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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夜 强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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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莫大于心死。主人死后,小黑的身体里只剩一片虚无,仿佛轻轻一碰,整个身体就会噼啪碎掉。他毫无意识地跑了几天,天边的日头反复沉沦了六次。时间不愧是一味疗伤圣药,时间拖得越久,小黑心里的伤痛就越小。但那份痛并非消失了,只是被埋得更深了而已。

    小黑走得累了,脑袋也冷静了下来,他做了一个决定,打算回主人的故居看一眼,看完之后就离开这个地方,哪里景色好就去哪里。他折返回头,一路跑回了洛城,穿越闹市区,来到城郊,找到了那片低矮贫瘠而又无比熟悉的建筑群。

    这条街今天似乎有点古怪。墙壁上不知道被谁涂满了大大的“拆”字,鲜红的字样,滑落的油漆,看上去就跟残忍的血书一样。

    小黑站在“拆”字面前,微微侧过了头,皱眉思考起来,头脑里爆开一个火花,想起了关于这个字的含义。这个“拆”字似乎是把房屋毁掉然后盖上新房子的意思。

    小黑的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跑回了家门,发现自家的墙上也有这个字。

    难道说上天要将主人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并抹去吗?人死后就得消失得如此彻底吗?

    小黑心头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被残忍地撕开了,为什么令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无法永世长存,只能在甜蜜中静待消亡。

    “那个老瘟死鬼,他一定是明知道这里要被强拆了,所以才答应把房子让给我们的。”院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正是那位王爷爷的远方亲戚。

    “这下可赔大发了,我们花了六百块火化费,再加上跑前跑后的路费跟顾船费用,一共花了一千多元,全都搭进去了。那个老不死的可把我们害惨了,我诅咒他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女人的丈夫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十八层地狱我都嫌弃不够,要有十九层才好呢!”

    “唉,骂他也要不回来那些钱了。要不我们去找朝日建筑公司的人谈谈去?争取把这个房子卖给他们,哪怕少点钱也比不给钱强啊。”

    “朝日建筑公司的人都是混黑*道的,你要去你去,我可不敢去。”

    “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敢去了。”男人郁闷地抱怨道,“这叫什么社会啊,强拆房子还不给钱,告状又没人管,找他们理论又怕挨打。”

    站在院门外的小黑听得清清楚楚,这对夫妻明显是在诅咒他的主人,而且提到了一部分强拆的事情。这里是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家,不能随便就让人拆了,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明白。

    小黑闪身窜入一根电线杆背后,躲开人类的耳目,等从电线杆投下的阴影中走出来之后,已经变成了脸颊带毛的少年面貌。

    “给我站住。”小黑走到了那男人的背后,冷冽地喊道。

    “咦?你是那天给那个老不死送行的孩子,你找我干嘛?”男人回过头就是一愣。

    送殡那天,小黑曾经以人类面貌出现过几次,跟这对夫妻打过照面,但是并没有进行过交谈。

    小黑并不答话,而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重重地扣在了墙上,举了起来。男人被吓得不轻,脸憋得通红,浮空的双腿不断乱蹬。

    “你再对他出言不逊,我就咬断你的脖子。”小黑恶狠狠地警告道,凶恶的眼神与野兽无异,里面没有一丝怜悯。

    “你是哪冒出来的野孩子,快点把我老公放了!”那个女人来了个河东狮吼,张开了涂着红指甲油的手,作势要扑上去抓小黑。

    小黑转过头,森然地瞪了女人一眼,警告道:“我不想打女人,别逼我!”他说话时释放了一股妖气,妖气猛震开来,掀起一圈尘土,将扑上来的女人一下子弹飞了。

    “老婆……”男人发出了一声鸣咽,挪动眼珠看了一下倒地的老婆。

    “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小黑问道,手稍微松开了一点,以便让男人出言回答。

    “记、记住了……”男人明白了小黑指的是谁。他心里很纳闷,这个老态龙钟的远方亲戚为什么会认识这个凶巴巴的孩子?而且两人看上去关系不错,不然这个孩子也不会为那个老头出头了。

    小黑凝视了男人几秒,这次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你刚才说的强拆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朝日公司么?这个公司要把这里的房子扒了盖楼,可是给居民开出的价格极低,一平才五百元,远远低于市场价,当地的居民都不同意搬走。朝日公司一气之下,找了一帮打手,要将这片地方给强拆了,一毛钱也不给当地的百姓。他们今天来人在墙上写下了拆字,扬言三天后的晚上就来人开车把这里推平,不管房子里有没有人。”男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交代道。

    小黑的眼睛动了动,想起了一个月之前确实来过一伙人,这伙人跑到院里让主人卖房子,可是主人没同意,因为价格实在是太低了,根本就是欺负人。没想到这帮叫做朝日公司的人这么猖狂,竟然敢直接动手强拆。

    “他们就不怕犯法么?”小黑纳闷地问道,他知道有种叫做法律的复杂东西约束着人类的生活,其中包括不能打人,不能闯红灯之类的规矩。

    “犯法?”男人哼了一声,“法律是给穷人定下的,对于有钱人来说,法律就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玩具。朝日公司的背景很深,黑白两道都有靠山,就算把这里强拆了,也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

    “法律原来是这么没用的东西。”小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把男人放了下来。

    男人揉了揉脖子,缓解被掐带来的痛苦,心有余悸地偷看了小黑两眼,没敢造次。不远处的女人刚才摔得不轻,见丈夫被放下来了,也没敢再过来。

    小黑低头看着地面,皱眉思考着应该怎么办。这个房子是他曾经的家,有着深厚的感情,如果通过正常交易卖给别人也就算了,但绝不能容忍被强行拆掉。这个房子被毁掉的话,破碎的不只是砖瓦,还有美好的回忆。

    小黑心一横,决定跟那个叫什么朝日公司的势力会一会。

    “你们走吧。这个房子由我来保护,绝不会让人随便拆掉!”小黑目光凛然,浑身的妖气节节拔高,周围的空气骤降数度,冷气欺人。

    那对夫妻虽然满肚子疑点,但是都明白当务之急是躲开这个瘟神,便把问题都咽了回去,快步跑远了。在街道的转弯处,那个男的不忘外强中干地吼了一句“小子你给我等着!”

    小黑没理那对夫妻,径直走到了僻静处变回了黑狗,凌空一跃,跳进了自己家的院里。他并不知道朝日公司是个什么玩意,也不打算主动出击,既然那个朝日公司声称三天后的晚上会来,那就安安稳稳地等着好了。

    小黑决心以逸待劳,守在这个院里,不管谁来都别想碰这里的一砖一瓦。

    时间流逝,三天一晃而过,这些天里,小黑除了出去觅食之外,从未离开半步。他在此期间陆续听到了一些居民说的话,大家都因为强拆的事情而感到不满,很多人都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小黑听不懂这些人提及的有关部门是干什么的,可是他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事情并没能解决,这里依然要被拆掉。

    那些怕事的居民已经都搬走了,只有零星几个硬骨头没有走,要跟朝日公司对抗到底。

    小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不仅对主人感情深厚,跟周围的邻居们也有一定的感情,他不仅要守护这个小院子,还要守护整条街。

    今晚,这里将是小黑战斗的舞台。

    冷月高高悬在头顶,现在已经是约定好的时间了。

    街道的尽头终于传来了大型车辆行驶的轰鸣声,浩浩荡荡的车队掀起了阵阵烟尘,硕大的车灯洞穿黑暗,仿佛巨兽的眼睛。车队里一共有八台大型铲车,用来推倒这些老旧的平房足够用了。想必坐在车内的司机此时一定很兴奋——暴力破坏总是会让人兴奋,男孩子的玩具在小时候就是手*枪。

    “给我停车!我看谁敢拆我家的房子!”一个本地的居民冲到了路中央,用身体拦住了车队。

    车队用轰隆隆的车轮声做出了回答,继续以泰山压顶的态势前进。

    那个居民起初很硬气,以为凭借一条生命的硬度能够阻挡这群混蛋的疯狂,可是他低估了这帮人的疯狂程度。

    一条人命显然不足以抵挡住八辆车的铁铲,这八辆车不仅没有减速,在最前面开道的车反而提速了,朝着道上那人猛撞了过去。

    天真而又可怜的老百姓傻了眼,眼中的铁铲迅速放大。

    一条黑影在关键时刻,猛然窜出!