

    “奴才谢少主赏。”云管家带着众人忙给水琨行礼,水琨摆手往里面走,俨然一副真正的少主模样。云管家便带着下人各自去忙。

    水溶,黛玉,带着一群孩子们,连婧琪两口子也来了。婧琪的命是云轻庐救得,所以今儿这日子她不来不行。板儿自跟婧琪成婚后不到一月,倒也对婧琪单纯的样子多了几分感情。头脑简单有头脑简单的好处,婧琪此时就像个孩子一样听话,板儿说什么,她都照做。且她原本就长得好看,如今乖巧了,更加可人疼。婧玥婧瑶还有林雨痕躲在黛玉身后,见落花依然一身雪白长衫,头上挽着男子发髻跟着云轻庐一起进门,俨然两个绝世倾城的男人手牵着手,恰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学成回来一般。

    婧玥便对婧瑶笑道:“看来落花姑姑还是扮作男人好看些。”

    “是呀姐姐,我也这么认为,雨痕,你说呢?”婧瑶笑着问林雨痕。

    “姑姑怎么样都好看。”林雨痕已经知道那个好看的姑姑肚子里的孩子的爹爹就是云叔叔,便高兴地很,想着那个没出世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爹爹,就像她自己也找到了爹爹一样高兴。

    凤璿此时被素心抱着,也翘首看着外边,稚气的声音却很清晰,对着黛玉问道:“母妃,叔叔呢?”

    “这就来了,琳儿乖,等会儿见了叔叔知道说什么吗?”黛玉回头,摸摸女儿的小脸,笑问。

    “知道,说:叔叔,恭喜新婚。”

    “恩,就是这样。”

    “可是,母妃,叔叔不是要当爹了吗?”凤璿奇怪的问。

    “当爹跟恭喜新婚有什么关系?”黛玉佯装薄怒的看着凤璿。

    “唔……不是新婚之后,才能当爹吗?”

    “……”黛玉皱起眉头,这孩子平日跟子詹他们,都是学了些什么?看来以后要严加管教了。

    云轻庐和落花进门,水琛早就等在门后,只等他们前脚进门,便把手中托着的一盘子花瓣高高的撒上去,红色的玫瑰花瓣在空中飞飞扬扬如花雨一般洒落在地上,落了云轻庐和落花二人满头满肩,浓浓的花香散发着幸福的味道。直暖到人的五脏六腑里去。

    “云大人,云夫人!欢迎回家!”黛玉轻声笑着,张开手臂,给落花一个拥抱。

    “好嫂子,谢谢你……”落花感激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她知道水溶二人为自己和云轻庐的事情操了心,却不知道他们二人如此大费心机。此时除了感激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轻庐,原来那些老毛病,改的差不多了吧?成家了,可跟原来不一样了!”水溶伸手拍拍云轻庐的肩膀,眼睛里带着玩味的目光,嘴上的微笑也坏坏的,言外之意,只有云轻庐听得懂。

    “还说我,你自己如今可都改好了?”云轻庐抬手给了水溶一拳,不轻不重,擂在他的肩窝上,两个男人相视而笑,狂放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水琛水琨和板儿一起上前来给云轻庐道喜。婧琪婧玥婧瑶和雨痕也上前给落花道喜。屋子里一片道喜声起起伏伏之后,凤璿果然很乖的给云轻庐道了:恭喜新婚。弄得大家连声大小,又是一阵开怀的笑声。管家进来回道:“老爷,后面园子里酒宴已经齐备,请王爷王妃和老爷夫人世子小姐们移驾后花园,赏花听戏。”

    “好,走吧。”云轻庐点头,拉着水溶前头走,黛玉和落花手牵手跟在后面,孩子们跟在黛玉身后,凤璿依然被素心抱着,一众人都往后面的花园子走去。

    此时五月天气,这府的花园子尚未休整好,里面的花卉皆是盆栽,只有一些树木已经移植过来。看样子已经很赶时间了。那些没来得及种花草的空地,都用红色地毯铺好,加盆栽花卉装饰。园子不大,倒也是满园春色了。

    饭菜都是水溶带着北静王府的厨子一大早赶过来做的,菜色口味都十分可口,众人分作两桌,云轻庐水溶带着男孩子们坐在一起,黛玉和落花带着女孩儿们坐在一起。婧玥虽然是二女儿,但此时却担当长女的责任,一边给黛玉和落花布菜,一边照顾妹妹们。婧瑶十分懂事,已经知道照顾婧琪,婧琪坐在婧瑶和林雨痕之间,两边都有人给她布菜,林雨痕还把那鱼里的刺都挑干净了给她,心细之处,让落花见了,忍不住夸她懂事。

    黛玉也叹道:“这孩子最小,却是最懂事的。都是在南边跟她娘一起历练出来了。我因觉得她在南边太苦,才留下她,谁知她竟成了习惯。”

    “这也未必是坏事,这样的孩子,将来才让我们做大人的放心。”落花有了身孕,便自然对孩子们的事情上了心。

    对面戏台子上,小戏子已经妆扮起来,总管拿了戏单子过来,请北静王点戏,水溶笑道:“今儿是为你们老爷夫人贺喜,自然是他们先喜了,我们才跟着欢喜。让你们夫人先点两处好的来。”

    总管便看着云轻庐的眼色,云轻庐笑骂道:“你看我作甚?王爷的话敢不听吗?我算看出来了,王爷是安心要给落儿撑腰了,等将来我女儿大了,只叫王爷舅舅,也就罢了。”

    “好,求之不得,说起了舅舅,我们怎么就忘了三个人?”水溶笑着对水琛道,“去耿将军府上,说我们在云大人家给云大人贺喜,问问耿将军和郡主有没有空儿,若是也来贺喜,可别忘了带双份的贺礼,一是新婚之喜,一是乔迁之喜,少一样,也不许他们一家三口进门。”

    水琛忙答应着,起身往外边去,自带着家人去请耿延锋和秋茉。云轻庐便只笑笑,暗暗地摇头,低下头去吃菜。

    水溶便悄声笑道:“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总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今大家都坦坦荡荡的面对面,多好?”

    “我无所谓,只怕耿将军没这么宽大的胸怀。我纵然要计较,也是计较王爷你,关不到耿将军夫妇什么事。”云轻庐瞥了水溶一眼,水溶的心思他如何不明白?无非是让耿延锋看看,云轻庐如今也成家了,并且马上就当爹了。以后干醋少吃罢了。

    “少臭美,玉儿都不问那些旧事了,你一个大男人家还这样?再说,你的媳妇你自己心里清楚,人家都跟你跟到这份上了,你若是敢对不起她,我先不依你啊。”水溶悄声说道。

    “知道知道,你是孩子她舅舅嘛,回头来我这里,还不是你最大?喝酒喝酒。兄弟我先敬你一杯。”

    “得得得,就算我是你孩子她亲舅舅了,以后你见了我,只管叫大哥。”水溶拍拍胸膛,索性把云轻庐认作了妹夫。

    “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我比你大两岁,我自称兄弟那是谦虚的意思,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还真是长脸了。”云轻庐端起酒杯,哼了一声,和水溶碰了一下,“不醉不归。”

    “我没问题,你行吗?据说你昨晚喝了不少。”水溶关心的看着云轻庐。

    “人逢喜事精神爽,千杯不醉。”云轻庐一仰头,一杯酒一口喝下。

    水溶便也不再推辞,一样干了杯中酒,又说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